虽说李献是圣人自家小辈,圣人用起来自然放心,但事关国邦安危,圣人应不至于这般主次颠倒吧? “圣人已有安排。”湛侍郎道:“在等肖旻肖将军回京。” 肖旻早前奉旨离京前去平乱,平的乃是庆州一带的几处乱象,多是些当地豪强纠集流民带来的祸患,而今被悉数平定,肖旻已在回朝的路上。 “待年节稍作休整,来年初,肖将军应当便会奉旨赶赴荆州了。”湛侍郎道。 乔央稍稍放心了些,这位肖将军,是与岁宁一同打过徐正业的,据说为人沉稳谨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物。 乔央便道:“如此,只盼着来年能有转机……卞春梁之乱一日不除,京城便一日难安啊。” 距京师仅有一千二百里远的荆州,此刻也已入夜。 常岁宁在黄水洋大败倭军的捷讯,早几日已传至荆州军营内,被李献以“动摇军心”为由,严令镇压,不允士兵私下议论。 此刻,偌大的军营中一片死寂,冒雪守夜的士兵,神情麻木而紧绷。 纵是近日多雨雪天气,他们也未曾停下操练,李献欲借年前天气恶劣,卞军无法攻来的间隙,加紧操练麾下兵士。 在他看来,他之所以会败给卞春梁,最大的原因便是麾下兵士松散无能,若是姨母当初肯将京中三万玄策军交给他,他必然早已将卞春梁击溃! 但他此刻没有提要求的资格,姨母对他已经失望不满,不可能将驻守京师的玄策军交给他。 离京前,姨母曾允诺,只待他击败卞春梁,于军中立下声望,日后便可将玄策军顺理成章交予他手,可如今…… 想到“军中声望”四字,李献眼前闪过的是一张稚气初褪去的少女面庞。 黄水洋之战,让常阔之女再次声名大噪,那将星转世的愚蠢传闻,竟愈发汹涌,已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处久战不顺的逆境之中,李献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眉间已有遮掩不住的戾气显露。 他自南境回京,本以为等着他的是大展拳脚的机会,但眼前的一切,与他预想中的都不同…… 功与名全是崔璟和常阔父女的,而他只能带着这败军之师,在值年节之际,依旧苦守于此。 想到数日前来自京师的苛责训斥之言,及那些满朝文武必然对他百般横眉贬低的情形…… 李献攥紧了按在沙盘旁的手掌,压抑着内心躁戾。 这时,一名士兵入帐内禀道:“启禀主帅,据斥候回报,卞春梁大军于岳州城中正饮酒作乐,大举庆贺……岳州城中百姓皆惶惶不安。” 岳州城中的百姓已经经历数次卞军的洗劫杀掠,卞军第一次杀的,是城中士族权贵官员,第二次便将屠刀挥向了平民百姓。 幸存的那些百姓,如今的处境也与奴隶无疑,他们依照卞军的吩咐行事劳作的同时,亦要面临卞军一言不合便会挥刀的恐惧。 此刻这名士兵隐去了诸多细节,只以“惶惶不安”四字囊括岳州百姓的处境。 “饮酒庆贺……”李献的注意力只在卞军的嚣张忘形之上,他的眼神一点点沉下去,而后转头看向跪坐在一旁侍奉的蓝衣女子—— “来年气候转暖之际,我欲为卞春梁备下一份厚礼……”他缓声道:“这份厚礼要如何备,阿尔蓝,我需要你与我一同定策。” 阿尔蓝似察觉到他话中所指,眼神微动了动,适才点头。 李献眼底有势在必得之色。 最迟来年四月,他定会一举剿灭卞军! …… 另一边,常岁宁自倭国离开之际,知晓越州已定,石本武彦已被诛杀,便安心率军踏上了归程。 耽罗和东罗,在常岁宁大军折返江都的必经途中,常岁宁最初的打算是在东罗旁观罢金承远的登基大典,便动身赶回江都,如此应当刚好能回刺史府过年。 但今年是个少见的寒冬,刚入腊月,黄水洋部分海域表面已经结了海冰。 抵达东罗所耗费的时间,较之预计中已多了近一倍之久。 常岁宁与无绝及部将商议后,最终决定待年后,再赶回江都。 海面浮冰与下面的冰礁对船只而言皆是考验,拖慢行程不说,同时也很危险。 现下战事已了,没有必要为了急于在年前赶路,便冒险行船,这是军中部将们和常岁宁的共识。 至于江都,自有比他们更多数倍的陆军镇守,楚行和金副将也都已折返,有他们在,可保江都安然无恙。 决定此事后,常岁宁便让人告知军中上下,众将士们倒也不曾因为不能返回江都过年而失落。 他们大多数人本也不是江都人士,此番战事大捷,他们身为胜军,很得东罗上下礼待,能留在异域过个年节,反而是一件十分新奇之事。 金承远很乐见此事,他特意让人拨出两座小岛,用以盛军驻扎休整,一应物资药材,安排得都很充足。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常岁宁站在东罗汉州外沿的一座岛屿高处,遥望渤海。 渤海的对岸,便是幽州所在。 崔璟必然已经率军抵达幽州了吧? 常岁宁眼中有思索之色。 …… 常岁宁年节不归的消息,在腊月十五这日,传回了江都刺史府。 王长史拿着书信去寻常阔,他之所以亲自过来,盖因有事想要请教常阔。
第420章 磨人的老来俏(常阔和大长公主群像,可跳) 宣安大长公主在刺史府上住了已有段时日了,她对王长史的说辞是,想等常刺史凯旋,也好当面道贺。 可如今自家刺史年前赶不回来了,叫贵客白等了这样久,总要有个态度说法,为稳妥起见,王长史琢磨着,先问一问侯爷的意思。 毕竟这些时日他也看出来了,侯爷与这位大长公主,十之八九应是旧识。 鉴于这层旧识的身份,王长史便想着,最近让自己颇为烦恼的那另一件事,或许也能向侯爷请教一二。 常阔的腿伤很重,至今仍无法下床,王长史到时,阿点正在房中陪着常阔说话。 阿点不知是说了什么童言无忌的话,惹得常阔哈哈大笑。 阿点也吼吼吼地傻笑着,二人笑声如雷,却也不曾惊动阿点怀中抱着的橘色大猫——这是去年阿点生辰时,常岁宁送的那只橘子,未满两岁的狸奴,长势大好,已很显几分敦实之感,此刻窝在阿点怀中呼噜噜睡得正香。 听王长史言明常岁宁年节前无法赶回的消息,阿点略有些失望。 但他很快转头去安慰常阔,毕竟常叔年纪大,又有伤在身,才是最容易难过的人—— “常叔,不要紧的,有我和橘子,榴火,还有康叔陪您过年呢!” 又道:“再加上,喻叔他们也在的!” 常阔笑着点头,道:“不回来也好,今年是个寒冬,海上结了冰,加上又是逆风,贸然赶路不稳妥,将士们也太遭罪。” 打了这么久的战,人本身就疲惫,不如就地在东罗休整一番,东罗虽严寒,但妥善安置三万将士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待过了四九寒天,有东风相护,便可一帆风顺地凯旋。 常阔算着时间,道:“总归也不差这月余。” 阿点是个很听劝的孩子,听常阔这般说,便也很快不再难过了,转而道:“那常叔您要好好养伤,多吃饭,这样阿鲤回来时,就能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常叔了!” 常阔哈哈笑着应下,继而对王长史道:“岁宁既年前不归,便还须告知那些钦差一声。” 喻增等人已得圣谕,年前本也不打算回京了,只是除喻增以外,那些个所图落空的官员,心里总归不太好受就是了。 王长史应下后,见房中没有第四人在,便又低声问:“那大长公主那边……” 常阔十分自然地道:“回头我来同她说,她想等便等,不想等也随她。” 王长史便点头,神情几分斟酌。 常阔若有所察:“长史还有其它事?” “是……”王长史轻咳一声,露出一丝含蓄笑意:“下官见侯爷与大长公主应是旧识,便想着向侯爷打听打听大长公主殿下的喜好……” “喜好么,我也不甚了解……”常阔思索着道:“只知此人行事专断,喜食甜食蜜饯,喜着丹砂色衣衫,最爱佩翡翠与赤黄二色宝石……” 王长史有些愕然,这还叫“不甚了解”吗? 看来不是一般的旧识啊。 想来他算是问对人了! 王长史便也不再遮掩:“下官想问的是,不知大长公主殿下她……中意哪个样式的男侍?” 常阔眉头猛地一皱,身形坐直几分,盯了王长史片刻,才问:“你打听这个作甚?” 王长史闻言只觉侯爷果然是武将出身,自己又没个媳妇傍身,在待客之道上,总归失了细致—— 如此想着,王长史便细细解释道:“大长公主于刺史府有恩情在,待客讲求投其所好,如此也是为了宾至如归……” 常阔的脸色一阵变幻后,道:“我跟她不熟悉,不相干!不知道她在这上头的喜好!” 王长史:“……?” 方才不是还说人家喜欢吃蜜饯? 常阔说着,被子往上拉了拉,开始赶人:“你找旁人问去!” 又道:“你何不直接去问她?” 说着,忽然一顿,转头戒备地看向一脸茫然的王长史:“……长史有此意,应不是今日才起的心思吧?” “是……下官这些时日,已陆陆续续送了五六个样式不一的男侍过去,但都被大长公主打发回来了……正也因此,才想着向侯爷问上一问……”王长史的语气,多了分不明状况的小心翼翼。 常阔的脸色愈发复杂。 送了五六个?! 但……全被她打发回来了? 常阔无形中炸起的毛,稍微落低了些。 王长史无声观望片刻,终于听常阔道:“……咱们刺史府不同于别处,岁宁尚且是个年轻女郎,因此不必费心折腾这些东西。不单是大长公主那里,还有那些个钦差,也一视同仁,不宜送什么歌姬女妓过去。” 王长史怔了一下,恍然抬手道:“是,此事之上,是下官一时糊涂了。” 刺史大人还小呢,有些事是得避讳避讳。 “长史也是为了刺史府思虑,如此用心良苦,谈不上有错。”常阔的语气缓和下来:“年节将至,府中本就事忙,大长公主那边,我让人留意招待着就是。” 王长史应下,退出去后,却忍不住思忖起了常阔异样的态度。 王长史正苦苦琢磨时,半路先是遇到前来送信的金副将,而又迎面撞见了宣安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依旧以胡帽遮面,挽着高髻,身披丹色狐毛披风,周身自有雍容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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