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姚翼解释道:“我是在替一位去世多年的故友寻女。” 曾氏的眼睛重新亮起,强烈暗示道:“那这位故友可有什么托付没有?比如让大伯寻到人之后,接回来照看着什么的?对吧?” 总而言之就是——可以抢吗? 虽然不是自家的,但若师出有名,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变成自家的呢! 姚归听得胆战心惊,向来胆小怕事的母亲竟生出要与常大将军抢人的念头,色胆二字,何其恐怖! 姚翼叹口气,坐了下去:“弟妹莫要多想了,此前是我寻错人了,只是不知怎被裴氏察觉到了,这才给那常娘子招来了无妄之灾。” 这件事,的确是他大意了,竟不知被裴氏暗中盯上了。 这裴氏,险些坏了极紧要的大事…… 最后一缕希望也破灭了,曾氏不由叹气。 空欢喜一场的姚夏也忍不住叹气。 姚归左右看看,为了合群,也叹一声。 这三道叹气声仿佛分别代表着——失望,丧气,散了吧。 姚翼:“……” 怎么竟好似突然成了家里的罪人了? 甚至他今日经历了这些,竟都换不来一句安慰吗? “忙乱了一整日,大伯早些歇息吧。”曾氏强打起精神安慰了一句,但落在姚翼耳中,更好比是“没用的东西洗洗睡吧”。 更多的安慰显然没有了,因没了心劲而突然疲惫感袭身的曾氏带着一双儿女离去。 “阿娘,妹妹……你们也不必如此丧气的。”姚归突然小声说道:“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变成一家人的……” 姚夏转头看去,见得自家阿兄神色扭捏,不免竖起防备:“阿兄想说什么?” “妹妹与常家娘子如此交好,而常家娘子又未曾定亲……”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了下后脑勺:“我刚巧与常家娘子年纪相仿——” 姚夏瞪大了眼睛:“怎么,阿兄这是见色起意了?!” 姚归惊骇地看向她:“阿夏,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兄长!正所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家中气氛宽松,有些话当着母亲的面便也不难说出口。 “阿阙啊……”曾氏唤着儿子的小字,叹息道:“须知这君子好逑之事,不能只看姑娘家的样貌。” 姚归点头,刚想说‘儿子明白的,亦要观人品性,但常家娘子坚韧果敢,可见不凡’,然而却听自家母亲接着说道—— “也要看看自己的样貌的。” “?”姚归转头看向自家母亲,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略含怜悯的眼睛。 “阿娘是想同常娘子做一家人,知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曾氏苦口婆心:“但你还是先别出发了。” 没必要出发。 省得落寞收场。 姚归:“……” 行吧。 从喜欢到放弃,这之间往往只需要一个过分清醒的阿娘。 …… 天色将暗之际,常岁安去寻了崔璟。 却在崔璟所在的禅院外,发现了一道鬼祟的身影。 那身影见到有人来,便连忙闪身躲进了禅院外的假山后,只留了一抹衣角。 见对方躲得也不算高明,显然是个菜鸡,常岁安也不屑去抓人,直接开口问:“何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第67章 自诩多事之徒 这声正气十足的质问将假山后的人吓了一跳,犹豫一瞬后,终究是走了出来。 常岁安看清了那少年样貌,有些意外:“崔六郎君?” 他与崔琅虽称不上熟识,但二人年纪相仿且自幼都在京中长大,崔琅又是有名的纨绔,照面还是打过几次的。 崔琅也将人认了出来,若无其事般笑着抬手施礼:“原来是常家郎君!” 他这厢欲装作无事发生,但常岁安的脑子却不允许此事就此揭过,追问道:“崔六郎君为何要躲起来?” 对上少年人格外疑惑的眼睛,崔琅哈哈笑着掩饰尴尬,回答道:“我自然是来寻长兄的!” “……”常岁安费解地看着对方。 阿爹总说他答起话来驴唇不对马嘴——真该让阿爹来听听这崔家六郎的答话。 说是来见长兄,却在此躲起来,这若是在他家,便纯纯是挨耳刮子找抽行为,且事后还得搭配一些必不可少的“回春馆警告”。 他观行为鬼祟言辞混乱的崔琅活似回春馆潜在贵客,怎奈崔琅待他热情似火:“常郎君来得正好,走走,咱们一同进去!” 他是来找长兄的不假,但徘徊良久还是不敢进去,这常家郎君英武似牛犊,与他作伴壮胆再合适不过了! 崔琅不由分说拉着常岁安就往禅院里走去,边问道:“不知常郎君为何事寻我家长兄?” 常岁安:“我来此是要将这披风还给崔大都督。” 此等事打发个下人跑一趟也无不可,但崔大都督今日帮了忙,他亲自过来更显诚意。 崔琅看向他手中披风,这才恍然:“原来如此……不过怎不见常娘子过来呢?” “妹妹有伤在身,便由我代为前来。” 崔琅听得有些失望。 今日他看长兄与那常家娘子于危急之时配合默契,且事后长兄又借了披风给对方,他本暗中想着,如此一借一还,有来有往…… 想着,崔琅不由叹道:“真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常岁安发愁地看向身侧少年。 崔琅轻咳一声,笑道:“胡乱一说而已。” 常岁安:“……” 的确挺胡乱的。 “对了,今日在大典之上,我观常家娘子身手格外敏捷利落,非寻常女郎可比,想必是习了武的?”崔琅好奇问。 常岁安立时兴致高涨,偏见都放下了:“其实妹妹习武时日尚短,可却是个实打实的武学奇才,一点即通,我从未见过如此天分惊人之人!”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崔琅讶然称赞道:“不愧是常家女郎,实有将门之风!” 常岁安挺直了胸膛,脸上写着与有荣焉:“是吧!” 妹妹和他,是注定要做一家人的! 寺中的禅院不会太大,二人说话间,已见到了崔璟。 那青年此时立于廊下,正与下属交待夜中巡查事宜——裴氏之事虽了,但此番祈福还余五日,接下来绝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那名下属应下退去后,常岁安与崔琅适才上前行礼。 “崔大都督,我来还披风。”常岁安将披风递上。 崔璟点头,元祥上前接过来,顺口问道:“不知常娘子伤势如何?” 毕竟他与常娘子也算相熟了——在他因心思太重而一度将常娘子看作男儿身时。 见崔璟也看着自己,常岁安答道:“医官看过了,只道并无大碍,开了安神的方子。” 安神的方子么? 崔璟回忆了一下今日那少女的神态反应——这方子不能说可有可无,只能说全无必要。 她根本不怕。 面对巨象时,她有冷静,有应对,唯独没有惧怕。 那种无惧之感叫他印象尤为深刻,就好像七情六欲中的“惧”字,被她从身体里全无保留地摘了出去。 这极少见,比她那颗圆脑袋还要少见。 而这少见的无惧之感,许多年前,他曾有幸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崔璟视线微转,落在了元祥手中托着的那件披风之上。 这件披风的规制为玄策军上将军独有,当年他见到那人时,这样的一件披风就系在那人身上。 那是冬日,那行人马冒雪赶路,有松软洁白的积雪落在那件披风上,也落在披风的主人肩头之上。 那人坐在马上,摘下兜帽,解下披风,露出一张清冷白皙,不过巴掌大小的脸庞。 那人将披风丢给了他—— 那沉沉的披风裹挟着风雪砸向他,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一把抱住。 “无碍便好。”元祥松口气之余,竖起了大拇指:“说来常娘子今日果真勇猛无比。” “那是自然,我妹妹可是个武学奇才。”常岁安不放过任何一个宣扬此事的机会。 武学奇才吗? 崔璟回神,脑海中闪过驿馆中对方试图拔出斩岫时的情形,以及她那句“迟早会拿起来”的狂言。 有自信,且很足。 嗯……武学奇才一说,虽不知真假,但显然她自己是坚信不移的。 “常兄,我冒昧问一句……”那边崔琅难忍心中好奇:“常娘子的生父……当真是姚廷尉?” 这话的确冒昧,但因为是崔琅,又显得莫名正常。 而常岁安巴不得随时随地在线辟谣:“自然不是!午后姚廷尉已去见了我阿父,已将此误会解开了。” 崔琅了然:“我就说……瞧着也不像嘛!” 常岁安顿时拿看待知己的眼神看向崔琅:“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元祥也跟着点头:“对,的确是不沾边。” 崔璟默然。 只有姚廷尉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这则谣言被传开之后再被破除,这种伤害将会极具扩散性与持续性,甚至或将伴随姚廷尉一生。 “妹妹另还托我向崔大都督道句谢。”常岁安抬手向崔璟施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崔大都督相助。” “不必。”崔璟道:“我未曾帮上什么忙。” 事情发展到最后,已足够他看明白一点——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那个女孩子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解决一切。 无论是神象之困,还是裴氏之事。 甚至他后来想了想,不免想,在他屡次多事之际,对方内心是否在想——但愿别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多事之徒打乱了计划,以及——此人能否别来沾边。 总而言之,他看似前后诸多忙活,实则不过是进行了一些无效帮忙。 崔氏出身,年少即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青年,看似漠然孤傲,极具不可一世的特征,实则却因深谙知己知彼作战之道,自知之明从来不缺,甚至过剩。 自诩多事之徒的崔大都督此刻推拒谢意之举,发自内心。 但常岁安依旧坚持道谢,最后又道:“阿父说了,待回京后,再请崔大都督去家中喝酒!” 崔琅忙道:“这个好!” 崔璟看向便宜弟弟:“?” 崔琅缩了下脖子,勉强笑着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常大将军府上的酒必然都是难得的好酒……” 常岁安也并不谦虚,笑道:“这是自然,待崔大都督去了,必拿出最好的美酒招待。” 说着,也不再久留,抬手道:“如此便不打搅崔大都督了。” 崔璟示意元祥相送。 廊下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崔琅忽觉周身冷了许多,笑意也即将维持不住。 “为何事而来?”崔璟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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