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眼看着自家大人打上了别人的门去,邵善同的焦虑便委实缓解不少。 遥遥看着洛阳城的方向,邵善同满心激荡,眼中藏着望主成龙般的希冀之色——千盼万盼,只盼吾主争气才好! 与此同时,常岁宁所领先行骑兵渡过淮水之后,沿汴水东侧行军已逾百里。 昨日夜间,大军休整之际,元祥领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兵卒来到了常岁宁面前。 那兵卒见到常岁宁便跪伏下去,手捧书信,哑声急求道:“……求常节使驰援汴州!” 这兵卒自汴州而出,按照原本路程,他至少还需两日才能抵达江都,这一路他心急如焚,又反复想着,就算常节使愿意出兵援助,江都大军出动也需要时间准备……汴州形势这般危急,能撑到援兵抵达之时吗? 然而叫他万分惊喜的是,他竟在这汴水侧,迎面遇上了常节使的大军! 士卒起初甚至认为这是自己不眠不休赶路之下出现的幻觉,直到他亲眼见到了常岁宁。 常岁宁接过士卒手中书信,那是胡粼亲笔写下的求援书。 胡粼于信中提及了汴州与河南道现状,亦表明了自己不愿归降于范阳王的决心。 来的路上,常岁宁已听闻范阳王向河南道各州传檄之事。 此刻她握着胡粼的书信,看向前方:“乱臣贼子竟欺中原无主,妄图侵吞河南道——” 少女话语中带有不满,但在一旁的骆观临听来,倒觉得这话中之意更像是……河南道缺个像样的主人。 而旁人不知,骆观临却是清楚,他家这主公,选择从河南道借道,用意可不止一层。 用常岁宁那日在枣树下的原话来说:【河南道地广粮丰,如我这般正直之人都有两分垂涎之心,范阳王又岂会放过这块近在嘴边的肥肉呢?】 因此,早在动兵之前,常岁宁便预料到了范阳军会染指河南道的可能。 而河南道早已人心动荡,随着范阳王一纸檄文,暗中欲图倒戈者不在少数,而与汴水相邻的徐州也在其列。 常岁宁奉旨平乱之事宣扬的十分张扬,但江都传出动兵的消息,也只不过是五日前的事,消息传到徐州又需要时间,徐州刺史是昨日晨早才听闻的此事—— 初听闻时,徐州刺史心头一阵狂跳,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江都大军行路,战马辎重粮草备齐均需要时间,往快了说至少也还需十日才能抵达…… 而前日里,范阳王处传来密信,信中言,汴州刺史胡粼似乎无意归顺。 范阳王遂令徐州出兵从后方围攻汴州,到时汴州军的退路也被阻死,便只能选择归降。如此一来,范阳军便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汴州。 听闻江都准备动兵的消息之后,徐州刺史愈发不敢怠慢,在他看来,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常岁宁抵达之前,将汴州拿下! 汴州是他徐州与洛阳之间唯一的阻隔,只消打通了汴州,他便可与洛阳的范阳军联合,范阳王二十万大军在此,到时他便也不必惧怕那常岁宁上门了! 徐州刺史这样想着,遂加紧点兵,于次日清早,亲自率兵往汴州方向赶去。 然而,他领兵刚出徐州界不远,只见前方斥候折返,那斥候当着他的面,竟是连滚带爬下马来,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慌失措:“大人……不好了!” 徐州刺史见状刚要问一句出了何事,只听那跪趴在地的斥候道:“前方……前方有江都大军,领兵者正是那常岁宁!” 徐州刺史悚然大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闹呢,他分明昨日才听闻江都欲动兵的消息,怎么可能今日人就到他家门前了! “属下确定不曾看错!属下不慎落入了他们手中,又被他们放走……”那斥候脸上阴影未消,颤声道:“只因那常岁宁……她让属下回来,向大人转达一句话……” 徐州刺史此时顾不得探究其它,忙问:“……她说了什么!”
第534章 战鼓起 “那常岁宁说……”斥候面容颤颤,迎着徐州刺史如刀般的视线,不由磕巴了几声,最终选择将头抵在地上,才有胆量说道—— “她说……念在大人您并无成事本领的份上,只要大人识趣交出徐州兵符,自行返回徐州城中……她便可以考虑当作无事发生!” 随着斥候的尾音坠地,徐州刺史及其左右人等,无不面色铁青。 什么叫交出徐州兵符,自行返回城中,她便考虑当作无事发生?! 这话简直要比直接打过来更加羞辱人,更加可恨! 徐州刺史火冒三丈,只觉平生从未受过此等屈辱:“……她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如此轻视侮辱本官!” 他身侧的一名披甲青年亦面色涨红,竖眉道:“父亲,我等决不可助长她一个小小女子的嚣张气焰!” 亦有几名咽不下这口气的军部说道:“……今日不妨就会她一会!” “大人……”一名幕僚快步上前来,匆忙向徐州刺史施礼,正色劝道:“此事还需再三慎重!” 徐州刺史虽乍然被怒气冲脑,但也尚有几分理智在,他先是狠剜了儿子一眼,而后咬了咬牙,向那斥候问道:“……她有多少兵!” 想到方才在对方大军之前感受到的压迫感,斥候简直要哭了:“属下一路探听,隐约可知江都此番出兵至少十万!” 听得这个数目,众军士大惊,这下连愤怒都顾不上了,有得只是惊惧:“……江都行军怎会如此之快!” 如此行军速度,简直不合常理! 常岁宁“奉旨平乱”之说甚是张扬,徐州刺史等人便也无从得知早在那道圣旨抵达江都之前,常岁宁便已经做好了动兵的准备。 江都军中一应粮草辎重早已齐备,说是全员枕戈旦待也不在话下,早在十日前,江都军中便已然是歇不解衣,卧不脱靴的状态。 准备随行的伙夫也恨不能时刻将大勺与菜刀别在腰间,就连乔玉绵等一众医者也早已将一切收拾妥当,以备随时听令动身。 一切早有部署,加上对行军路线的择选与把控,以及军队的素质与秩序足够上乘,如此种种配合之下,方才有了行军神速之象。 但徐州众人对此并不知晓,即便他们能想到此处,对眼下而言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横竖人都站到跟前来了,你还管人家怎么来的! 而不管对方是如何行的军,能做到这么快便赶到徐州,可见这常岁宁的确很不简单! 很快,又有一队斥候折返,他们并未落入常岁宁手中,但也清楚地查探到了江都军逼近的情况。 听到这一队斥候所禀,徐州刺史心中再无半分侥幸想法——那常岁宁当真来到眼前了! 徐州军中也开始变得躁动,有人低声说:“自那常岁宁领兵以来,她手下的江都军可是从无败绩……” 有些半知半解的兵卒,则更显不安,他们甚至忍不住联想到有关常岁宁的诸多传言,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大多数人轻易不会相信,但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却能进一步起到扰乱人心的效果。 尤其大多数士兵甚至并不识字,心智见识开化程度有限,此刻听着那些惶惶之言,难免心中忐忑。 而即便不提那常岁宁超乎常人的本领,只说对方有十万大军,也足够他们心生退却了……他们只有两万余人,既不够看,也不够打的! 徐州刺史显然也清楚这个事实,他紧攥着缰绳,看着汴州与洛阳方向,心中万分不甘。 范阳王有二十万大军,他若能与之汇合,自然不惧常岁宁,可前方隔着一座汴州城不说,此刻就连他通往汴州的前路也被常岁宁大军阻死…… 往前行,注定是不能了。 但要他就此交出兵符,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返回徐州城等待常岁宁发落……他却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此时与江都军硬碰硬,不过是平添死伤,非明智之举!”徐州刺史脸色红白交加,震声下令道:“传令下去,随我折返徐州城,紧闭城门!”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但众人听在耳中,仍自动解读为——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且做缩头龟。 徐州刺史笃定了常岁宁此时顾不上攻打徐州城,他只要守好城门,便是安全的。 他的谋士连忙出声提醒道:“大人,如此一来,若之后那常岁宁得胜,势必会有问罪之举……” 说得直白些,此法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若大人未依从那常岁宁的要求交出兵符,便等同放弃了那常岁宁口中“只当无事发生”的机会,而依旧选择跟从范阳王。 谋士不欲替主做决定,但该提醒的他要提醒,这是事先务必考虑好的紧要问题,是为重大抉择。 “朝廷气数已尽,而范阳王如今于洛阳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她常岁宁拿什么来胜!”徐州刺史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喝道:“统统随我折返徐州,等候范阳军大胜的消息!” 待到那时,他再向那目中无人的常岁宁讨回今日之辱! 徐州刺史率兵返回徐州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常岁宁耳中。 常岁宁没有半点意外。 她固然带十万兵出江都不假,但此刻她身后仅有两万骑兵,余下八万至少还需三日方能陆续抵达此处。 她率兵两万,而徐州刺史亦有两万余兵力,双方若正面对峙,对方见兵力相当,势必不可能轻易认降。而一旦交锋,先不说胜负,她的兵力至少会被拖延两日…… 汴州形势危急,即便是两日的时间,也耽搁不起。是以与徐州交锋,此时当能免则免。 相反,若徐州刺史知晓全貌,能冷静应对,便该知道此刻最明智的办法,应当是奋力将她拖住,使范阳军在前方先拿下汴州再说——如此一来,若运气好的话,待范阳军占下汴州后,立即赶赴此处,甚至有可能和徐州军一同对她形成夹击之势。 但徐州刺史对范阳王,显然还没来得及培养出这样深厚的感情,于是便也缺少敢于为范阳军拖延铺路的决心。 再有,徐州刺史显然是被唬住了—— 常岁宁二话不说,便扬言要徐州刺史交出兵符,如此嚣张气焰,更容易让对方相信她身侧确有十万兵,可形成绝对碾压之势。 江都军又来得过分突然,如此之下,徐州刺史不可能不慌乱。 常岁宁要他交出兵符的要求,对他而言实在过分。而人在面对一个过分到难以接受的要求时,在自知处境不利的情况下,即便再有诸多不甘,往往也只敢下意识地在这个要求的底线上仅再往前一步,将此视作在尽量维持尊严和利益的范围内,可冒险的最大程度。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人性。 于是,徐州刺史虽拒绝了交出兵符,却也未敢迎战常岁宁。 明面上,常岁宁看似未能达成索要兵符的目的,但实际上这一切正是在她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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