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一点也不想留下吃喜酒,听闻有调兵令下达,赶忙主动跟了过来。 问罢卢龙军中的局面,李岁宁才问康芷:“为何不和白将军一起留在河北道?” “属下想着,殿下虽然没说让属下来,却也没说不准属下来……” 康芷说着,见自家主公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腰杆儿逐渐直起来:“且殿下万金之躯都能来此地,阿妮贱命一条没道理不能来。” 女孩子深邃的眼眶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野心:“阿妮想和殿下一起,杀最凶悍的敌人,立最勇猛的战功!” “好。”李岁宁对她道:“去找荠菜,让她带你去见龚斗将军,从明日起,便和他们一同操练。” “是!”康芷用力抱拳:“属下领命!” 康芷退出去后,唐醒被李岁宁单独留了下来。 “休困,我有一事需要托付下去,你是最好的人选。”李岁宁在前面先直言道:“但此去万分凶险艰难,需心无旁骛,为常人所不能为,百死而一生。你若不愿,我绝不会勉强或怪罪。” 唐醒闻言即抬手执礼:“请殿下托付,醒愿往!” 李岁宁看着他:“我还没说是何事——” “为常人所不能为,必是奇伟不凡之事。”唐醒含笑,目色坚定:“随殿下成事,早已是醒毕生所往,凡殿下所托,无有不从之理!” 此一场谈话后,唐醒于两日后便秘密动身。 李岁宁亲自相送。 目送那支队伍车马离开,看着带起的烟尘渐渐沉落,李岁宁道:“我知休困一生追逐奇伟,只要我开口,即便再凶险,他也必会答应前往。我以他毕生所向为饵,这何尝不是一种算计。” 崔璟立于她身侧,闻言道:“不曾隐瞒的算计不为算计,殿下居此位,务必知人善用。” “且殿下知其所向,其知殿下所需。殿下托付信任,其则交付生死——”崔璟也看着那行人马离开的方向,道:“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唐醒如此,那些护送唐醒而去的将士们同样值得尊重。 凡以身躯性命护佑疆土者,无论明与暗,皆是大盛的英雄。 风扬起尘沙,战事一触再发。 此番先后参与了攻袭大盛北境的北狄势力,足有大小十余部落,北狄近年来各部族势力间分裂严重,但在瓜分大盛的利益面前,他们的目标却高度一致。 大的北狄部落动兵数万,小部落亦聚集数千人马,后者起初多是各自为战,四处发动突袭,但因久攻不破玄策军的防御,便逐渐向大部落势力靠拢,暂时选择听从忠于现任北狄可汗的主帅阿史德元利之命行军。 此次,众北狄部落在阿史德元利的率领下,再度聚集兵马十万,陈兵于阴山要塞关口之前。 此处关隘被玄策军重新修筑过,石墙被加高加固,后方的补给要道也被再次打通。 随着北狄大军逼近,为首的一名北狄将领居于阵前,眯眼看了看石楼上方的守关者,突然大笑起来,以汉话大声取笑道:“果然是个娘们!” “大盛的女子皇帝才刚亡了国,竟然又立了一个女子储君!这女子储君还敢上战场来,看来大盛果真无人可用了!” 他拿北狄语向左右的部将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那些笑声愈发放肆,有人提刀指向城楼上的李岁宁,大声问道:“你也是大盛的公主,那你可认得崇月!可听说过她是怎么被我们汗国勇士碎尸万段的吗!” “我只知道你们昔日的主帅是怎么未战而身先死的——” 李岁宁并不管他们能否听清这句回答,她于石楼上方挽起挽月弓,微眯起一只眼睛:“我朝储君也好,公主也罢,能杀你们一次,便能杀你们第二次!” “咻——!” 羽箭飞来,最先开口的那名部将怒而抬刀去挡,却挡了个空,盖因那支羽箭竟自他头顶上方足有两三尺半人高的位置掠空而去—— 就他娘的这个准头也敢出阵前第一箭,也不怕坏了军心! 那名北狄部将正要放声耻笑时,那支利箭转瞬间已然飞至他身后战车之上,正中其中最高的汗国军旗。 旗杆从中裂开,虽未彻底断裂,却已足以让迎风招展的纵挂战旗垂落,如同没了生机的枯枝残叶。 “今日此地可为我等全军埋骨处,而不可有一名异族活人过此关!”李岁宁高声下令:“擂鼓!杀敌!” 关隘内外,战鼓声大起,喊杀声撼天。 先以箭弩火阵与石攻,逼得北狄前阵军马后退百步之后,关门趁机大开,着玄甲的崔璟率铁骑在前,常岁安紧随其后,铁蹄滚滚,向敌阵冲杀而去。 风沙中,战火血雾冲天。 双方军中,不停有人坠马倒下。 这次对战中,盛军骑兵尝试了新的锥形阵,二十人即可成一阵,更适宜在开阔性不足的山地峡谷作战。 此阵以最勇猛精锐的两名玄策军精骑先锋在前为阵首,两翼先后各置九名骑兵,以马塑为武器,破开敌军的队伍,冲散其队形。此阵之后紧随战车,战车周围环绕步军,以弥补战车间的缝隙,人与战车协作为阵,趁敌军被前方锥形阵法冲乱落马之际,奋力冲杀而上。 何武虎与康芷等人,皆被置于战车阵内,他们没有与北狄对战的经验,不可能打得了先锋,需要先和这一方陌生的战场进行磨合。 磨合的过程是惨烈的,他们见识到了敌军的凶残,不停地目睹己方将士死去,眼看着鲜血一次又一次喂饱了脚下干燥的沙土地,汲满了鲜血的沙地成了血海。 除去一次次突袭外,这样的大规模攻关之战,在一月余的时间里,北狄军便发动了三次。 守关的将士们以鲜血践行对身后疆土的忠诚,未容许有一名非我族类者入关山。 在这白昼极长的肃杀之地,无人敢有片刻懈怠伤感。 北狄军随着一次次无功退去,逐渐显现出了浮躁之气,有部落将领开始质问阿史德元利,他曾说过,盛军至多再抵挡一月便无力再守,北狄铁骑即可踏过阴山……可到头来屡攻不利,他们反倒折损近万兵马! 但即便如此,他们并未有退去的念头,这浮躁反而让他们愈发急切暴戾,如同因伤而变得更加狂躁的野兽。 此值六月盛夏,战况如烈日般灼炽。 皇太女率军赶赴北境的消息,伴着夏日蝉鸣声传遍大盛内外,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各处闻讯,反应各异。 洛阳城中,自得知此事后便日渐沉默寡言的骆观临,在一个无眠夜中,独自于庭院中的枣树下站了一整夜。 天明之际,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605章 三年之约已至 骆观临离开时,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封之上书有“皇太女殿下亲启”七字,以半张面具压在午后的书案之上。 一众官吏发现此信后,忙寻钱甚先生,四处未得其踪。 因知晓钱甚的分量,加之有官员猜测这位钱先生或是执行皇太女殿下的密令去了,故而众人未曾声张钱甚离开之事,只加紧将那封书信送去太原。 钱甚走得很突然,但细思之下却非毫无准备,在此之前他已将各处事务分派完毕。 因此在他离开后,洛阳内外各项事宜并未受到影响,仍得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包括洛阳城外的流民安置事项—— 近日往洛阳方向涌来的流民不减反增,洛阳城外一处偏僻的村落前,此时也搭建起了临时的棚屋,支灶烹粥,并配有数名医士。 一身素灰色裙衫的吴春白,衣袖拿攀膊绑起,正与另一名官吏一同查问此处的情况,检查棚屋,统计近日新增的流民数目以及来处。 吴春白的父亲和祖父,先前都随驾去往了太原,吴春白则自请留在洛阳照看病倒的嫂子和幼侄。 待嫂子的病好些后,吴春白便去向“钱甚”自荐,她自荐时的言辞很直白,只说想要做事,什么事都愿意做。 “钱甚”便问她是否怕脏怕累,若是不怕,便去安置流民。 吴春白的父亲吴聿是户部侍郎,她曾和兄长一同替父亲打下手,算得上是半个幕僚,有此经验在,她处理起灾民统计,拨派米粮等事宜,格外得心应手。 吴春白正在一座棚屋前查看流民名册时,一名士兵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蒲州司马来了此地!” 吴春白身侧的官吏神情一变:“蒲州司马?带了多少人马!” 士兵道:“只乘一辆青驴车,携两名仆从。” 官吏松口气,也是,若对方携人马而来,又哪里能靠近此地,他们的防御军可不是吃干饭的。 官吏刚要询问此人来此的目的,只见吴春白将名册合上,递到了他手中,道:“我去见他。” 此处距离蒲州不足百里远,蒲州位于洛阳与京畿之间,此时已被卞春梁掌控。 卞军和洛阳暂时便以蒲州为界,各自紧守防御,相互提防着。 蒲州司马,从立场上来说,无疑也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吴春白很快见到了这位需要提防的蒲州司马。 她微微一笑:“宋大人。” 宋显忙抬手还礼:“吴娘子!” 是,先前宋显因岳州瘟疫之事被圣册帝明升暗降,调出了京师,但在魏叔易的安排下,未让他远赴别处,而是将人留在了蒲州。 中州司马本掌一州军政,但自废帝在位时起,此职便逐渐没了什么实权可言,平日里只替刺史料理些杂务而已。 蒲州被卞春梁控制后,身在洛阳的谭离曾私下去信宋显,询问宋显是否愿来洛阳,他可以向洛阳“钱甚”先生提议举荐。 但宋显拒绝了,他选择继续留在蒲州。 蒲州百姓在卞军的控制下处境多艰,只因宋显和蒲州刺史从中与卞军费力周旋,才勉强维持住蒲州秩序。 宋显给谭离的回信中,自称“骨气既已全无,便也不必再有”。 “自岳州瘟疫之后,宋大人变了许多。”吴春白道。 但她并不认为宋显丢了骨气,他之所以抛去了外在的气节,是因骨血里灌满了对这世道的仁慈。 “吴娘子也变了很多。”宋显看着眼前一身素淡的年轻女郎,试着问:“贵府家眷想来都已在洛阳安置妥当了?吴老先生可好?” “祖父和父亲皆去了太原,一切皆好。”吴春白道:“兄长未能随我们一同离开。” 她说话间,声音低了些,脸上已看不到悲切:“兄长为了护我周全,命丧于卞军破城之日。” 宋显微微一惊,连忙致歉:“抱歉……吴娘子还请节哀。” 他为自己提及了她的伤心事而抱歉,也为自己此时在与卞军共事而羞惭。 “此事与宋大人何干。”吴春白看向京畿所在,道:“这笔血债,总有一日我要向卞军讨还,向这乱世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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