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地方,他竟然才来! 不是他说,祖父早干嘛去了? 想他以往也没少闯祸,祖父早该罚他来这儿了! 崔琅见国子监颇有相逢恨晚之感,而国子监内的先生博士们见他如见前生罪业现世——但崔琅自顾相逢恨晚,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这一日,崔棠收到了次兄使人送回家中的书信一封。 “写什么了?”坐在椅中,怀里抱着只狮子猫的卢氏随口问。 崔棠反复看了两遍,才道:“次兄竟说明日旬假他不回来了。” 这还是离家那日哭哭啼啼的次兄吗? “他倒乐不思蜀了。”卢氏欣慰点头:“恰是蜀亦不思他,如此好极,各得其乐。” 崔棠也很赞成。 “不过次兄于信上邀了父亲母亲五日后去国子监观击鞠赛……”崔棠边看信边道:“届时次兄也会参加,他此番旬假之所以不归,便是为此番端午击鞠赛做准备。” 击鞠极受当下盛人追捧喜爱,其程度同北地过节吃饺子大致趋同——京师每逢佳节必大办击鞠赛,便是每逢科举后,朝廷亦会于月灯阁设下马球会,大庆新科及第之喜。 先皇在世时,亦分外痴迷击鞠,宗室各子弟亦不例外,宫中至今仍设有百人击鞠队在,其内皆是百里挑一的击鞠好手。 每年端午节前,国子监内皆会举办击鞠赛,击鞠赛事本就热闹,加之国子监与科举及官场捆绑的特殊性,此赛事便很受朝廷重视。 当日,不少朝中官员皆会前来观赛,一些官家女眷也会跟过来凑一凑热闹。 “次兄的马球打得虽称不上光宗耀祖,但想来也不至于给母亲丢脸的,到时母亲可要去瞧瞧吗?” 卢氏面色随意地点头:“左右闲来无事,那咱们便过去看看。” 崔棠有些犹豫:“那要去问父亲是否同去吗?” 卢氏不答反问:“你觉得他会去吗?” 崔棠摇头。 卢氏又问:“那你果真想去吗?” 崔棠点头。 卢氏:“那你去找哪门子的晦气?” 又不禁叹息着问道:“你父亲这个人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常人若遇到不喜欢吃的菜,不夹便是了,但他瞧见了不喜欢吃的菜……你觉得他会如何?” 崔棠想了想:“大抵是要将桌子给掀了吧。” 卢氏点头:“可不是么,否则但凡叫他瞧见任何人吃上一口,他都会难受到活不下去的。” 这便是她的丈夫,一个病得不轻的晦气男人。 卢氏轻抬下颌,看向女儿手中写了满满一篇的信纸:“信上还写什么了?” “皆是些在国子监内的琐事了……”崔棠说着,直接一目三行略过兄长的碎念,视线定在最后一行字上,却是“咿”了一声:“次兄竟还说,若是可以,他还想邀长兄去观赛。” 卢氏讶然:“这进了国子监,就是不一样了……他还真敢想啊。” 崔棠也觉次兄此念颇为异想天开:“那要使人给长兄传话吗?” 卢氏想了一会儿,道:“话还是要传的,万一你们长兄于玄策府内公事劳心,恰想看耍猴儿来放松一二呢?” 崔棠:“……也是。” …… 入了五月的京师,连风都带着丝丝热意。 “宁宁,当下这般炎热的天气,就连《白蛇记》里的白蛇娘子也都要去避暑的,你也该歇一歇才是。”尚是清晨时分,乔玉绵坐在廊下,由女使拿蒲扇扇着风,柔声劝着于庭院中晨起练剑的常岁宁。 喜儿闻言不禁笑了道:“白蛇娘子避暑是怕现原形,我家女郎断无原形可现的。” 乔玉绵笑着打趣:“我是怕她热化了去呀。” 常岁宁刚练完一套剑法,此刻收剑于身侧,呼出了一口气来。 她倒也是有原形的,但单凭这区区暑气,倒没法子叫她现真身。 她将剑递给走过来的喜儿,却未去接喜儿手中的棉巾擦汗。 浑身都湿透了,衣衫都黏在身上,擦也无处可擦,反正也是要去冲洗更衣的。 听着乔玉绵好意劝她等天气凉爽些再习武的话,常岁宁解释道:“暑日里练武虽苦,但也正是锻炼耐力的好时机。” 耐力与意志相连,一些极端的环境下往往很适宜锻造意志。 但在极端的界线处也还须量力而行,不然意志未能锻成,人先无了。 “你呀,好端端地作甚非要吃这份苦……”乔玉绵几分不解,几分心疼。 起初她得知常岁宁习武只当是一时兴起,但这段时日瞧下来,才知她家宁宁习武是真正下了苦功夫的。 习武本就是很苦的,更何况是这种习法儿。 她感受到少女经过她身侧时带起一阵清凉的风,也听到了那轻松却又满是朝气的声音:“绵绵阿姊,喜欢就不觉得苦了啊。” 常岁宁在乔玉绵身侧的廊沿上坐下歇息,双手撑在身侧,脚下腾空。 晨风拂过汗湿的眉梢,她抬眼看向院墙之外那一座座若隐若现的学馆。 她在做李尚时,的确一直被那一双所谓至亲利用着。 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是完全被迫的,她想保护阿效,甚至起初想保护母妃,皆是发自内心,未曾想过索取回报,也不曾将此当作付出——她这个人,生来就很渴望拥有保护他人的能力。 披甲杀敌,捍卫疆土,守住脚下的土地与百姓,亦是她内心所向。 世间万物,人各有所爱,有人爱如幻繁花,有人爱烟火气息,有人喜游历山水—— 这些她也都很喜欢。 但她的喜欢,和大多数人又有点不太一样。 “也对,只要你真正喜欢就好,喜欢便可乐在其中。”坐在圆凳上的乔玉绵含笑道:“人活着,总得有点爱好的。” 常岁宁轻晃着腿,认可地点头:“是,人活着,总得有点爱好。” 她的爱好,便是将这世间的山川湖海万物,悉数据为己有。 这爱好说出来,大抵会吓到绵绵阿姊—— 纵是说给老常来听,老常大概也会委婉地对她说——这爱好很好,换一个更好。 毕竟实在太费力了。 但她这个人比较乏味,拎起来将浑身上下抖一抖,也就剩这点儿爱好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歇得差不多了,爱好单一的常岁宁便跃下廊沿,朝着浴房走了过去。 乔玉绵朝着她的背影提醒道:“宁宁,你得快些更衣梳发,击鞠会就快要开始了,去得太晚怕是抢不着好位置。” 常岁宁头也不回地应道:“知道了,很快。” 乔玉绵面带笑意地交待女使:“去催一催阿娘,记得带些宁宁爱吃的果子,再备些冰果饮子,汗巾也多备几条,兴许阿兄用得上。” 国子监一年一次的击鞠会就在今日。 因乔玉柏也会参加,故而乔玉绵与常岁宁早早便约好了要去观赛,祭酒夫人王氏也会过去。 常岁宁冲洗罢,由喜儿将头发擦干后挽成发髻,换上了一身清爽简单的浅青襦裙,便自房中走了出来。 王氏和乔玉绵母女已等在外头,几人便携女使一同去往了此次举办击鞠赛之处。 其间路过众学馆,王氏便一路与常岁宁解说着各学馆之用。 殊不知,她身侧看似乖巧点头的少女,对此早已门儿清。 常岁宁如今虽住在国子监内,但为女儿身,若非必要却也不宜擅自胡乱走动——可这难不倒她,她已多次偷偷换上监生的衣袍,让喜儿扮作书童随行,在各处光明正大地溜达过。 此时已近开赛之时,击鞠场周围,已是人满为患。 那些视野极佳的位置早早留给了国子监内的先生及朝堂官员,凉棚内备着冰盆,十分宽敞清凉。 女眷这边也设有凉棚,唯官员家眷可用,王氏为祭酒夫人,自然便被请进了棚下,常岁宁跟着坐下,看向场中,此处视野稍有欠缺,但好歹不必忍受人挤人及烈日烤灼的煎熬。 此时,人群中忽响起一阵骚动嘈杂。 常岁宁循声看去,只见对面的人群纷纷朝着两侧避让开,棚内端坐着的官员们,也先后起了身来。 这是谁来了?
第91章 大郎君来看您了 常岁宁与众女眷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有四名内侍在前开道,随后便是一道着官袍的年轻女子身影走进众人视线。 王氏有些讶然:“竟是固安县主到了。” 单是县主身份,自不至于叫王氏及众官员如此重视,明洛真正使人看重的一直是她的女史身份,且是极受圣人信用的殿前女史。 她携内侍出现在宫外,便多是代表着圣册帝而来。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与乔祭酒及几名重臣施礼罢,她便含笑道:“明洛此番奉圣人之命前来观学子击鞠,并奉命带来此物,以添作此次击鞠赛的彩头——” 她说话间,看向身侧捧着长匣的内侍。 另一名内侍将那雕花长匣打开,只见是一根击鞠球杖,杖长数尺,描有蟠龙缠绕杖身,其端如偃月。 “此鞠杖乃先皇特命人与先太子打造,先太子殿下少时在宫中,时常持此鞠杖与先皇击鞠。”明洛微笑着道:“今日圣人特以此为诸位学子添些彩头,于此番击鞠终赛中胜出者可得。” 众监生们顿时喧腾起来。 御赐之物的意义本就非同寻常,更何况还是先太子殿下用过的球杖! 于击鞠场内待赛的监生们更是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愈发昂扬。 “宁宁,先太子殿下用过的鞠杖是什么样子的?”乔玉绵好奇地问常岁宁。 常岁宁已收回了视线:“也无甚特别的。” 且她并没什么印象,她的鞠杖很多,长得也都差不多。 听着学子们沸腾的声音,乔玉绵“啊”了一声:“我还以为必然格外不同呢。” 想了想,却又了然:“鞠杖本身虽无太多不同,但因它昔日的主人是先太子殿下,便是极大的不同了……这个彩头,定是谁都想争一争的。” 常岁宁隐露出一丝不敢恭维之色。 昔日的主人是个倒霉蛋而已,倒霉蛋的东西难免晦气,倒不知有甚可争的。 明洛已被指引着入座,她的位置不在女眷这边,而是在一众官员之中,又因是奉圣人口谕而来,便居于上首。 场中,随着一声鼓点响起,此番参赛的二十四名监生皆牵马入了场。 他们多是些年轻的面孔,此时皆着青白色窄袖袍,脚踩黑靴,左手握缰绳,右手持鞠杖,个个英姿勃发,神采饱满。 这二十四人皆是提早一月便从各学馆内赛选出的佼佼者,国子监共有六馆,每馆最终挑选出四人为一队,这四人便代表着各自学馆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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