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怎能少得了这好色之徒的发言? 被点了名的姚夏回忆着评价道:“常家阿兄眼睛可真大,叫我委实羡慕。” 她刚想打量时,只见对方盯向了她,她一时不明所以,只看到那双大眼睛了,正感慨怎有人的眼睛能生得这样大时,还未及去细看其它,对方便已经走了。 她只好奇一件事,拥有这样一双大眼睛,看东西时能看的更多更清楚吗?若能借给她来看漂亮小娘子,想来才不算辜负上天厚赐。 这念头转瞬即逝,姚夏很快将重心放回到常岁宁身上:“常姐姐,再和我们说说国子监里的事吧?” 常岁宁想到自己每日习武读书,钓鱼吃鱼的画面,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才能添些趣味。 而从言辞上增加趣味,至多只是浅表—— 待她熟悉了环境后,便该考虑切切实实地去做些有趣之事了。 …… 待姚夏离开常府,天色已近暗下。 这贪得无厌之举,叫常岁安品出了些许其与乔玉柏相似之处,由此对姚夏的印象更深了几分。 独占了常家姐姐一整日的姚夏心情却是颇好,在家门前下了马车,就连脚步都是格外轻快的。 姚夏边与女使说话,边往家中走去,行至前院时,恰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姚翼。 “大伯父。” “是阿夏啊。”姚翼似随口问起:“这是去哪里了?” 姚夏心满意足地笑着道:“在常大将军府上待了一整日。” 姚翼恍然:“是去寻常家娘子了?” “是,常姐姐如今去了国子监读书,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呢。” 姚翼意外难当:“去了国子监读书?” 姚夏点头:“常姐姐拜了乔祭酒为师呢,只不过还未正式摆下拜师宴。” “哦……原是如此。”姚翼不禁抬眉,几分疑惑,几分思索。 “大伯父,我就先回去了。”姚夏未再多说,福了福身便告辞了。 姚翼往前走了数步,却又停住,心中思索不停。 之前不是习武吗,怎么如今又想到去国子监拜师乔祭酒了?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是做什么呢? 女孩子家的心血来潮吗? 不过话说回来……拜师是好事啊。 尤其是拜乔祭酒这等身份的文士为师。 纵观古今,一些籍籍无名之辈于成事之前,便还需扬名,而扬名捷径无非有二,其中一条便是拜师——能拜名士为师,便可立时引人瞩目,若拜师不成,也是稳赚不赔,正可谓蹭到一点是一点,蹭到便是赚到。 故而这“拜字诀”,实乃古今通用之扬名必备精品。 而第二条,便是“打字诀”,正如侠客初入江湖,欲快速打出自己的名号,总要于各处下战书,挑战各门派高手。 而那些逐鹿江山的争霸者也是一样,不是你打我便是我打你,此捷径的精髓便在于打别人的脸,扬自己的名,纵是打输了,只要能苟住性命,于“蹭”之一字上成效亦是可喜,故而此法同样饱受欢迎,经久不衰—— 姚廷尉想到此处,眼前忽然闪过应国公世子被逐出大云寺时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 继而便是一个激灵。 她这看似毫无章程,实则却是又打又拜的……莫不正是想要扬名? 可她扬了名要来作甚? 姚翼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又再往前。 看着自家郎主这诡异的步伐,小厮一头雾水。 再看看——姚翼又一次于心底说道。 但接下来不仅要再看看…… 还要多看看。 他负手看向天边将被夜色吞噬的最后一缕暮色。 同一刻,安邑坊内,崔氏祠堂中,正跪着一道人影。 其人乃是此地常客,崔家六郎崔琅是也。 他此刻说是跪在蒲垫之上,却已是半坐着打起了瞌睡,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才立刻跪得端正起来。 “阿兄有这份警惕劲儿,去做个哨兵倒是合适。” 听得这道声音,崔琅便松口气,立刻转回身来,见崔棠空着手,便问:“吃的呢?” 崔棠凉凉地看着他:“吃的没有,惩罚倒给你带来了。” 崔琅不解:“我这不正受罚呢吗?” “跪一跪祠堂,于你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人吃顿饭,还算得上惩罚吗?”崔棠道:“阿爹说你屡教不改,也该想个法子治你一治,好叫你真正长个记性了——” 崔琅听得如临大敌:“该不会还要禁我的足吧?” “这倒没有。” 崔琅松口气,满不在乎起来。 无所谓,只要不是将他关在家里,一切好说。 崔棠:“只不过是要你读书而已——” 崔琅:“读书?” 崔棠:“去国子监。” 崔琅:“去哪儿?!” “国子监啊。”见他表情,崔棠安慰道:“阿兄放心,虽你读书不在行,但到底是崔家人,想进国子监,还是很容易的。” “……可去了国子监,每旬才能归家一回,这与坐牢何异?”崔琅大感恐惧:“我不过是吃杯花酒与人打了一架,罪不至此吧!” 说着忽然盯向崔棠,惊惧不定之余又有几分狐疑:“崔棠,你莫不是在哄我,父亲怎会叫我去国子监?” 父亲最是自视清高,从不屑与寒门庶人往来,而国子监里多的是出身平平的庶人子弟,父亲这得是多恨他,才能想到此等惩罚儿子恶心自己,伤儿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 崔棠点头:“父亲是不甚乐意的,但这是祖父的意思。” 崔琅登时瞪大眼睛,并且面若死灰:“完了,祖父的决定从无更改的可能……” “且必有深意。”崔棠补充道。 崔琅一阵绝望,整个人都趴在了蒲垫上,哀嚎道:“父亲不敢违背祖父……那母亲呢,我为母亲虎口卖命多年,连她也不救我吗?” “母亲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碍于父亲固执未曾敢提,此番祖父开口再好不过,她此刻已欢喜地在小佛堂烧香了。” 崔琅绝望的哀嚎声响彻整座祠堂。 崔棠静静地听着兄长的哀嚎逐渐无力,变成了呻吟。 孰料他越呻吟越觉委屈,最终一个爬坐起身,抿着唇快步走了出去。 崔棠冲着他的背影问道:“怎么,阿兄这是要去寻祖父理论?” “我倒是想,可有那胆子吗?”崔琅愤愤不平并委屈巴巴:“我又不是长兄!” 崔棠跟了上来:“那阿兄气势汹汹地去作何?”
第90章 她就这点儿爱好 “还能作何,回去吃饭睡觉呗!”崔琅理直气壮:“祖父已经罚我去国子监了,父亲这让我跪祠堂的惩罚自然就不作数了,我再跪着,那不是傻么!” 崔棠:“……” 说他没志气吧,但还怪聪明的。 “阿棠,不如你替我去同祖父说说,叫我缓几天再去呗?”接受了现实的崔琅开始试图讨价还价,他看向妹妹,指着自己额角,道:“我被人打伤了额头,就这么过去不是丢崔家的颜面吗?” 崔棠想翻白眼:“阿兄这是被人打伤的吗?我怎么听说是阿兄朝人家挥拳时砸了个空,脚下没站稳自己磕着了?” 崔琅闻言一脚踹向小厮的屁股:“不是叫你别往外说!” 小厮委屈不已:“小人也没往外说啊,只往里说了而已……” “你这憨货还敢在这儿教本郎君分里外呢!”崔琅又一脚踹过去。 小厮瘪瘪嘴,揉着屁股不敢说话了。 “反正我这伤没养好之前,我是不能去国子监的。”崔琅开始耍横,理直气壮地道:“再交待厨房做些我爱吃的,给我好好补一补!” 崔棠疑惑地看着他:“阿兄这是分不清犯人和功臣吗?” “你方才不是还说祖父行事必有深意的吗?祖父既点名让我去国子监,足可见我必有过人之处啊。”崔琅一副已然窥悟天机之色:“说不准哪一日我还真就成了功臣呢。” 崔棠扯了扯嘴角。 人可以自信,但也不必太多。 崔琅自信之余,却又不免失落惆怅:“不过我这一去,只怕真就一入学门深似海了……” “上回我请长兄回来替父亲贺寿,却闹得那般收场,我还欠长兄一句抱歉,迟迟未能说出口呢。” 崔棠:“这个好办,你明日去玄策府见长兄一面不就成了。” 崔琅沉吟了一下,慎重道:“还是写信吧。” 他见长兄怵得慌,他一听玄策府也怵得慌,这二者再合在一起,那不真就要他狗命吗? “我回去之后便写信,一壶,明日一早你将信送去玄策府。” 说着,又继续交待道:“从玄策府回来的路上,你再顺道去一趟香云楼,与芍花青菊几位娘子说明缘由,叫她们不要挂念我,待我一得了空,便会回来看她们的——” “还有闻馆里的琴娘,也去说一声儿,我近来没法儿再去听她奏琴了。” “柳七他们那里也替我知会一下,五日后的射柳之约作废……但可得与他们说清楚了,我是分身乏术,绝不是怕了他们!” “还有昨晚那姓薛的,让他洗干净了等着,等我寻了机会定要再跟他打一架!” 崔棠:“……” 正经事他是一件也没有啊。 她算是彻底悟了,次兄的过人之处便是毫无过人之处——将其送去国子监,便是什么都不指望他做,单是眼不见心不烦这一点,于崔家上下,已算得上是一件大善之事了。 只不过……这算不算是祸水东引呢? 崔棠莫名有些担心国子监。 而入学当日,崔琅的神态比起清明那日去往崔氏祖坟祭扫时,还要沉重几分。 数日后,因结交了几名志同道合的纨绔之辈,心中稍得慰藉,有几分幸而吾道不孤之感。 再得数日,日渐察觉此地并非拿刀押着人读书之处,甚至礼乐射御之课皆十分有趣,且多得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郎,皆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而他为人虽纨绔,不大像个士族子弟,但身份在此,自幼还是受到了诸多约束的。 如今他与众人一样身着文衫走在一处,身边有儒雅上进的权贵之子,也有出身寒微却生机勃勃的庶人子弟,百人百态,但皆着同样衣衫,得同样的先生施教,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崔琅慢慢便觉出了以往不曾触及到的乐趣。 当然,那些经、书、数课的确枯燥,但问题也不大,往往他打个瞌睡便过去半堂课了,必要时还可以使出腹痛大法躲过去。 这叫崔琅一度觉得走进了新天地,更如鱼儿入海,并恍然大悟——难怪他以往总觉京师之内颠来倒去只那么些人,压根儿没几个可玩的,原是全瞒着他藏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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