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常家娘子!”崔琅忽然抬手指向已走远的常岁宁:“她方才亲口承认了!” 卢氏讶然,喃喃道:“……好事啊。” 崔琅:“?” 阿娘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大郎虽是被打了,但那是被小娘子打啊。”卢氏神情几分欣慰:“由此可见大郎身边至少还能有小娘子在。” 崔棠默然。 她算是听明白母亲的想法了。 长兄被打——竟有此等事! 长兄被小娘子打——竟有此等好事! 好好的一个长兄,何至于就沦落到连被小娘子打都成了可喜可贺之事的存在…… 卢氏已起了天大的好奇心:“这常家娘子是个怎样的人?” 崔琅哭丧着一张脸:“还用问嘛……” 他先前是想过要替长兄物色个胆大的小娘子来着—— 常娘子踩虫子——有些少见。 常娘子搏神象——万里无一。 常娘子揍明谨——大盛第一人。 常娘子打伤长兄——这谁招架得住啊! 崔琅的恐惧与崩溃发生的很突然,甚至开始自问——长兄真的很需要成家吗?也不见得吧? 这厢敬兄护兄心切的崔琅兀自浑浑噩噩,满脑子“长兄一个人或许也很好”,欲替自家长兄牵红线的心思烧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他这边烧干净了,同样的东西却又在自家阿娘的脑子里长出来了—— 卢氏低声交待身侧婆子,欲先将那常家娘子之事打听清楚了再说。 …… “咚——!” 午后锣声响起,击鞠赛的下半场准时开始。 经过午饭后的休整,着青白窄袖袍,腰间分别系着红、黄、蓝三色的三队学子们恢复了神采奕奕,大多神态也更为坚定。 第一场,是上午获得首胜的红队,与昌淼所领的黄队对抗。 “昌淼他们打起来简直不要命……” “还好红队有温征在,否则真要乱了。” “瞧,温征又进一球!” 场内,腰系黄带名叫昌淼的少年骂了一句脏话,眉眼恼怒地看向对方处于先锋之位的温征。 温征眼神闪避了一下,身后传来同伴振奋的叫好声:“阿征,好样儿的!” 马蹄声乱,场内赛况胶着。 四节毕,双方各胜两节。 第五节便成了定输赢的关键。 打到现在,少年们早已个个满头大汗,双方各得旗两面,眼看那拿来计算时间的滴漏便要指向半刻钟的位置—— “阿征,后面!” 温征不负众望,一个漂亮的回身,手中球杆击向空中的那只彩球—— 只要他将此球击入门内,本场的胜利便是他们红队的。 这样的球他打过太多次,百次百中,胜利在其他三名同伴看来此时几乎没有悬念,甚至已经可以提早设想与乔玉柏所在的蓝队比最后一场了——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
第94章 使坏 在温征手中鞠杖挥起的一瞬,于候场处认真观赛的乔玉柏崔琅四人,心中也提早有了答案,已认定终赛的对手正是温征他们了。 温征手中的鞠杖也的确击中了彩球—— 炎夏午后,空气都被烤灼得变了形,热浪层层如水波晃动,如一张大网,于众人屏息瞩目之下,似将少年击鞠的动作都困缚放慢了。 片刻后,答案倏现。 如那只被击飞的彩球,众人的心情也跟着大起大伏,带出一声声惊讶或惋惜之音。 “怎会没进……” “竟打歪了!” 一瞬间,红队其他三名学子面上神情皆凝滞茫然—— 温征那一球竟然打偏了? 而就在他们失神的这短短一瞬,黄队已有人趁机抢下彩球,传至昌淼面前—— 昌淼挥杖,彩绘珠球在空中高高划过,飞进了插着彩旗的球门之内。 “进了!”黄队立时有人喜声欢呼。 红队几人猛地回神,驱马提杖欲去抢球,然而方才的变故已让他们乱了心神,又见温征怔在原处,而昌淼已催马向他们迎面撞来—— 这是黄队惯用的伎俩。 赛场之上,你退我进,不过争球而已,本无可厚非,但黄队不管不顾,动辄便迎面撞来,屡屡逼得他们不得不避,因此多次错失进球的好时机—— 红队为首的青年此刻被激出了怒气,这次未再避开——他倒要看看对方敢不敢真的撞上来! 昌淼见状眼底现出一丝讽刺玩味的笑意。 下一刻,两匹马迎面相撞,昌淼身下的骏马扬蹄重重抵向对面的马匹,红队青年的马嘶鸣一声仰身之际,将青年自马背上甩落。 四下顿有惊呼声响起。 “子云兄!” 昌淼这才收紧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甩落的青年,做出讶然之色:“……我好端端的行马向前,你怎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说着,轻“嘶”口气:“该不是见比赛要输了,便刻意与我相撞,好换个法子来讹诈于我吧?” “昌淼,你……”那青年咬着牙坐起身,正要说话时,只听代表着本场比赛结束的锣声已经响起。 “贤通馆黄队此节得旗三面,共胜三节——本场黄队胜!” 昌淼等人欢呼庆祝起来。 “子云你没事吧!” 温征三人下马,快步朝着从马上摔下来的青年走去。 温征伸手相扶,却被那青年甩开,青年自行站起身,沉着脸色质问道:“……温征,你方才那一球为何会打偏?” 其他两人也看向温征。 队友之间的了解与默契在此,他们都很清楚,那样的错误本不该出现在温征身上。 “我……”温征低下头,惭愧道:“我方才手腕忽然刺痛,未能把握好方向,这才……” 青年不欲再听,黑着脸转身离去。 “子云兄消消气,胜负实乃常事,阿征也不想输掉比赛……” 青年大步向前:“胜负是常事,输了本也无妨!但绝不该输得这般莫名其妙!” 他脸上有擦伤在,那是在与昌淼等人抢球时留下的,昌淼他们出手狠辣,总踩在赛制边缘处伤人,眼中根本没有同窗之谊,更不必提赛场风度—— 这整整五节比下来,可谓惊险又艰难。 但咬牙支撑到最后,最终却输在了队友那荒谬的“失误”之上! 见温征也跟了上来,那青年脚下一顿,忽然转过头看着他,定声道:“温征,你问心无愧就好!” 他最后看了温征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其他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温征的眼神皆变得复杂难言。 欲言又止了片刻后,二人朝着青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温征一人站在原处,垂下了一双满是歉疚的眼睛:“对不起……” “昌大人,令郎年纪轻轻却甚是骁勇啊。” “正是虎父无犬子……” 凉棚下,听着耳边夸赞声的中年男人笑着谦虚摇头。 但看向场中少年的眼神,却含着肯定与赞许之色。 接收到父亲的眼神,昌淼眼底愈发神气得意。 他乃家中次子,他母亲乃父亲续弦,他上面还有一位父亲原配所出的兄长在,但他那位兄长分明只是个病秧子而已,却更得父亲喜爱,叫他心中实在难平。 这次他必须要赢下今年的击鞠赛,将先太子的鞠杖带回家中,给父亲长脸!好让父亲明白他才是昌家最出色的儿子! 因下一场就要接着上场,依照规矩,刚比完一场的黄队需要歇息补充体力,故终赛于两刻钟后才会开始。 观察了黄队一整日的乔玉柏,此时正低声交待崔琅三人:“……他们的打法过于凶猛,能避则避,不可硬碰硬,但更需记住一点,避归避,决不能怕了他们,亦不必动气,万不能被他们扰乱心神,否则便中计了。” 崔琅不以为然:“我自出生起,就还没怕过谁呢!” “……”正替自家郎君捏臂捶肩放松筋骨的一壶悄悄看向坐于棚下的那道青年身影。 胡姓的高壮少年拍拍胸膛:“我也不怕,我肉厚着呢!” 那名东罗学子也点头:“玉柏言之有理,须冷静应对,不可中计自乱分寸。” 乔玉柏:“没错,只要我们不乱,乱的便是他们了。” 看着那边乔玉柏四人有商有量,丝毫不乱,正吃着凉果的常岁宁目含一丝欣赏之色。 玉柏阿兄这孩子,打小就比寻常孩子沉稳,用无绝的话来说,像是生下来就被摘掉了骄与躁,是个出家的好苗子。 她听得想翻白眼。 出什么家,当成大器才对。 “宁宁,你说阿兄他们能打赢吗?”乔玉绵不安地小声道:“方才听场上动静似乎很乱……” 常岁宁语气笃定:“一定打得赢。” 她仔细看过了,昌淼所在的黄队,上午赢那一场,靠得多是一个狠字——但这狠劲儿再怎么足,也需守着规矩来,只要对方队伍沉得住气,他们借狠劲儿能使的坏便很有限。 玉柏阿兄一向是能沉得住气的。 而方才昌淼能赢红队,除了狠,便是温征那最后一球的“失误”了。 或者说,不止那一球——她仔细留意过,温征的“失误”不止那最后一球。 可玉柏阿兄的队伍里,人心很齐,从举止到眼神皆坦诚清醒,看起来不会重复这种“失误”。 故而,以上两条都不足为惧。 现下她只担心另一种有可能出现的局面—— 至此,本次击鞠赛,只剩最后一场。 关于黄队与蓝队谁输谁赢的猜测在各处响起,众声嘈杂。 “崔大都督认为哪队学子会赢?”凉棚下,明洛微转过头,含笑问一旁的崔璟。 她脚下置有冰盆,另有宫娥举着团扇为她送凉,燥热暑气被隔绝在外,无论是其神情还是仪态,处处可见得体优雅与矜贵。 崔璟看着场中,道:“蓝队。” 明洛笑了笑:“看来崔大都督对令弟崔六郎君很有信心。” 崔璟不置可否。 若崔琅不在队中,他会对乔玉柏所领的蓝队更多一些信心。 “虽黄队也有我一位阿弟在——”明洛含笑道:“但我与崔大都督之见相同,也认为赢的会是蓝队。” 不远处,手握折扇替一位锦衣青年扇风的近随随口问:“世子,您觉得呢?” 这锦衣青年正是荣王世子李录。 天气炎热,而他身体不好,便避开了上半日的暑气,是午后刚过来的,只为看终赛而已——他喜欢击鞠,但只能看一看,每年国子监的击鞠赛他都不会错过。 “我赌黄队赢。”他说。 “昌家郎君他们?”近随小声道:“但蓝队有那位乔郎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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