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眼角抽搐了下,讪讪没有做声。 他觉着,虞昉没下令撅他们祖坟,是因为太远,找他们祖坟麻烦。 虞冯划一刀,便对张达善李县令安抚一句:“你们别急,马上就到你们了。” 陶知府后背开了花,护卫舀了一瓢水倒上去,地上血红一片。 向和这才起身,抱着双臂踱步到目眦欲裂的两人身边,抬起脚,就近先蹭掉张达善嘴里的臭布。 张达善张口欲喊,向和动作比他还快,鞋底糊了上去,把他的叫喊全部堵了回去。 “喊什么喊,你不是不怕死吗?真巧啊,我们也不怕杀。” 向和收回些脚,张达善喉咙呼哧作响,挤出了一句话:“你们要作甚?” “你瞎了狗眼啊,我们在杀人!”向和嗤笑回道。 张达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去看死活不知的陶知府,喃喃道:“你们果真要造反。” “我们不造反,我们只是在替天行道!朝廷不能威胁我们雍州兵,西梁不能威胁我们雍州兵,要是被你们这群脓包威胁住,那雍州兵在战场上就白厮杀了!” 血水渐渐流开,张达善转动着眼珠,看到蜿蜒的红色,眼珠都快突出来。 向和一脚踢过去,张达善痛得嗷嗷叫,他不禁骂道:“你看你这个脓包,就知道欺负手无寸铁的穷人。张大恶,李王八,就凭你们做的那些事,把你活剐了挂在陕州城墙上,百姓得放爆竹焰火,庆贺十天十夜。真要按照律法来判,抄家流放砍头一百遍都不够。你敢跟老子叫嚣,活腻了!” 向和脚往李县令脸上移,蹭掉他嘴里的臭布:“李王八,你自诩读书人,不屑老子粗鲁。老子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粗鲁!” 李县令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目,一迭声求饶:“向爷,饶了我吧,求向爷饶命啊!布防图来往密信我们都交,都交,向爷饶命啊!” 向和拿手指挖了挖耳朵,“你虞爷还没过瘾,招晚了!” 虞冯极为专注,像是在庖丁解牛一样,刀尖在陶知府背上雕花。 陶知府养尊处优多年,哪受过这等罪,只恨不得一刀干脆了结,远胜过一刀刀的可怖。 张达善与李县令两人更是吓破了胆,毛骨悚然听着陶知府不时小声哼一声,每一声,他们都感到像是坠入了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虞冯终于收起了刀,道:“没用的东西!真是脏了老子的刀。” 护卫将几人弄进屋,将他们的衣衫扔过去,挑开了绳索。虞冯下刀浅,陶知府只伤了些皮毛,劫后余生,趴在那里嚎啕大哭,张达善李县令哪顾得上他,哆嗦着将衣衫往身上套。 虞冯提刀杵在门口,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这下再也没人敢嘴硬了,张达善颤声道:“在驿馆,在驿馆,那边有人守着,我这就叫人去取。” 李县令跟着回了句,见陶知府还在嚎丧,赶紧戳了下他:“陶知府,虞爷问你话。” 陶知府哭着点头,“去取,去取!” 向和又裹上了破旧衣袍,带着护卫亲自跟着几人的心腹,前去驿馆取了装着密信与布防图的匣子。 回到梁河县,仔细检查过来往密信,查看过布防图。 黑塔擅长打仗布防,向和对陕州的地形熟悉,两人都认为是真。不过,虞冯仍用刀架在张达善的脖子上,逼着他再画了一次布防图,核对无误后,放他们离开。 虞冯都不稀得与几人说话,向和穿着公服,斯斯文文威胁道:“休以为活着了回去,就能报复了。记住了,要是有点我们听着不舒服的消息出来,你们家族亲人的名册,都在我们手上,到时候,我们一个个抓来活剐。” 雍州兵的厉害,几人都清楚不过。更让他们害怕的是,雍州兵绝不是君子,比他们还要狠戾! 虞冯仔细收好了匣子,很是惆怅跟向和道别回府城。 唉,可惜这几个软蛋太没骨气,一点都不尽兴。 不知老钱那边情形如何了,梁悯更细皮嫩肉,把他抓来活剐,那才有意思。 此时,牛凹关关口,简直比过年村头唱大戏还要热闹!
第23章 灰暗天际, 几颗稀疏的星辰在拼命泛着微弱的光,枯草上覆盖着一层薄霜,四下万籁俱寂, 惟有寒风呼啸。 一道黑影摸索着来到乱石后,低声道:“钱哥,这条路偏僻得很, 知道的人极少,比梁恂走的那条还要荒芜。都这个时辰了,肥羊可是迷了路, 今夜不会来了?” “狩猎要有耐心。”老钱回了句,将身子挪开了些:“余老太爷说过,西边这条道离关口远, 白日太过打眼,恐惊动驻兵, 他们肯定会趁夜赶路。只要翻过了馒头山, 进了西梁地界,他们就安稳了。西梁那边肯定有接应之人。将军说放西梁那边一马,我们只要粮食。” 黑影不依不饶,又贴了过来:“钱哥, 这次抓到了肥羊,咱们可能敞开肚皮吃到饱?” “虎子你个饭桶。将军何时亏待过你们了,只实在太穷,没办法, 将军吃的与你们也差不多。有了粮食,首先想到的便是你们。” 韩大虎嘿嘿, “我知道,将军待我们兵营的兄弟跟亲儿子一样看待。” “将军好看着呢, 可生不出你这么丑的亲儿子。”老钱不挪动了,伸手去推韩大虎:““滚,你别贴这么近。”” “冷,钱哥。我给钱哥挡风。”韩大虎任由老钱推,自巍然不动。 “钱哥,上次抓岁赐肥羊,将军赏了我一两金。钱哥,我思前想后,钱哥手艺好,劳烦钱哥给我媳妇儿打只金镯子。” 老钱还没说话,韩大虎已经不由分说将金锞子塞到了他手里。金锞子带着温热,老钱掂了掂,小心收了起来。 “虎子,你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媳妇儿带着一双儿女,还要伺候你老娘。这金锞子,不如分出一半当做花销,一半我给你打个空心的。” 韩大虎道:“钱哥的话有道理,可我这个人不想听道理。我娶我媳妇儿的时候,跟她许诺过,以后让她穿金戴银。我在外面打仗,一年到头都难见一次,我阿娘不好相与,我媳妇儿要拉扯小虎小棉,要孝顺我阿娘,她太不容易了。我对不住她,欠她的太多。金镯子我想完完全全属于她,跟儿女阿娘都无关,只是她的。” 老钱沉默了下,道:“虎子你丑归丑,没曾想还是个情种。” 韩大虎飞快道:“钱哥,你丑,但你不懂情。” “滚!”老钱怒骂。 韩大虎大手掌捂住了老钱的嘴:“嘘,钱哥,有动静了!” 老钱透不过气,懊恼得淬了口,韩大虎毫不在意拿下手,将唾沫顺势抹在老钱身上,如夜猫子一样灵活,潜伏着往外去指挥了。 山道那边,一队火把逶迤而来,老钱数了下,共有二十只火把。在雍州府一带运送重物皆用骡车或骆驼。一辆车或一匹骆驼上挂一盏,那至少有二十辆车,或二十匹骆驼。 粮食商队从青州而来,顺利过了甘州。青州那边兴许只是个幌子,赵秉持绝对不干净。 “杀千刀的狗东西,真是大胆!”老钱暗自淬了句,同时又裂开嘴笑。 “没有刀箭,没有粮食。自有敌人给我们送来。”虞昉曾说道。 “果真送来了,将军才是最大的庄家!” 老钱在黑暗里笑得牙不见眼,凭着他竹竿一样的身子,只掌控大局,不去给韩大虎他们添麻烦了。 火把越来越近,老钱看到最前面领头的骆驼,已经进入了雍州兵的埋伏。 韩大虎按兵不动,十余匹骆驼走近时,雍州兵如从地里冒出的幽灵,弓弦齐刷刷拉开,带着长刀的队伍,包抄到最后,将驼队团团围住。 “不许动!”韩大虎气沉丹田发令,声音响彻空旷的山谷。 诡异的安静之后,便是一阵乱动吵嚷。 “有劫匪,打劫了,跟他们拼了啊!” “我们是商队,你们胆敢动手,我们要报官!” 老钱抠了抠耳朵,骂了句:“蠢货!” 商队的护卫举刀反抗,韩大虎叉腰一声怒喝:“还敢动手,孩儿们,给他们松松筋骨!” 箭矢破空,长刀毫不留情砍下,商队护卫哪是雍州兵的对手,很快便哭爹喊娘。商队的东家捂着流血的手臂,哭唧唧喊道:“饶命啊!饶命啊!” 兵丁前去察看过骆驼背上拉的麻袋,回来跟韩大虎禀报道:“里面都是粮食,米面都有。” 韩大虎高兴得搓手,道:“快去把骆驼看好,可别弄丢了。早些收拾好,早些回去吃饱饭!” 兵丁舔了舔唇,忙笑着跑去忙碌。老钱走了出来,对韩大虎道:“一群混账东西,把领头的捆了,其他人放他们回去报信。” 虞昉吩咐过,抓到领头的,拿去找找秉持再发一笔财。 韩大虎传了下去,很快将哭天喊地的东家捆了,嘴中塞了破布,扔到破板车上,赶着驼队得胜归去。 回到营地,老钱与韩大虎忙着一通收拾,分了些前去灶房给营地的兵丁加饭。 忙完已经到了黎明时分,老钱和衣靠在炕稍眯了一会,与韩大虎叽叽咕咕交待了一通。 韩大虎听得乐不可支,“梁恂狗贼,天天喊,喊得老子头疼,这下可要好生收拾他!” 吃了两大碗汤饼,再吃了两个拳头大的馒头,韩大虎吃了七八分饱,抹了嘴就溜了出去。 太阳在云中穿梭,逐渐升上了半空。西梁派来的官媒又开始在城墙下喊话。 “虞将军,你与五皇子两情相悦,五皇子对你念念不忘,你可别错过了这段好姻缘啊!” 来往榷场的商队经过,停下来看着热闹。媒婆轮流喊了好些天,也不见疲惫。 以前雍州兵站在城墙上骂,媒婆不接话,只翻来覆去喊梁恂与虞昉的浓情蜜意。 跟看大戏一样,男女那点事,尤为让人感兴趣,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韩大虎与老钱领着嗓门大的兵丁,蹭蹭蹭登上了城墙。兵丁立在箭跺边,抬起手上的锣,哐当就是一阵敲。 媒婆的话被锣声盖了下去,大家都一起仰头看向城墙。 兵丁收起锣,大喊了声:“没卵子的软蛋梁恂,你且听好了!” 媒婆听得神色惊惶,下意识转头,朝身后的人群中望去。 “梁氏祖宗八代都是软蛋,巴着女人起家,攀附上虞将军,这是西梁穷疯了啊!” 看热闹的人大多是大楚的商人,虽说勉强通商往来,毕竟两国交战多年,身为大楚人,不禁痛快得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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