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都没人说话,陷入了两难中。 春风不知世间疾苦,仍温柔拂面,掀起营帐帘翩飞。 梁恂望着外面的明亮太阳,烦躁起身,朝营帐外大步走去。 “西川,快跟上。”牟其善追出来,见梁恂已经翻身上马,赶紧唤来小厮西川,去另外牵马来。 牟其善骑上马,西川与亲卫一起跟了上来,他松了口气,赶上梁恂,问道:“东翁要去何处?” “去探探雍州军的底细,他们的铁骑兵,定也损伤不小,不敢在城外扎营,就是虚张声势,怕我们看出来。我要亲自去探一探,雍州军究竟还有多少家底。”梁恂道。 牟其善脸色大变,忙劝道:“东翁,虞氏诡计多端,东翁莫要以身犯险啊!” “我知道。定州还是我的地盘,我只远远看着,不会靠近。” 梁恂心烦意乱,如何都不甘心。 以前西梁兵虽不敌雍州军,但也不会输得这般惨。 虞昉竟然打造了铁骑兵,无论兵将与战马皆披甲。肉身凡胎如何能与铁甲相比,雍州兵可横冲直撞,西梁兵完全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战马从何处而来,梁恂已经无需多想,除了乌孙,再无别处。 乌孙西梁联手攻打大楚,乌孙损失巨大,好处都被西梁得了,定是不甘心。 西梁包括梁恂在内,并未把乌孙当回事。一群蠢货莽夫,不服又能如何? 谁曾想,虞昉却盯上了他们。 “无耻小人!”梁恂忍不住骂虞昉,又骂乌孙:“一群野狗,没骨气,蠢货,给根骨头,就不管不顾扑上去撕咬。虞昉哪会安好心,连着骨头都要被嚼着吃了!” 雍州军在离定州城约莫二十里之外扎营,此地是一片地势较缓的山坡,山坡上草木繁茂,春天来了,地里也钻出了青草。 雍州军的营帐,散乱,好似找到空地随便搭了营帐般,还有些搭在山上,根本看不出他们有多少兵马。 山谷草地上,马儿在悠闲吃草,兵丁三三两两跟着,不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兵,而像是在养马放牧。 梁恂借着小树丛的掩饰,举目远眺,骂道:“雍州兵太过嚣张,气煞我也!他们不在定州城外扎营,而选在此地,他们是为了顺道养马放牧!”” 身后,弓弦拉开,吱呀作响。 梁恂对这种声音最熟悉不过,敏锐转回头,看到黑压压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除去后面,还有前方。放牧的兵丁,飞身骑上马,举着弓箭,朝他们疾驰而来。 梁恂仓皇四望,缰绳被他扯在手中,勒得身下的马四下打转。 他们已经被雍州军,团团包围住,弓弩大作,他们插翅难逃。 虞昉骑在马上,对韩大虎笑吟吟道:“我就说,他一定会来。看吧,自己送上门了!”
第36章 粱恂一行悉数被活捉, 被五花大绑,头上套上麻袋,带到了营地。 “咚”地一声, 梁恂被扔到地上,后背不知砸到了什么,痛得他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在地上打了个滚。 有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五皇子,自小长大, 没吃过这样的苦,遭受过这样的罪吧?” “老实些!”有人呵斥一声,套在头上的麻袋被扯开, 嘴里的破布也拿了下来。 梁恂喘着粗气,循声看去, 一个年轻娘子坐在他面前的小杌子上, 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对着他,看上去轻松适意,像是与他在话家常。 “是你!”梁恂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突然激动地道。 他见过她! 西梁与大楚的榷场重开时,有人自称是商人,在路上卖黄羊给他们,她与卖黄羊的人在一起! 虽说当时的她与现在模样差别大, 那时的她畏畏缩缩,头脸几乎都被蒙住, 且极为消瘦。只那双眼睛,梁恂一下就认了出来。 眼前的虞昉, 面容依旧清瘦,五官明朗偏英气,一双黑黝黝沉静的双眸,令人印象着实太过深刻。 “是你!”梁恂激动起来,神色都扭曲狰狞了,几乎后悔得吐血。 当时他竟然没在意,竟然放过了她! “你与我打仗,你竟然不认识我?”虞昉真正诧异了,“知己知彼你都做不到,你还敢领兵打仗?你那个皇帝阿爹,把你们两兄弟都派来了,看来,你们西梁真是没了人用,废物至此。” 梁恂闭了闭眼,努力平缓着心里的恐惧与愤怒,屈辱。 “你故弄玄虚,在这里扎营,是你的铁骑兵不过尔尔,损伤过重,不敢再与我西梁的兵一战,更不敢攻墙。只能耍些小心机,捉住我又有何用!待我西梁兵打来,看你们往哪里逃!” 虞昉笑了声,道:“你说得对,也不对。铁骑兵损伤是有一些,不能多用。攻墙呢,没那个必要,我雍州兵,与我雍州的百姓一样,每个命都值钱得很,哪能拿命去攻你那个破城。你看你,说聪明吧,算得聪明,却又不太够。输给雍州军这么多次,还没学乖,一点长进都没有,沉不住气,心下不甘,肯定要亲自来看,自动送上门来。我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定州,直下凉州,到你们西梁的国都宣化城,不,以后将是我的国都。” “你想得美!”梁恂声色俱厉道,仰头哈哈大笑,“我五万西梁兵在此,定州城就在那里,有本事你去拿啊!” “哦,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你大哥了。”虞昉笑笑道。 梁恂一顿,神色大变。 他与牟其善被擒,余下大皇子梁恪,还有几个副将。几个副将没甚本事,梁恂对他这个好大哥最了解不过,他贪婪歹毒,刚愎自用,还胆小怕死,做买卖也是仗着皇子的身份欺行霸市,更别说带兵打仗了。 他们之间本就不和,要是虞昉让梁恪出卖自己,以他的愚蠢与恶毒,他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无耻!你想作甚,你究竟想作甚?”梁恂色厉内荏,狰狞挣扎。 “我总不会请你来,跟你说话聊天吧。”虞昉撑着膝盖站起来,道:“你别吵了,吵得我烦,我将你一刀刀活剐了。” 轻描淡写的话,让梁恂不由得浑身冰凉。 她做得到,她根本就是个不按照规矩来的厉鬼! 想到他提出他们之间有私情时,她对他的百般羞辱,连梁氏祖宗都没放过。 庆文帝得知后大怒,其他兄弟们对他百般嘲讽,更是趁机污蔑,下黑手。 要不是有明氏一族撑着,他早就被庆文帝废了。 想到明氏,梁恂脸色愈发苍白,大喊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 虞昉朝帐外走去,这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我当然要杀了你啊,你以为你呢?” “有本事现在就杀,现在就杀!”梁恂嘶声力竭吼道。 虞昉哦了一声,“你以为我要拿你去威胁你阿爹,还是你阿娘,亦或是明氏?” 梁恂呆住,他的想法,心思,她都了若指掌,只他却猜不透她的想法,做法。 “他们都会死,你们一家子,齐齐整整。”虞昉好言好语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虞昉又补充了句:“你们其实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与你大哥不和,你认为他笨,贪婪。你们其实都一样,你那个外家明氏一族,与你大哥的贪婪比起来,孰高孰低?” 梁恂脸上的激动,渐渐退去,变成了一片死寂。 明氏一族根深繁茂,钟鸣鼎食之家,吃穿无不精细,富可敌国。 他骂梁恪筹措不来粮草兵器,大皇子府的地都铺的金砖,富得流油。 明氏一族,甚至他的五皇子府,不遑多让。 他们其实,皆为蠹虫。 虞昉离开了,韩大虎走了进来,蹲在他面前,咧嘴朝他笑,抬手摸了把梁恂的脸。 梁恂偏开头,咬牙切齿骂:“混账东西,你要作甚!” 韩大虎嘿嘿,“还真是细皮嫩肉。你个龟孙子,不知我们将军的厉害,上次还敢出言不逊,称我们将军与你有私情。呸,你也不瞧瞧你的德行,我们将军记仇,特意给你准备了上路大礼,老子亲自动手,嘿嘿。” 梁恂不明白韩大虎的意思,他想说什么,嘴里被韩大虎重新塞上了臭布,拿麻袋套在了头上。 梁恂的亲卫高小甲,被丢到了城门前。城墙上的兵卒见了,忙告诉了上峰:“那里好像有人被丢了下来。” 上峰也看到有马骑来,从马上扔下什么东西,打转马头就离开了。 “去瞧瞧。”上峰吩咐道。 兵卒马上下了城墙,因着雍州军到来,定州城门只有东门每天开一个时辰,守卫极严,除了运送粮食柴禾等熟悉面孔,其余陌生人一律不许进出。 高小甲是梁恂亲卫,城门卒对他还算眼熟,见他灰头土脸,惊恐万分跑来,不禁惊疑不定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雍州兵打来了?” “滚开!” 出了天大的事,高小甲哪有心情回答,随手抢了城门卒首领栓在一旁的马,骑上就往梁恪居住的宅子跑。 城门卒想拦,又不敢。兵卒跑下来,只看到了高小甲骑在马上离开的背影。 “出什么事了?那是谁?”兵卒问道。 城门卒道:“是五皇子身边的亲卫,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一言不发,将我们头儿的马骑走就跑了。” 兵卒喃喃道:“五皇子的亲卫,是与五皇子在一起,莫非五皇子出了事?” 城门卒道:“五皇子可是西梁兵的统帅,能出什么事?” 兵卒挠挠头,说了声也是,上去回话了。 高小甲奔到梁恪住的宅子前,门房上前正要拦着,他将手上的腰牌一晃,道:“我要见大皇子!” 五皇子梁恂亲自来,门房可能还会客气些。只他的亲卫而已,门房双手袖在身前,昂着下巴,眼睛像是长在了头顶,傲慢至极道:“大皇子忙着呢,可要见你,得看大皇子可有空。候着去吧。” 说罢,门房转身就回了值房,理都不理高小甲。 高小甲又怕又怒,上前揪住门房的衣襟就要打。 其他门房见高小甲打人,嗷地就冲上来帮忙,三人对一人,勉强占了些上风。 高小甲脑子嗡嗡响,手脚颤抖着,好半晌,才囫囵说出一句话:“你们这群狗东西,出大事了,要是你们再拦着,你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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