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文官,或武将,早有准备的神策、金吾、羽林、左右骁卫等分属与两宫或中立派的亲军们等待已久,不断合并成新的传旨队伍或钦差护军,匆匆离开了朝天殿大广场。 广场上大多中阶官员都见不到具体情形,但有小太监一字一句尖声传唱,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所知一样。 整个朝堂雷霆万钧,风云色变。 退朝,裴玄素出来的时候,朝阳已经彻底升高了,冬日的艳阳映着红墙金瓦顶上的皑皑白雪,折射出刺目金光。 猎猎凛风刮过高高的朝天殿须弥座大台基,他被刺得眯起眼睛,身后的宦卫立即抖开紫貂斗篷为他披上。 裴玄素拢了拢金扣,异常凛冽的高处北风让他的曳撒及斗篷疯狂翻飞了起来,他仰头,死死闭目咬牙,双拳攒得发白,深吸了一口沁寒的空气。 神熙女帝最后当朝宣判了御案上头一盘卷宗的涉案官员,罪证确凿的,令当即抄家夺爵入狱彻查。 其中就包括宣平伯府。 他出来没多久,刑部和大理寺那边的人就过来了,女帝谕令,第一批抄家的活大理寺联合东提辖司的人同办。 裴玄素毫不迟疑抽出的属于宣平伯府的那份明黄谕旨。 披风一扬,他自宫门策马而出。 身后马蹄猎猎,赭衣宦卫及两部官员差役大批跟随,这两位郎中和几名千户都是太初宫这边的人,默契退居二线,把活儿都交给前面的裴玄素。 红衣胜血,紫披翻飞,马蹄疾列闷雷一般直奔宣平伯府的方向,裴玄素哑声:“可以了!冯维,你亲自去,告诉星星,让她领着哥哥一起过来!” 冯维等人亦是过电一般的情绪激涌,冯维大声应了一声,一扯马缰掉头飞奔了出去。 …… 沈星现在已经在永城侯府了。 七进七出,宏伟的府邸高阔的门墙,飞檐瓦脊,门庭深深。她也不知裴玄素何时找回的那么多能干心腹,反正收拾宅子一直没有停下,他们回来的时候,永城侯府不但修葺一新,并且已经检视过没有地道暗室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以放心居住使用了。 这侯府看着就威严恢宏,但沈星也没什么心思去看,赵青跟着东提辖司的人进宫上朝去了,反正也进不了朝天殿,沈星就没去,当然赵青也没带她,她早早请了半日休假,一大早就回侯府来了。 裴明恭见了她高兴得蹦起来,拉着她一叠声问外面的事问裴玄素也问她,沈星心不在焉应着,命人给他取了最厚实的皮毛大衣备着,让等会穿。 她用裴明恭能听懂的语言,说了一下等会发生什么。毕竟怕吓到他,又担心他记得祖父叔叔堂兄弟等人,毕竟大家说过宣平伯府不好的话,但顾忌他的心智,包括父母遭遇都说得很隐晦的,怕等会他惊慌于老家被抄兵荒马乱祖父等人押上囚车甚至见血的场景。 不得不说,以裴玄素的性格,他甚至有可能会当场亲手解决宣平伯府的人。 神熙女帝估计也不在意这点小事。 她得给裴明恭打打底子,以免等会人头滚滚会吓到他。 不料裴明恭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他看着沈星,小声说:“我知道,他们砍了我爹和娘亲的头,我们也砍他们的头。” 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滚下来,他赶紧用手抹掉,“是不是这样啊,小星星妹妹。” 原来他也懂的,难为他在裴玄素面前一直很开朗的样子还稚语安慰弟弟。 也难怪裴玄素置祭田建祭屋,并且能肯定裴明恭只有一个人的话,有田有屋,也能活下来。 他虽只有七岁,却是个聪明孩子。 两兄弟心里其实都知道对方,却佯装不知,以此无声体贴着彼此。 沈星一时之间,心里十分难受,眼眶一下发热,她赶紧忍下来,夸他,“嗯,明哥哥真聪明。” 两人又说了几句,却不自觉安静下来,裴明恭微微低头玩着手指,一反之前的喋喋不休,安静坐着。 沈星心里也存着事,想起赶紧和他说话,两人又说着,然后渐渐又安静,沈星回神又赶紧说起来,如此往复。 随着太阳渐高,可能裴玄素那边随时都会派人回来了,沈星从昨夜起那种忐忑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终于,沓沓急促的马蹄声敲响在侯府门前的青石板大街上,膘马长嘶,冯维下马冲了进来,“星姑娘,大公子,咱们快走吧!” “彭”一声府门被重重推开的声音,冯维又重又急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一样。 沈星急忙拉着裴明恭冲了出来,她自己一匹马,冯维带着裴明恭一匹马,带着一大批宦卫闷雷般冲过长街。 沈星的心跳越来越快。 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不想这趟宣平伯府之行还真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变故。 …… 腊月寒冬,年味越来越重,街边店铺已经打起了年节噱头,一点点大红的装饰挂上去,映着厚厚的白雪,就像染了血一样! 快马疾驰,冷风呼啸扑面,裴玄素连面巾都没有戴,铺面而来的寒风有多么凛冽冰冷,他浑身血液就在脉管中有多么沸腾。 疾驰奔至,那座非常熟悉的五进五出带大花园的伯爵府邸,很多邻居惊惶开门张望,裴玄素一挥,他身后宦卫番役飞驰快马往两边而去,赭衣黑披翻飞,迅速将整个宣平伯府围拢,如狼似虎,不许进不许出。 顾敏衡心知涉及家人,再是心腹他也是新来,不应该多说话,但他没忍住呸了一口,破口大骂:“什么狗东西!” 能来东提辖司的,能从蚕房走一遭出来的,哪个没有点悲惨往事,顾敏衡一下子被勾起尘封的往事记忆,义愤填膺,浑身战栗。 裴玄素的经历,可以说是悲惨之最,今时今日大家跟着他站在这座伯府之前,人人热血沸腾。 裴玄素“唰”一声抽出长剑,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近连门房都惊恐着连爬带滚冲进去空无一人的大门。 可以让人翻墙进去,把门栓抽了的,但裴玄素没有这么做,他命人直接暴力把大门撞开。 “彭!彭!彭——” 一声紧接一声的撞门声,最能引起人的恐惧,门内当即响起惊惶的奔走声和惊呼尖叫乱做一团。 大门很快就被撞开了。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只是意思跟着,都没上前,也不打算进去,就在后面指挥把囚车犯绳枷锁等物,甚至贴心连抬尸体的担架和白布都准备好了,指挥着推拉到这边来。 沈星和裴明恭也赶到了。 两人下马,人墙分开,她带着裴明恭轻喘着走上来。 裴玄素手持长剑,看他们俩,隔着厚重衣物捏了捏沈星的小臂,他转头看裴明恭,“哥哥,明恭,我们今日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小时候,他不愿意喊裴明恭做哥哥,喊他明恭,这时候他喊起来小时候的称呼。 裴玄素这个样子,真的很骇人,双目充血隐隐泛红,杀气腾腾的。 沈星不自禁捏紧拳,她对裴玄素点点头,“我会带着明哥的。” “好!” 裴玄素应了一声,“我们走吧。” 像虎豹长啸,血染大地,裴玄素长剑一震,率先一步一步带着人,走进了宣平伯府的大门。 多么熟悉的一草一石,很多他都爬过玩过,可是如今所有东西所有人,都染上了他一家的血啊! 裴玄素浑身热血上冲,恨戾的情绪甚至让他视野蒙上一层淡淡的猩红。 裴玄素一挥手,身后如狼似虎的宦卫疾冲而入,整个宣平伯府哭声跑走乱做一团。 裴玄素提着剑,直接直奔各个主院。 其实变故已经惊动了里头的人,所有在家的男性主子都已经聚在正堂,前方传来长剑入肉的噗嗤声和短促惨叫,鲜血染红古朴的青石板地面和厚厚的积雪,外面尖叫惊惶此起彼伏。 裴玄素“彭”一脚踹开正堂的隔扇大门!染血的长剑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淌,他逆着光,如夺命修罗,畅极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并没有出乎裴玄素的预料,裴定方今日也在朝,他仍要在五军都督府上值,裴祖父原应该在衙门被当场押解入狱,但他挣脱了,是裴玄素吩咐人放他回来的。 大小一家,除了外放的裴叔父都在这里了,个个面露惊骇惶恐,裴玄素的堂兄裴信鸿想说什么,被裴玄素一脚踹飞,直接吐了血,蜷缩在地上起不来。 裴玄素信手一剑,割向他的咽喉。 祖父裴定方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头发斑驳的老将仍有余力,狂冲而入,惊骇失色,千钧一发,他扑上来直接用手死死抓住剑刃,鲜血长流。 终于见到这个老贼了!! 裴玄素目眦尽裂,恨怒到极点,他浑身都战栗起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呵呵几声,他终于极其暗哑地:“老东西,我要将你剥皮抽筋,戳骨扬灰!” “把你这一家老少,一个个杀死,血放尽,把皮剥下来!晾在这屋檐下面!” 一家团圆啊! 齐刷刷死,是多么的有趣的! 如今的裴玄素,早不是往日裴玄素,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他,血腥味铺面逼人,一字一句,凌厉骇人到了极点! 婶娘黄氏受不了了,哆嗦瘫痪尖叫:“公公,公公!您告诉他啊,快告诉他——” 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竟还想狡辩么?! 裴玄素恨怒灌顶,连口腔都尝到的血腥味,他恨极反笑,艳丽白皙的面庞染着血珠,本来想折磨一番的,怒发冲冠之下反手就一剑。 沈星却眉心一跳。 她松开裴明恭的手,几乎是马上就冲了上来,心跳咄咄几乎要蹦出胸腔一般,她握住裴玄素的手腕,剑一偏,擦着裴祖父的脖子而过。 她屏息:“要不,要不听一下。” 裴家人口不多,婶娘黄氏已骇然晕厥,一个堂兄一个堂弟,后者惊惶扑上来救哥哥被冯维一记窝心脚撞在高几上,十五六岁的少年,花盆砸下来头上,头破血流,生死不知。 冯维和邓呈讳孙传廷紧紧跟在裴玄素身后,也不怕这家子人耍花样伤害到裴玄素。 沈星有种预感,可能有什么秘密要出来了,她赶紧掉头,拉着裴明恭冲出正堂,把门外守着的宦卫驱远一点,她拉着裴明恭在外面充当守门。 裴祖父一路狂奔,扑上来握剑,剧烈的运动心肺炸裂一时说不出话来,沈星这么一撞,他总算勉强缓过一口气。 他张了张嘴,眼泪先长流,痛苦难以自抑,“……龙江,龙江的事是我和你爹商量好的。” “他本来只打算牺牲自己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的呜呜……” 痛苦哽咽,从喉头勉强发出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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