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赵鲤从房梁上探出脑袋,轻声道:“他走了。”
第35章 碾石中的血肉 赵鲤和沈晏蹲在房梁上。 梁上挤窄,沈晏不得不撑着半个身子,悬在赵鲤上方。 但即便他再君子,两人难免有所接触。 赵鲤没什么太大反应。 沈晏嗅得赵鲤身上带着药味的淡香,红了耳根。 两人等待许久,确定那小鬼离远了,沈晏才轻巧地翻身落地。 张开手臂护着赵鲤下来后,两人不再多待。 回忆了一下厨房的位置,懒得绕路,直接开窗从窗台翻出。 窗外便是一处小花园。 张家不是什么有品级的官宦大户,不敢逾制,花园不算大。 穿过垂花门,来到后院,赵鲤才脚步一顿。 后院茅厕旁,散落着大量的人体碎块。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腹腔脏器的臭味。 看裹着尸块的布料,正是靖宁卫的玄色鱼服。 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呈品字形码在地上。 凝固着痛苦和惊骇的头颅上,儿戏一般跟碎布头做的人偶摆在一起。 人头嘴里鼓鼓囊囊,双颊隆起,里面塞满了碎石子。 俨然将这些头颅,当成了玩耍的道具。 赵鲤咬紧了后槽牙。 沈晏眸色幽暗道:“走吧,稍后再来替他们收殓。” 不远处已经可见厨房屋檐的一角。 张家后院牲口棚前有一个井口大小的石碾。 开垦了两小块菜地,里面种了些白菜和葱蒜。 一旁的棚架上还晒了茄瓜条和豆角。 竹架子上,搭着一家老小四口人的衣裳。 时间就这样在这方鬼域凝固。 还差几步走到厨房,赵鲤和沈晏都听见了一阵孩童的哭声:“外面有人吗?我出不去了。” “爹,娘,奶奶!” 孩童的哭声越来越凄厉:“林安,怎么还不来找我。” 正在这时,赵鲤和沈晏同时听见了远处踢踏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两人互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厨房。 沈晏推开厨房门。 孩童哭声戛然而止。 赵鲤环视一圈,便看见一个过了成人腰部高度的大陶缸。 缸子上虚盖着一个木盖,旁边歪倒了一张小木凳。 赵鲤正要上前,被沈晏一把拦在身后。 在赵鲤惊讶的目光中,他抬手掀开了水缸盖子。 水缸里空荡荡的,只是缸底一圈淡黄色的油脂。 赵鲤想到些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压下恶心。 孩童的哭声又再响起,飘忽不定,不知从厨房的哪一处传来。 而远处,哒哒的脚步穿过菜地,朝这边走来。 赵鲤苦着脸看向沈晏,忍不住叹气。 沈晏率先长腿一跨,踩进了水缸。 赵鲤双手撑在缸沿,也翻身进去。 盛京的井水多咸苦,居民饮用水多是靠城外运来。 因此每家的水缸都大而深。 沈晏身高腿长,蹲着憋屈。 幸而赵鲤个子娇小,团身蹲着,两人贴在一块挤一挤,这水缸也勉强能容得下。 蹲下后,沈晏将水缸盖子盖上。 两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嗒、嗒 那脚步声走近来,停在了厨房门前,却不进来,只围着厨房转圈。 “林安,林安,快救我。”孩童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响起。 “嘻嘻。” “嘻嘻嘻嘻。” 厨房窗户的方向,传来笑声。 “找不到,找不到。” “胆小鬼张珲又哭鼻子咯。” 不知何时,外面的声音变成了三个。 窗外三个孩子笑着闹着。 “找不到,胆小鬼张珲就要一直藏着。” 赵鲤听见那个叫林安的孩子哈哈笑着,一边拍着巴掌。 她生理和心理双重不适,抿紧唇。 黑暗中沈晏看不见,却感应到什么似的,抬手虚扶在赵鲤的背上。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 “走咯!回家吃饭咯。” “不要走!你们找找我啊,救救我。”回应孩童凄厉哭喊的,只有玩伴们走远的声音。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股呛人的烟气,从水缸的盖子缝隙飘了进来。 滚滚黑烟十分呛鼻,周围的温度升高起来。 “爹,救我——” 这次赵鲤听得真切,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在这水缸里。 似是回应,外头响起了一个成年男人焦急的声音:“林安,你看见我家珲儿了吗?” “没看见。”那个叫林安的男孩回答。 “张珲和我们玩捉迷藏,我不知道他藏在哪了。” “我们早早地回家了,不知道张珲在哪。” 三个孩子,三道撒谎的声音。 叫赵鲤和沈晏同时心中一突,两人都不约而同生出一股难以控制的恶寒。 又等待了许久。 一个苍老的老妇发出惨嚎:“珲儿啊!” 这惨嚎之声最高处时中断。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骚乱。 过了会,外头的声音又是一变。 “你不是说不知道我家珲儿在哪吗?吗?” 男人有几分癫狂的指责。 “张叔,我错了。”这次哭求的换成了那个叫林安的孩子,“下次不敢撒谎了。” 但他的哀求也没有得到回应,哭声随着转动的石碾声惨厉到叫人牙酸。 最后,戛然而止。 只有石碾一直吱吱嘎嘎转动。 赵鲤浅浅呼出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人胸口发疼。 沈晏抬手,掀开了缸上的木盖。 两人站起身来,同时都看向了脚下。 “张珲。”赵鲤开口叫道,“别躲了,我知道你藏在水缸里,我找到你了。” 随着赵鲤这一声叫破,缸底慢慢地出现了一个浑身发白、抱膝蜷缩,五六岁模样的童尸。 沈晏指了指缸外,示意赵鲤先出去。 自己则是褪下外袍,弯腰去将那酥烂的童尸裹住抱起,跨出水缸。 “张珲。”赵鲤又叫了一声,“你出来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知何时熄灭。 沈晏怀里的童尸,忽地弹动一下,然后张开眼睛,露出浑浊的眼球。 他扯了扯嘴角,好似在笑。 而后,缓缓地在沈晏怀中化作无数飞散的小光点。 周围的景色剥落褪色,慢慢变得腐朽,染上烧灼的黑色痕迹。 窗外真正属于阳世的阳光,从残破的窗户照进来。 沈晏将手里的外袍揉做一团,面上少见的露出轻松神色。 勾着唇角看向赵鲤,赵鲤也正好转头来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 赵鲤这才发现,自家上司柔和了眉眼,笑起来十分好看。
第36章 黑暗料理制造者 「任务完成!你成功地找到他,结束了这场可怕的游戏。」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 「获得道具:张珲的围兜——幼童系在胸前防脏的小兜兜,上面是娘亲手绣的小老虎。佩戴时,有轻微气息隐蔽作用。」 …… 兴平坊捉迷藏事件落下帷幕。 张家废宅后院碾石的纹路里,发现了一些发黑的血迹和发丝。 张钧的海捕文书迅速签发,发往各州各地。 几个被拉入鬼域的死者遗骸,被收敛起来。 但这桩事件所引发的反应,正在发酵。 皇宫,勤政殿 隆庆帝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的一堆奏疏。 沈晏和靖宁卫又又又被参了。 一摞奏疏之中,清流一派的御史妙笔生花,罗列出来不少罪名。 大景开国皇帝特许闻风奏事,御史谏官可以根据道听途说参奏大臣,而不需要拿出证据。 这项制度,到了如今已经成为政派相互攻讦的利器。 无论靖宁卫还是沈晏,被参比喝凉水都平常。 往日隆庆帝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这次事件却不同。 靖宁卫作为皇帝亲军,是皇帝手中最忠诚的鹰犬,最锋利的刀。 尤其沈晏上任靖宁卫指挥使后,作风更加强势。 虽然干着不见光的活,天天挨骂,但大景从来只有靖宁卫欺人,断没有人敢欺靖宁卫。 像这样皇城根下一次性折了三人的事件,足够让隆庆帝察觉到逼近的危机。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疏,忍不住又拿出案桌上沈晏递来的密报。 殿中无人,只有沈之行在身侧,隆庆帝并无顾忌,有些怅然地对沈之行道:“大伴,莫不是真如那些御史所说,是朕无道引来天罚吗?” 沈之行闻言轻笑:“御史还道我沈之行是色中饿鬼,宠姬无数极为荒淫呢。” 他这一句自嘲引得隆庆帝先是笑,而后沉下脸:“那些人当真心思龌龊,令人作呕。” 隆庆帝爱玩怠工,却是帝王之中少有的赤诚之人,并且有天赋一般的敏锐直觉。 比起那些嘴上冠冕堂皇,私下龌龊,天天找碴的朝臣,他更愿意相信替他干脏活的沈家叔侄。 “近年各地诡案频现,现如今是连这皇城脚下也不清静了,阿晏平日也要小心些,下次莫再身涉险境。” 提到沈晏,隆庆帝不由看向沈之行:“阿晏言道欲在靖宁卫增设一司,专门负责诡案之事,大伴以为如何?” 沈之行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给皇帝倒了杯茶。 “陛下,不是已经有了决定吗?” “大伴知我。”隆庆帝舒展了眉眼,抽来一张宣纸,在书案上展开。 提笔沉思片刻,挥毫于宣纸之上写下三个大字。 巡夜司。 …… 扑棱棱,一只灰色麻雀从地上惊起,扑腾着翅膀,飞到靖宁卫镇抚司衙门的青瓦上。 胖橘猫收起扑鸟捕食的样子,懒洋洋眯着眼睛,揣着爪子蹲坐在镇抚司食舍前晒太阳。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葱花饼的味道。 “怎么又吃葱花饼?”一个靖宁卫扶着腰间革带,一脸嫌弃地问。 “吃不吃?”回答他的是打饭厨子的一句反问。 “吃,吃!”这靖宁卫没好气,接了两个葱花饼,走到一边夹了一筷子芥末油拌的小咸菜,放在粥碗里。 “葱花饼再吃厌了,也总比吃原来的猪食好。”这靖宁卫嘀嘀咕咕捧着碗,咬了口饼。 随后他便是一愣,是错觉吗? 这饼似乎比昨日好吃! 待要再尝一口确认,迎面就看见一人走来,急忙让到路边:“卢副千户。” “哎!吃早饭呢?” 卢照看他手里的葱花饼,眼角一抽,打了声招呼,就往后厨走。 一踏进门,果然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戴着头巾袖套在那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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