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脸色不变,将手头打包好的东西交给客人,再扭头一笑:“客人您好,要点儿什么?” 对方上下打量她两眼,颇为傲慢:“你们这的招牌都有什么,都给我来一份。” 顾明月迅速扫了一眼剩余的材料:“金镶玉还有两份,其余都没了。” 那人皱眉:“那什么奶油蛋糕也没了?” 顾明月摇头。 她这儿的点心本就是限量的,每天老顾客都要抢着买,还有提前一天预定的,预定的那部分都没算进每天的限量里,不然她这每天都没得卖了,就这样了,那些人还得派下人提前来排队等着。 其中的奶油蛋糕更加抢手,半个时辰就能卖光。 来人很不满:“我们一路从江南来,听说你们铺子的东西好吃才来的,怎么就没了!” 他向仆人点头。 后头跟着的仆人便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搁。 顾明月余光一瞥,是个二十两的银锭。 那人又道:“劳烦掌柜的再给我们做几份你们铺子里的特色,这是定金。” 他本想着二十两都足够买顾明月一天的营业额了,多做上一份也不算什么。 谁知道顾明月摇头了:“本店卖完了所有的东西以后就不会再继续售卖了,你要吃的话明天请早。” 这是她从开始限量以后就定下来的规矩,但凡铺子里限量的东西都卖完了,不论是谁来、给多少银子,都不会再卖那些已经卖完的东西,这是她作为商家的诚信。 说白了人家每天一定要吃这么个奶油蛋糕吗?未必。 只不过因着她是限量卖的,东西又新奇,不论是留着自己吃还是送别人都是好物,说出去也有面子罢了。 从这规矩定下,不管谁来问,她都不卖,除非是那种提前预定的宴席,那倒是可以。 那人不大高兴:“有生意还不做,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明月说:“我不知道您是谁,但别说您是什么大官儿,就是太子来了,他也得排队买。” “你!” 顾明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字画:“那个是太子写的。” 以往她也是这样和别人说的,只是大部分的人都不信,谁能信她这么个小铺子里头还挂着太子的亲笔呢? 要是顾明月自己瞧见隔壁铺子里挂这么个字帖她也不信这是太子亲笔。 这事儿说来也意外,当初太子府上在她这儿订了吃食,是当时太子府的管事满城搜罗新鲜吃食才寻到了她这铺子里,当时买回去的也是奶油蛋糕,管事觉得新鲜就给太子带回去了,太子又带进了宫里孝敬给了太后娘娘,勉强得了几句夸赞——原先太后是站成王的,可是成王没了,太后缓了几年,才终于对太子有了几分的好脸色。 太子一高兴,当时就写了副字来夸。 顾明月是懂做生意的,大张旗鼓地就挂上了,中京城的人对这事儿有所耳闻,但那些外来的人却还是不知道的,对顾明月的说法也是半信半疑。 顾明月这回抬出来太子也不过是堵这人的口,都做好了他不信的准备。 谁知道那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也得遵循规矩。” 他瞧了瞧单子:“剩下的都给我吧!” “这总没有限量买的规矩吧?” 顾明月这回摇头了。 她铺子里的东西不愁卖,有人打包买倒也省力气了。 她叫了伙计把剩下的菜都打包给了他。 剩下的东西都卖完了,今天也不需要再多做些什么,干脆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给伙计们放个假。 正收拾着,一队巡查从门外经过,那几个客人还没反应过来,顾明月便已经探出了脑袋:“青枫!” 石青枫笑着抬头:“你眼睛真尖。” 他一边和顾明月说话,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那行客人,话还没说完,便朝身后跟着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那下属立刻上前拦住了要走的一行人:“劳烦路引给我们看一眼。” 石青枫是行都尉,主要便是管着中京城进出的人群侦查,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城门口的城门吏便能过滤一部分了,他们负责的是进了中京城的那些有可疑形迹的人。 他们都穿着官服,要查人合情合理。 石青枫看过了那些人掏出来的路引才放人走,人一走,他便招呼自己的手下:“盯紧一些。” 顾明月疑惑。 等人走干净了,石青枫才小声和她解释:“陛下最近有动作,叫咱们都盯着进京的人呢。” 顾明月不在朝廷,不太懂:“是戎狄人又要进京么?” 石青枫摇头:“是为着江南盐政。” 他大致说了一番。 原来是之前宁怀诚去调查回来的东西,皇帝知道江南盐政不对,但又不敢大肆动手严办,便选了个相当迂回的法子,就是要调查主要人员,也就是那个私盐贩子,追究他的过错,其余人暂且不动。 而且他要追究那人的过错,也并非是要杀头或者别的什么严惩方法,而是想要“招安”,一来这法子求稳,不会挑动当前朝廷的体系,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和动荡,二来么,这些私盐贩子能低价供给那么多的盐,身后必定是有稳定的供盐渠道,如今朝廷的盐引都是从各处沿海收集的,量大,价却也贵,还不怎么稳定,沿海都有台风,很容易折损。 皇帝想把盐引渠道把握在自己手里。 顾明月一听,头一个反应:“那就不就是找了个替罪羊吗?这个私盐贩子没了,难道那些人不会再找下一个?” 要她说,这皇帝也忒会粉饰太平了,这样一味纵容下去,背后的那些人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这种事情一旦皇帝的态度软化下来,那些人知道不会被严查,只怕要更加嚣张。 谁知石青枫苦笑:“何止是替罪羊?皇帝连这盐贩子都没打算严惩,用的是招安。” 他提起刚刚那行人:“那不就是江南来的?” 顾明月恍然:“我说呢,听口音不像中京的,难怪他们问些有的没的。” 才刚她叫伙计帮忙打包那些吃的,那些人闲着没事干,便找她问了一些问题,没有问她生意做得如何,反而问些盐价、调料成本,她也没当回事儿,中京城的盐价大家都有数,她是开铺子的,用的盐多,买得多了偶尔会便宜一些,但也便宜不到哪儿去,官盐么。 她便如实告诉了那几个人,还以为他们只是随口问问,原来是“打探敌情”来了? 石青枫便笑:“这哪算什么敌情?只是你往后警醒一些,这些人手里头有人还有武器,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你开个不过是个小铺子,能不得罪就别得罪人,保证自个儿的安全为先。” 顾明月点头应下:“那那个招安到底又是个什么说法?” 她只听说过土匪招安,原来在河源村的时候,离得挺远的一座山上有一窝土匪,那会儿的县太爷就是冒险去招安了。 石青枫说他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听了几耳朵,这事儿也轮不到咱们做决定,底下议论的人都很少,有些人说是给那私盐贩子找了个官儿做,叫他以后还贩盐,只是价格得和朝廷的盐引一样,还得交盐税。” 顾明月疑惑:“这种条件?那贩子还同意了?” 石青枫耸肩:“能不同意么?证据捏在朝廷手里,他要是不干就得被砍脑袋,后头的人未必会保他,他倒了,换了旁人来卖也是一样的。” 他手里倒是有人有武器,可要是朝廷真动起怒来,他未必能扛得住,彼此都选择了一个伤害最小的折中的法子罢了。 说是这样说,可但凡心里有成略谋算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听起来怎么都不太靠谱。 顾明月不太懂,但她关心另一件事:“那这不会对宁大人有什么影响吧?毕竟最开始的时候可是他去查的案子。” 要是对宁怀诚有影响,那岂不是会牵连到她们家姑娘? 石青枫摇头:“短期内肯定不会有什么影响,以后么……未必。”毕竟牵连的人属实有些多了。 如今证据都捏在皇帝手里,消息又都是宁怀诚查出来的,除了他没人过手,谁也不知道他查到了哪个程度,他保密做得好,放到明面上的就只有私盐贩子一个,那些官员名单一点儿声也没漏出来,是以那些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牵连,不知道自己是否暴露。 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敢做什么的,有时候不动就意味着不出错,若是动了被皇帝抓到把柄当成了出头鸟,那才叫冤。 顾明月总算听懂了,合着那么多人都参与进去了,又不想叫别人知道,又怕自己被查出来。 和有些府里头那些刁奴也差不多了。 她忽然说:“那人官老爷们瞧着好像比咱们风光,还瞧不起咱们,真论起来不还是奴才么?不过是比咱们地位高些的奴才罢了。” 兴许这天底下也就只有皇帝一个人不是奴才。 石青枫默默地看向她。 他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的,他只是在想,明月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依稀记得小的时候他们还是担忧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孩子,到了后来被卖进姜府,他们又开始担心自己挣不到足够的钱,为着生计奔波,再后来他去了边关,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明月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她摆脱了奴仆的身份开始做生意,如今又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和旁人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顾明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明月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难道不该这样想吗?我觉得我说的没什么不对的,我们是奴婢,要揣度上头主子们的心意,那那些当官的不也一样吗?都得忖度皇帝老爷心里在想什么。” 她叹口气:“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朝不保夕,没了性命。” 虽然姑娘那天没有说什么,可她分明能感受到姑娘的担忧与彷徨,宁大人简在帝心尚且不知道前路如何,那其他人呢? 思及此,她忽然又感慨起自己的好运来。 石青枫没说话,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身后的下属推了一把:“大人,该走了!” 他慌忙回神,这才反应过来:“诶!你说的是!那什么,晚上我娘说要做红烧肉吃,让我叫上你,你记得来!” 石青枫他娘厨艺一般,唯有一道红烧肉最拿手,里头会放些香菇和泡开的干笋,放在以往是过年时才能吃得上的美味,轻易不做,有时候过年也不做,要石青枫他爹在山上猎到了大货以后才舍得吃。 来了中京城,石青枫有了稳定收入,他爹娘也找了活儿干,兜里揣着钱了,偶尔也舍得吃点好的了。 顾明月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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