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霍霆山看了眼身旁的美妇人。 裴莺:“……节哀。” 宁青颖面上的酸楚更甚,似顾不上太多,“姐夫,当年高僧批命,我是不信的,未曾想竟是一语成谶,您说我往后该如何是好?” 裴莺心道,高僧批命在霍霆山这里没有用,这人是个铁血无神论者,他不信这些。 但瞥见霍知章面上的同情,裴莺觉得也不是丝毫无用。 就算霍霆山本人不在意,他身边之人也会被影响,尤其这个时代特别多人信鬼神。 或许他那些个谋士知晓后,会劝他纳了,反正这个时代不少男人都觉得宠姬而已,多一个也不多。 霍霆山听闻后,说了一句和霍知章相似的话:“二妹妹,你既为宁家人,如今也尚年轻,往后不愁没有如意郎君。” 宁青颖轻轻一叹,欲言又止。 裴莺实在觉得气氛尴尬。 这位宁夫人不仅是霍知章的姨母,更是霍霆山原先的妻妹,还一心想进他的后院。 虽然再过几个月她就和霍霆山成婚,但前有五宿之约,后有和离协议,她和霍霆山注定不是一对寻常夫妻。 协议成婚,婚后继续分房睡,相敬如宾。 且不说她不想管霍霆山的后院,就是有朝一日想管,也不一定能管得过来。现代男人婚后出轨尚且不在少数,更别说古代位高权重的男人。 她一来没背景雄厚的娘家,二来霍霆山的腿又不长她身上,她还能管他往哪里跑不成? 裴莺待不住了,干脆找个借口溜:“将军,今日二妹妹登门,我去和庖房说,让他们加些菜。” 说完,裴莺对其他两人笑笑,全当打过招呼,正想转身往庖房去,一条长臂这时从后方绕过,揽在了她肩膀上。 “这点小事让女婢去办就行,何须劳烦夫人。”霍霆山低眸看她。 给她画只兔子还真没画错,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想溜。 裴莺和他对视,眼里忍不住泄露出些怀疑。 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位宁夫人的想法? 之前听闻裴莺要走,宁青颖不住欣喜。她还以为那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只是个软柿子。也是,未听闻三州内有裴姓的大家族,一个女人背后没有家族支撑,到底是虚的。 未曾想竟被他留下了,宁青颖缓缓垂眸,挡住眼中的情绪。 垂眸时目光不经意往下,在某处猛地定住,她错愕地看着霍霆山鞶带上的挂件。 注视的时间有些长,她旁边的霍知章好奇地看过去,一看大为惊奇,脱口而出:“父亲,您怎的戴这般丑的荷包?” 裴莺僵住,也缓缓低头看霍霆山鞶带上的荷包。 这只荷包是她的第一个绣品,绣完后其实她自己也认为不好看。 奈何霍霆山似乎觉得寓意不错,时常都有配戴,她甚至还见过他戴着这只荷包出现在一众谋士和武将前,而所有人都面无异色。 这令裴莺生出一种错觉,或许她绣的荷包也不是那么丑,可以归为平平无奇一类。 没想到…… 原来是她想多了,就是丑。 裴莺耳尖泛红。 “很丑?”霍霆山面无表情地看着霍知章,狭长的眼眸黑沉沉的,像两口无尽的深潭。 霍知章脊背霎时绷紧,下意识回答:“不丑,一点都不丑。” 霍霆山冷笑,“我原先只以为你小子脑子不好使,所以读不了书,没想到眼睛也瞎。” 霍知章:“……” 裴莺耳廓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脸颊上了,她生得白,面上飘红特别显眼。 霍知章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裴姨绣的荷包,是他眼拙了。 裴莺被迫留在正厅,一直听他们叙旧,主要是霍知章和宁青颖在说,偶尔宁青颖将话题递给霍霆山时,她身旁的男人会搭一两句话。 到午膳时分,霍霆山让人将孟灵儿也喊了过来,他们四口人外加宁青颖一个来客,用了一顿颇为丰盛的午膳。 膳罢,裴莺接到了一项工作。 宁青颖要暂住在府中,她是霍知章的母族之人,途径此处断没有去住厩置的道理。 因此给宁青颖安排别院的任务,落在了裴莺头上。 反正闲来无事,裴莺干脆领人去府中转一圈,让她自己挑院子。 在府中游逛的时候,裴莺听宁青颖轻声问:“请问裴夫人祖籍何处?” 裴莺心道了声果然:“冀州北川。” 北川,小地方。 宁青颖眉目舒展了些:“北川,离我第一任丈夫的故土不远。” 裴莺只是道:“那挺巧。” 大抵是见裴莺把天聊死了,宁青颖又道:“裴夫人,你信命吗?” 裴莺摇头说不信:“我不信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十岁那年,我母亲带我和姐姐去寺庙祈福,在上山路上偶遇一个衣着褴褛的僧人,那僧人向我母亲化缘,我母亲心善,给了他几个铜板和身上带着的所有粟饭团。那僧人谢过以后,说为我和姐姐算两卦以做报答。”宁青颖说着从前。 裴莺知晓势必有这一遭,因此静听。 宁青颖继续道:“当时那僧人问了我姐妹二人的生辰八字以后,便拿出龟板卜卦,他说我姐姐会嫁贵人。” 说到这里,宁青颖转眸看裴莺:“她十六岁出嫁,后来姐夫扶摇直上,完全当得一声贵人。” 裴莺颔首。 宁青颖美目微眯,又继续道:“那僧人给姐姐算完卦,又给我算了一卦,道我命格贵重,唯有那真正的显贵之人才能镇住我,再借我的命格平步青云。若是寻常男人娶了我,会反噬受难,轻则病痛缠身,重则直接丢了性命。我原先听了只觉荒唐,却未等我母亲询问,那僧人竟呕出一口血来,脚下不稳,沿着石阶一路滚了下去。” 裴莺惊讶:“那他后来如何?” 宁青颖垂眸:“我母亲立马让家仆去施救,但他摔得头破血流,已是昏迷不醒,我母亲见他原来从寺庙的石阶下来,只得让人将他送回庙中,还顺带询问了那僧人的身份,一问之下大吃一惊。” 哪怕裴莺知晓对方的最终目的,但仍被勾起了好奇心:“令慈问到了什么?” 宁青颖:“那僧人竟是寺庙中一得道高僧,许多小僧都唤他师叔,道号慧法。此人鹤发童颜,瞧着不过是花甲之年,但实际百岁有余。” 裴莺错愕:“这一摔如何得了?” 别说百岁了,六旬的老者也很怕摔跤。 宁青颖叹道:“不久后,慧法大师圆寂。如今想来,是我害了他,都怪我让他窥到一丝天机,令他遭了天惩。” 裴莺:“……” 那个大师真的不是摔死的吗? 见裴莺没接话,宁青颖眸光微闪,“其实大师批命之事,我当时未曾放在心上,直到我出嫁,嫁给了我第一任丈夫,他和我成婚后只活了四年就去了。接下来我还嫁过两次,且一次比一次嫁得高,我第三任丈夫是中监军,他是听闻我命格贵重之名才来求娶我的,未曾想十年都熬不到,又去了。” 裴莺:“……你节哀。” 恰好这时行到一座院子前,裴莺转移话题:“这清辉院不错,不如我们进入看看。” “裴夫人,不怕你笑话,我有一事相求。” 裴莺心里诧异。 这般快? 她今日才刚来到州牧府,是否有些太沉不住气? “裴夫人,我有许多年未见知章了,能否容我在府中多住几日?”宁青颖问。 裴莺笑道:“这有什么,二妹妹随意。” * 在裴莺带着宁青颖游园时,霍霆山父子走到了书房。 霍霆山转身看向二儿子:“你何时回幽州?” “父亲,我才刚来没多久,您让我再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吧。”霍知章不想回幽州。 这里有能烧出好菜的铁锅,还有带劲的好酒。回幽州作甚,日日被兄长检查课业吗? 霍霆山:“多留几日也行,从明日起,你随孟灵儿那小丫头一同跟着公孙太和读书。” 霍知章噎住,最后屈服了。 反正都要读书,在这里好歹还好吃好喝。 又问了些小儿子在幽州的事后,霍霆山说:“行,你回去准备读书一事吧。” 霍知章却没动,迟疑着说:“父亲,姨母她丧夫了。” “她丧夫与你何干?”霍霆山哂笑。 霍知章皱眉说:“她毕竟是我姨母。姨母生得天香国色,虽说三嫁三丧,但有命格之名在身,那些个自命不凡的人肯定会对我姨母动心思。” 霍霆山懒懒抬起眸:“你小子想说什么?” 霍知章低声道:“父亲,我一岁多那年您问我和兄长,说您娶姨母为妻,让她照顾我们兄弟如何,兄长当时没意见,是我不懂事哭闹……” “也不算不懂事。”霍霆山忽然道。 霍知章惊愕。 他父亲极少夸人,如今这句在他听来已是夸赞。 “父亲。”霍知章不解。 霍知章转头看向旁边,那处靠窗牗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案几,案几上有一个画有“楚河漢界”的木盒子,男人眼里荡开一抹笑:“你小子当年挺不错。” 霍知章惊愕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霍霆山收回目光:“还有事?” 霍知章听了那句夸赞后,心里莫名生出一阵退意,却又明白他父亲是不喜拖泥带水之人,这事既然开了头,也就只此一次机会。 思来想去,霍知章继续道:“父亲,当初您肯娶姨母为妻,想来是不讨厌她的。她如今没了庇护,又有那等命格之名在身,得之者显贵,把姨母迎入府中于您有益无害。” “我过几个月得和你母亲成婚。”霍霆山淡淡道。 “姨母……”霍知章本来想说姨母可以当妾室,但忽觉这话从他这个小辈口中说出来不妥,于是没了声。 “方才那些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你姨母让你说的?”霍霆山面上无波无澜。 霍知章垂下眼。 父亲毕竟是他父亲,不至于因为这点事疏远他。 但若让他知晓是姨母的意愿,他愿意还好,不愿的话,说不准会对宁家有意见。 霍知章:“是我自己想说的。” “既然是你自己想的,那现在就把那等念头抛开,一日日不干正事,倒是倒腾起你老子的事来,浑身牛劲使不完是吧?”霍霆山冷呵了声:“待会儿我就和公孙太和说,让他给你多布置些课业。” 霍知章宛若雷击。 * 如今赵天子沉溺修长生,几乎不问国事,国事由天子小舅父纪羡白,和以崔安为首的宦党一同把持。 长安,纪府。 书房内熏香袅袅,梨木书架,云檀案几,架上摆件无处不名贵,檀木作房梁,水晶玉璧为灯,连铺地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玉,可见主人家资产并非一般的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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