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儿:“非也,这都是我猎的,陈校尉可以为我作证。” 陈渊颔首,“确实是小娘子猎的。” 霍知章难以置信。 孟灵儿笑眯眯道,“此行猎太多了,我和陈校尉他们拿不完,恰好赵小郎君他们经过,便托他们帮我带一些。” 经妹妹这般一说,霍知章后知后觉她和陈渊的马上都挂了不少猎物。 有山鸡,有兔子,还有肥硕的田鼠,还有一头体型颇为大的狍子…… 除去那头大狍子,其他猎物的体型不算大,但胜在数量很多。若是按之前定下的、一大换三小的规矩算,他没有胜算。 霍知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孟灵儿见他面有败色,不由得意,“二兄轻敌了吧,往后莫要小看女郎。” 另一边。 先行狩猎回来霍霆山和裴莺已经在烤肉了,烤的正是之前裴莺射的那只兔子。 炉子上还放着鹿肉,鹿是霍明霁猎回来的,兔子肉放在旁侧大小鲜明,没一会儿,肉滋滋的冒出油来。 裴莺席地而坐在铺地的毯子上,看着霍霆山烤肉,看他片刻,忽然想起之前林中听到的对话。 禁提政事。 只是一场冬狩罢了,为何禁提政事? 自己想不明白,裴莺干脆问他,“霍霆山,为何冬狩要禁提政事?” 山高皇帝远,幽州之事长安鞭长莫及,更别说如今皇权衰弱,霍霆山这人向来狂,她不觉得他会畏惧皇权。 正在烤肉的霍霆山动作稍顿,“夫人何处听来要禁政事的?” 裴莺没瞒他:“方才在林中听了一耳朵,有人说荆州和益州开战了,担心自己远嫁到荆州的表亲,另一人说禁提政事,让她别说了。” 霍霆山面色如常的继续翻着烤肉,“确实是我下的令,这场冬狩本就是娱乐,若是四处议政反而变了味道。” 裴莺黛眉微皱,觉得这说法有几分古怪,但此时却听他扬声喊不远处的小辈,把他们通通叫过来。 小辈过来了,且皆面带喜色,裴莺也不好继续说那等话题。 霍霆山指了指炉子上,“来尝尝你们母亲今日的战绩。” 还未彻底从和妹妹比试败北中走出来的霍知章大为震惊,“您竟猎到了鹿?母亲您不仅才高八斗,还是武曲星转世,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裴莺:“……” 霍霆山勾起嘴角,也没纠正儿子的说法。 裴莺忍着那股羞赧,指了指旁边的兔子,“鹿是明霁猎的,我只猎了一只兔儿。” 霍知章尴尬挠挠头。 一旁的霍明霁此时开口,“子侍母天经地义,鹿亦算是母亲的。” “兄长说得是。”霍知章立马又说:“母亲首回狩猎,能一举击杀这胖兔已是非常了不起。要知道,那些资质平平的初学者最开始连兔儿毛都挨不着。” 裴莺:“……” 霍霆山闷笑出声。 裴莺转头轻瞪了眼身旁男人,“霍霆山!” 霍霆山见她玉颊染粉,一双水眸似嗔似恼,有些心痒了:“夫人莫和这小子计较,他向来愚钝非常。” 霍知章一脸懵。 狩猎之人渐归,初始时众人皆是围观营前的大虫,好一番惊叹,而后才带着猎物回到各家营地。 烤肉饮酒,投壶射箭,欢声笑语不断,好不快活。 裴莺也在吃烤肉,兔子肉烤得刚刚好,再沾点白糖,焦甜焦甜。新制出来的白糖少得很,一家五口没张扬,偷偷自己用。 霍知章满足喟叹:“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裴莺看着霍知章,若有所思。 他们是午后未时出行狩猎的,从红日高悬一直待到日薄西山,待酒尽肉饱,众人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城。 回到州牧府后,小辈们辞别双亲回自己的别院。 裴莺见霍霆山往书房去,待他离开后,她也出了主院。 不是去后花园,也不是尾随霍霆山去书房,而是往霍知章的院子去。 裴莺并不知晓,在她离开不久后,原本该去书房的男人走到一半似想起什么,转身回主院。 “夫人呢?”霍霆山没看见裴莺,却见辛锦在院中。 辛锦:“夫人出去了。” 霍霆山听她说出去,眉心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人肯定还在府中。 如今将日落了,她不可能这时外出。 但是,她为何不带女婢? 霍霆山转身往院外走,问了院门口的卫兵。 霍知章刚回到自己屋子,就听女婢来报说裴莺来了,少年郎大惊,忙放下喝到一半的茶,速速出门迎接。 “母亲若有事吩咐,让人传儿子过去便是,何须自己来一趟。”霍知章给裴莺见礼。 裴莺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且饭后走动消食也好。” 不是什么大事,那也是有事。霍知章干脆开门见山,“母亲但说无妨。” “知章,我听闻南方打仗了,这仗为何而打?”裴莺问。 可能是酒足饭饱,也可能是裴莺的声音太温和,霍知章很自然说,“荆州州牧丛六奇称帝了,这等乱臣贼子冒出来,自然得挨收拾。不过母亲您莫忧,那是南边的事,暂时与我们幽州无关。” 裴莺结结实实愣在原地。 称帝? 州牧称帝? 赵天子尚在世间呢,他居然敢称帝,这名声不要了? 莫非…… 裴莺忽然打了个激灵,“知章,你老实告诉我,赵天子是否山陵崩了?” 这话说完,裴莺在他面上看到了迟疑、懊悔和纠结,那一瞬她的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霍知章没忘记父亲的吩咐。 父亲不让提赵天子山陵崩,而最开始母亲所问之事和先帝无关,他便说了。只是未曾想到随口一说,母亲竟这般敏锐。 这可如何是好? 霍知章心里苦,忽然间发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院口。 “知章,你和我说实话,赵天子还在不……”裴莺见他神色惊惧地看着她的后方,下意识回头。 那一瞬,她和霍霆山四目相对。
第110章 在那道冰冷阴沉目光的注视下, “父亲”二字哽在喉间,有一瞬霍知章只觉自己如坠冰窟。 他傻眼了,整个人呆呆的, 脑中唯有一个念头:他完蛋了。 裴莺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霍霆山, 不用霍知章回答她, 她已隐约知晓答案。 看来赵天子真的驾崩了, 不过这是何时的事? 裴莺怔怔地看着霍霆山,这一刻, 她的思绪忽然拉回到了北征回程时。 离开呼禾郡后, 霍霆山沿途再也没入住城邦, 而是随军宿在城外, 再从旁侧绕城而过。他不入城邦,她自然不可能去,于是后面那一路都在城外扎营。 她有问过他为何如此, 当时他说以前城外多林匪, 绕城可查是否有林匪踪迹, 有的话顺手除了。 她当时并未怀疑。 再后来就是回到玄菟郡, 这人特地带她走南门, 避开了迎接的百姓群;还有西郊别院之旅,她还在睡梦时就被带着挪了窝,亦是他干的好事。 之前的疑惑如今通通都有了解释。 赵天子驾崩了。 当初她和他曾有过约定,若是赵天子驾崩, 他们就和离…… 天际最后一缕余晖淡去, 黑暗如潮席卷笼罩,整片天幕都暗了下来。天刚刚黑, 院中还未来得及点灯,沉甸甸的暮色压在每个人脸上。 裴莺逐渐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在暮色中宛若高耸的山岳。 霍知章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明明只是几息而已,但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他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住后颈,在沸腾的油锅里上上下下,每一下都是煎熬。 终于,霍知章看到他父亲有了动作。 身着玄袍的伟岸男人快步走进院中,他来到美妇人身前,喉结微微滚动,“夫人。” 裴莺没应,如今她脑子乱糟糟的。 这人无数回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结果天子山陵崩后,他自己却封锁了消息不让她知晓。 霍霆山握住裴莺的手,他手掌宽大,轻而易举将她牢牢包裹在其中,“夫人先随我回去,等回去再说。”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 霍知章不由瞠目。他敢保证过往十八年以来,他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温和,甚至算得温柔。 裴莺被牵着慢慢离开霍知章的院子。 霍知章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绝望的闭了闭眼。 父亲现在不和他算账,后面追账肯定更厉害。完了,他的小命忧矣。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去向兄长求救,兄长一直比他聪明,肯定有办法救他狗命…… 这时微微刮起了风,冬日的夜风吹在面上,阵阵的凉意令人哆嗦。 裴莺混沌的思绪忽然清晰了不少。 她和他有和离协议不假,但如今外头正乱,就算和离,也是天下太平那时和离。外面世道危险得很,她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势力掳走,不得不和女儿分离。 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当然不! 这人瞒她许久,有错在先。 裴莺还记得动身去西郊别院的前夜,当时分明说好只来两回,结果这人在汤池里发疯。 太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如今想起来,他还很有故意为之的嫌疑。以前没有理由,也找不到那条勒马的缰索,现在……现在这不就有了吗! 裴莺只觉风不冷了,甚至头顶黑沉沉的天好像都透出明快的亮色来,心花怒放不过如此。 嘴角忍不住翘了下,又迅速被裴莺压平。 不行,霍霆山这人精明得很,她得克制住,不能让他看出端倪。若是让他瞧出来了,这家伙肯定继续我行我素。 她得镇定。 霍知章的院子和主院有一段距离,这一路回来,夫妻俩少见的无话。 回到主院,霍霆山挥退所有女婢,房中只留他和裴莺。 主屋中放置了不少夜明珠,也点了烛光灯盏,灯火通明,他能清晰看到她的所有神情。她抿着唇,长睫压得很低,面有霜色,明显很不虞。 “夫人,此事我可以解释。”霍霆山低声说。 裴莺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朝着窗牗的软榻走去。 霍霆山跟上前。 裴莺在软榻上坐下,在她低垂的眼帘里看到那双黑靴来到他跟前,却只是站着,她心里不住又乐了乐。 以前这人来了就自顾自坐她的软榻上、还喜欢挤着她,这会儿倒是知晓规矩了。 裴莺抬眸看他,依旧没说话。 霍霆山心领神会开口说,“此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厚道,瞒了夫人。但事出有因,是我不欲夫人离开我,才隐瞒了赵天子驾崩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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