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麻痹他们起码还需一段时日,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等你拿下沉猿道,都入夏了。说起来春日已过,种下的棉花也该出苗了,而去年秋种下的甘蔗,如今差不多也成熟了。”裴莺说。 甘蔗和棉花的成熟周期都是七个月,但棉花寻回来的时间稍晚,当时已是冬季了,无法播种,只能等来年春天。 霍霆山勾起嘴角,“再过些时日,我让明霁送些白糖来。” 白糖是个稀罕东西,除了裴莺以外,其余无人不嗜甜,故而当初先行熬制的白糖吃干净了。 裴莺思绪飘散,想到了长安的盛京阁。再过些时日,盛京阁该上新白砂糖了。 *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二十日过去了。 “大将军,据斥候来报,司州那小撮军队开始整军了,看来司州方要坐不住了。”秦洋汇报道。 拔营整军的意图无非两种,其一后撤和大部队汇合,其二是进军。 至于进军何处,依然是幽州方。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扳指,“坐不住挺好,代表着荆州也要等不及了。如今他们已结盟,多半会前后夹击。” 在他们司、荆二州看来,收割时机已至。同样的,这个时机亦属于他们幽州。
第137章 带领司州三千兵马在侧的司州武将叫辛郃, 这人原先是个校尉,在李啸天手下算不得多受重用,此番接到单独领军的任务, 他最初欣喜若狂。 李司州总算看重他了!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 随着斥候不断来报, 幽州军焚尸和挖土的动静愈演愈烈, 这位辛校尉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幽州军不寻常, 这怎的瞧着是—— 染疫了! 他心急如焚, 忙去信上峰李司州, 三千人的小分队距离大军不远, 信件当日来回。 后面一看信件,辛郃险些一口老血哽出来。 幽州军竟真染疫了。 那可是疫病啊,凶如猛虎, 一个不慎得去见阎王。 辛郃忙命三千人马拔营撤开几里, 和幽州拉开距离, 却也仅此而已。 军令如山, 李司州让他领军驻守在幽州军侧, 时刻监视对方的动向,无召令不得回。倘若他敢领人回去,保管一回到大军军营,等待他的就是军法处置。 可幽州那边日日死人, 到后面他们似已无力挖坑埋尸, 只能用焚烧之法处理,这个转变令辛郃心惊胆战。 那边的疫情竟厉害如此? 若等幽州军自觉无望, 回过神来是否会和他们这支司州小队同归于尽? 毕竟,李司州和霍幽州此前闹过龃龉。 越想越焦心, 辛郃只觉成了油锅上的蚂蚁,无力爬出这口油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往下滑。 不能这样! “林贤弟,关于幽州军,我有个想法。”辛郃唤来自己的老乡兼之多年好友。 林虹同样也焦急,李司州如今算是明牌了,势要将他们这三千人当弃卒,“贤兄所言是否和草药有关?昨日斥候队回来,说最近藿香、苍术等草药越来越难寻,时常得翻山越岭才寻到少许,更有甚者还得一路摸到小乡镇的医馆。贤兄,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寻不到草药、无法焚烧熏烟的那日,就是咱们军营染病之时啊!”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辛郃无奈说,“这般下去左右是一死,不如拼一把吧,许能得到一线生机。” 林虹见他神色坚定似有疯狂,心惊道:“贤兄莫不是想率军出逃?” 说完他径自摇头,“此法不妥。我们距离大军太近了,一旦贤兄你领军出逃,难保队伍中有逃卒回去通风报信,以此求得李司州赦免。” 战时逃卒,一律杀无赦。 辛郃否认他的猜测,“非也,我自知出逃无望,不会做那等自寻死路之事。我是想借李司州之名,去信荆州的方假节,告知幽州所剩兵马不多、几乎死绝,也和他们说……” 辛郃陡然冷笑了声,“我方侦查时发现几支疑似绕路南下的荆州商队,商队从东往西来,不清楚是否穿行了幽州军的活动区域,请求荆州方速速出兵,与我司州合力清理幽州病卒。他们荆州想在关内半点不粘事、只坐收渔翁之利?想得美。” 两军开战,百姓们会自动避行。但疫区有多大,这个却不好说。 倘若真有商贾穿行疫区再绕道进入荆州,疫情一定会如野火般蔓延过去。 林虹心头一震,“贤兄,此计甚妙!” * 沉猿道,关内。 方冈将手中书信折起,面色凝重,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下属见其忧心忡忡,主动询问欲为其分忧。 方冈将信件递出。 那人迅速看完后,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说来也巧,司徒深是随方冈一同被丛六奇派来驻守沉猿道,此前他见过谋士周毒,“当初周先生也叮嘱过,必要时刻需出兵持火炬清障,以此驱邪避凶。方假节,此事刻不容缓。” 方冈不言。 司徒深继续道:“幽州先前有十五万人马,哪怕病死十一二万,还剩下几万人。我们出兵五千,和后面的司州前后夹击,估计一日……不,半日就能清理干净剩下的幽州病卒。” “五千太多了,对付些残兵弱将,三千足矣。”方冈舍不得弃五千人。 司徒深知晓对方是同意了。 两方一拍即合。而书信往来间,两州人马暗地里相约,约在一个青天白日里。 是的,大白天行动。 双方都认为幽州军已然是一群瘟鸡,宰杀这类瘟鸡当然得选在光线充足的白日,否则让他们逃了如何是好? “咯滋。” 厚重的关门打开,关中人马如潮水般涌处。 骑兵得重用的局势在去岁已形成,荆州方为速战速决,派出的这三千人皆是骑兵。这三千骑兵皆面覆一小块麻布以遮口鼻,他们乘着最瘦的马匹,持着生锈的兵器, 沙英在远处的山丘上,手拿着自己紧赶慢赶做出来的低配版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关门的动向。 他经验老道,那乌压压一群大致有多少他能看出来,“全部都是骑兵啊,瞧着不超过三千人。” 放下望远镜,沙英吹了声口哨,天上盘旋的海东青侧翼倾斜,盘旋而下。 沙英将藤纸从兜里摸出来,又摸出根炭笔,刷刷的写了一行字。事毕后将藤纸卷好放入海东青脚上系着的小竹筒里。 “回去寻大将军吧。”沙英将海东青放飞。 …… 裴莺坐在帐中窗帏的小案几旁,案上摆着一大叠账本,这是本月“裴氏”商号的账单,开销和盈利全由她对接,不经霍霆山之手。 “呼啦——” 一只巨大的阴影忽然降下,长翼张开,鹰眸锐利。 裴莺不由惊呼。 “乌雉!”那边传来一声厉呵。 本来还想往前拱的海东青乖乖收起了双翼,微微下蹲后身上的羽毛遮住了锋利的爪子,倒晓得不如方才来得凶悍。 裴莺有些惊魂未定。 “吓着夫人了?”肩膀搭上一只宽厚的大掌,在不远处办公的男人已来到裴莺身旁。 裴莺呼出一口浊气,“无事,只是方才有些突然。霍霆山,你为何它叫乌雉,这名字取得毫无气势。” 雉,野鸡,黑色的野鸡。 堂堂万鹰之神,还是身披漂亮白羽,居然比乌云和乌夜差远了。 霍霆山解开乌雉脚边的竹筒,“我捡到它时它已奄奄一息,听闻贱命好养活,就取了乌雉这个名字。” 小竹筒打开,里面的纸张滑了出来。 霍霆山拿出纸张展开,眉梢高高挑起,“等了这般多日,荆州军总算出来了。” 裴莺愣住,“可如今是大白日呢。” “大白日才好,放不走多少漏网之鱼。”霍霆山放下藤纸往外走,“夫人且在营中稍等,明日午时前,我带夫人进沉猿道。” 时间紧迫,他放下话便往外走。 不过刚要出营帐,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在裴莺疑惑的注视下,他长臂一伸将案上的海东青抓走了。 * 荆州军出关的消息令幽州武将虎躯一震,在场的有多少算多少,心里皆是想:可算来了。 再不来,他们都要憋死了。 兵马早已备好,只等任务分配妥当一声令下。 “霍二、熊茂,我拨五万人给你们,那三千余人的司州兵交给你俩。”霍霆山给小儿子和熊茂分完任务后,看向陈渊:“陈渊,你另外领二千人悄悄绕到这批司州人马的后方,倘若发现对方兵卒出逃给后方司州大军报信,速杀之。” 瞥了眼窗旁的海东青,霍霆山补上一句,“也需注意天上飞禽,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现在荆州军出关,他们也无需再忍旁侧的司州军小分队了。 直接杀个干净,问起来就是荆州干的。 派完司州那方的任务后,霍霆山继续道:“秦洋、兰子穆,你俩随我一同迎战荆州军。陈威陈杨,你兄弟二人各领步卒一千,待这三千荆州军过官道后,从东西两个方向拉开拌马链,一个人、乃至一匹马也不能放他们回关内。” “唯。” “唯。” 众将领命。 和过往出征不同,这回没有隆隆的马蹄声,幽州士卒手持弓箭,背背箭筒,听指令隐入密林中。 此行领兵出征的荆州将领叫万元忠,这人和司州的辛郃颇为相似,也是不受重用的,此番被提上来,万元忠欣喜异常。 虽说此番要前往疫区,但万元忠自认为已面覆麻布,且速战速决,感染风险并不大。若是他能割下霍霆山的首级,他必定名扬天下。 到时不止上峰方冈会重用他,丛荆州,不,应该称之为昭元帝了,陛下也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万元忠心情飞扬,直到一声惨叫传来,将他的美梦打碎。 与惨叫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箭雨,密集到恐怖的箭矢从两侧密林中射出。不及防的士兵和马匹倒地的倒地,失控狂奔的狂奔。 “有埋伏!”万元忠大骇。 箭雨过后,两侧密林冲出身披黑色铠甲的士兵,他们个个身形健壮,凶猛如虎,和那批体态消瘦的荆州军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万元忠眼瞳收紧成针,在又一个荆州兵被箭射中摔下马时,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中计了! 幽州军内根本没疫病,他们是装的。 “快,速回去通知……” “嗖。”长箭飞来,力道极大,竟一箭将万元忠胸前的铠甲开了一个洞。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后续已无力。 万元忠不可思议地抬头,只见前方丛林中走出一人一骑,那人身形伟岸,头戴虎头兜鍪,于马上持一把重弓,此时弓弦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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