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帛书来自大司农。州财政、军资本由大司农掌管,而在帛书里,大司农说了四件事。 其一,关于长城坍塌。前些日下了夏季的最后一场雨,大雨过后巡逻的卫兵发现易水郡的长城有一段出现了坍塌。 长城坍塌非同小可,这是必须修的,因此不必问霍霆山,大司农做主连夜拨款维修。 其二,大司农表达了对大军的思念之情。 有一类农民叫做兵农,顾名思义,士兵当农民。不打仗时,士兵种田耕耘,以取得军队供养和税粮,待要打仗了,士兵就去打仗。 行军在外非常耗费人力物力,士兵每日的供给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需要州的财政支持。因此除了有思念之情以外,大司农还隐晦地问霍霆山的归期。 其三,与军器监有关。之前的两千副马镫和高桥马鞍已加班加点赶造完成,后面却还有不计量的要立马炼制。大司农表示有些急促了,能否缓缓,军器监转不太过来。 其四,也是最后一则,大司农向霍霆山汇报了一件“小事”。 处于边陲的幽州从来都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外族隔三差五就来侵扰,幽州军出征不计其数。 有战争自然有伤亡,伤兵亡卒有津贴,大司农汇报的第三件“小事”和津贴有关。 他在帛书中写道:第五校有一小卒名曰马维,幽州长横郡人士,于一年前与鲜卑贼交锋中阵亡,据记载,马维家中唯有一四十老母和五岁幼弟。 马维之津贴交于军中同乡方姓士卒,由其捎回故土。然,方之侄烂赌,将津贴窃之,并挥霍一空,方忧其侄性命,遂瞒之。 此事直至不久前方意外醉酒才说出。 最后大司农表示,虽已将方姓士卒和其侄处置,此前军中也定下过禁止挪用津贴的铁律,但是伤兵亡卒的津贴数额不菲,财帛动人心。 他建议将津贴减一减,如此帮忙捎带津贴之人受到的诱惑和碰上的麻烦会少很多。 至于减少多少,大司农也给出了建议,建议减少到原来的一半,反正减至一半的津贴也比其他州给的多出一点点。 总而言之,这份帛书通篇读下来就是大司农哭穷,暗示幽州财政非常吃紧,让霍霆山这个一把手省省钱。 “大将军,这伤兵亡卒的津贴就算要减,也不能直接砍半。”沙英低声道。 熊茂连忙附和。 他们都是武将出身,很清楚上了战场就是拼命,把脑袋悬在裤腰上。 若一下子削减一半的津贴,谁来保障伤兵亡卒的亲属往后的生活? 那些马革裹尸的、永远回不来的士兵,他们不仅仅是士兵,更是某些人的儿子,丈夫,亦或者父亲。 那份帛书被重新放于案几上,霍霆山拿起,目光再次扫了遍,然后忽然松开了手,任由那份帛书飘飘然落在地上:“削减津贴?亏他想得出来,我建议他不要建议。” 但书房里众人都知道,大司农能写下这份帛书,肯定是钱袋子里没多少钱了。 “之前在北川县和郡守府缴获的那些宝贝,都运回去了吧?”霍霆山看向秦洋,这事是他营中的人在负责。 秦洋忙道:“回大将军的话,都运回去了。算算时间,北川县那批宝贝在大司农捎信之前,就送回了幽州,不过郡守府的那批肯定还在路上。” 这话的意思是大司农收到一批了,但依旧不够。 霍霆山按了按太阳穴。 陈渊这时忽然道:“大将军,裴夫人那边若还需要准备其他,可还继续为她准备?” “裴夫人要做什么?”陈世昌疑惑。 沙英也问:“裴夫人要准备什么?” 陈渊看了霍霆山一眼,见他双手抱臂不知在想什么,没阻止,于是说:“裴夫人欲做类似皂角之物,命我买了豕板油等。” 这话一落,在场众人皆抽了口凉气。 豕板油,用来做皂角等物? 皂角廉价,几个铜板就能买一大筐的皂角。但若是买豕板油,几个铜板可买不到一丁点。 熊茂皱眉说:“大将军,裴夫人这怕不是在胡闹?” “主公,裴夫人是否仍记恨着您不让她离开?”陈世昌想了想,猜测道。 霍霆山回神,懒懒抬起眼皮子:“你们不想办法弄银钱就算了,怎的都惦记上了给夫人的那几斤肉?莫不是以为省下那买肉的小钱,就能令我幽州的财政不再吃紧了吧。若是这般想,早点洗洗睡,梦里都有。” 一众武将被说得面红耳赤。 熊茂心道这如何一样。 若裴夫人买肉来吃,他绝不说二话,但如今不是啊,用豕板油制类皂角之物?那不是浪费么。 “夫人之事不必再议。”霍霆山看向沙英:“沙英,你去和胡览说,他送我的那两样礼物我看不上,我就喜欢些黄白之物。”
第29章 裴莺已经连着用了几天药, 脚腕比原来的消肿了许多,不过还是疼,下地走不了路。 霍霆山曾说他明日会来给她换新的药, 裴莺第二日果真又看见他了。还是如昨日那般, 她坐在软座上, 他拿着丝锦慢慢匀着上面的药膏。 裴莺看他夷然自若, 忍不住说:“将军您入住郡守府后,难不成就没旁的计划?” 霍霆山听出她在说他闲:“嫌我?” “不敢。”裴莺嘴上说着不敢, 但眼里就是那个意思。 霍霆山轻呵了声:“夫人这打诳语的性子, 还是一如当初。” 政事之类的事, 他以前从不和女人说, 但如今想了想,霍霆山最后道:“闲也就闲这几日,几日后大概率要出征了, 夫人且做好准备吧。” 裴莺稍愣:“出征?往哪儿去?” 霍霆山:“南边。” 药膏铺满丝锦, 霍霆山放下小树枝, 熟练的将裴莺的裙摆撩高了些, 以免沾到药膏。 他在给裴莺上药时, 裴莺低头看着他,心道这人是真生得高大,哪怕盘坐着、微微弯腰垂头,都像一头卧着的虎豹, 那拳头打人估计能一拳打俩。 准备要出征了, 她能不能…… “将军,您是全军出行吗?若不是的话, 不若我留在郡守府等您回来吧。”裴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高兴。 霍霆山听着最后那有一点微扬的小尾音,哪能不知晓她高兴:“想留在郡守府?” 裴莺毫不犹豫嗯了声。 霍霆山目光从她脚腕上移开, 抬头和她对视,狭长的眸挑出一缕笑:“不巧,正是全军出发。” 裴莺:“……” 霍霆山低头继续缠丝锦:“广平郡算不得冀州的大郡,我带夫人去住冀州最好的地方。” 裴莺思索了片刻:“你要去冀州牧那里?” 州牧是州内最大的官,以这个朝代官吏的腐败程度来看,裴莺觉得冀州里最好的地方,多半就是州牧府。 “夫人聪慧。”霍霆山给丝锦系上一个结收尾。 裴莺却皱了皱眉。 他说的住,那语气听着可不像是以客人身份入住。但只要冀州牧一日还活着,其他人都只能是客人。 这个道理不仅是裴莺明白,霍霆山麾下的一干武将也明白。 所以在收到霍霆山下令整军时,有一些武将是懵的,比如熊茂。 “沙英,大将军怎么就下令整军了呢?” 熊茂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如今蓝巾逆贼暂无大规模作战,那咱们能往哪里去,难不成回幽州吗?” 沙英嘴角抽了抽:“你说的出回幽州的话,平日公孙先生骂你草包脑子,你是一点都不冤。” 现在绝对不可能回幽州的,好不容易才找个名头进了冀州。若如今退回去,待想再进来,可不单单是行军那么简单。 熊茂嘟囔:“可是袁丁又未死,我们去哪儿都不适合。” 熊茂才说完袁丁未死,亥时时,一封由鹰隼捎来的密信到了霍霆山手上。 霍霆山展开密信,看完笑叹:“终于来了。” 底下一众下属抓心挠肝,最后还是熊茂当了出头鸟:“大将军,什么来了?” 霍霆山:“袁丁已死。” 众人皆是色变,沙英和熊茂更是不住惊呼。 “袁丁死了?” “好端端的,他怎就死了?” 公孙将摸了摸羊胡子:“看来是人为啊!” 霍霆山冷笑道:“袁丁本就一把老骨头了,后面又中了一记冷箭,前有蓝巾逆贼凶相毕露,后有朝廷派来的人虎视眈眈,说不准冀州内部还并非铁桶一块,他不死谁死?” “正是如此。”公孙良笑眯眯,又对着霍霆山拱手作揖:“如今冀州无主,祝贺主公,接下来只要以‘诛蓝巾’的旗号行军即可。” 冀州已然无主。 争一块无主之地无可指摘,更何况冀州内还有个蓝巾军,打着诛蓝巾的旗号彻底占据整个冀州,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当然,旗号不是假幌子。蓝巾贼这条“鱼刺”是肯定要挑出来的,不然肉吞下去都卡喉咙。 秦洋思索着,“大将军,兖、司二州肯定也会接到袁丁的死讯,或许咱们打的名头都会想到一块去。” 霍霆山颔首:“这是必然的,二州之人并非全是蠢货。袁丁之死一定会令他们振奋,不过蓝巾贼更高兴。且等着吧,明日或许会有人提议结盟共诛蓝巾。” 亥时接到密报,待众人踏出书房已是子时了。 夜深人静,正是休息之时,百姓们都睡了,刚商议完离开的幽州众人却精神抖擞。 这一幕先后出现在郡守府另外三个别院中,得知冀州牧的死讯后,二州大喜过望,归属朝廷派的黄木勇也相当高兴。 司州和黄木勇的书房里的灯燃了两个时辰,而暂时群龙无首的兖州,其书房是通宵达旦的燃灯,一直到天明才堪堪熄灭。 和霍霆山想的一样,翌日一早,有人主动请他们到正厅,说是有要事要商议。 霍霆山施施然地去了的。 待到正厅,众人已就位,他是来得最迟的那个。 来迟了,霍霆山也没表示,连声对不住的场面话也没说,悠哉悠哉的走到位置上坐下。 黄木勇微不可见的皱眉,暗道霍霆山此人狼子野心,在冀州变成无主之地后,连装都不愿再装了。 黄木勇压了压情绪,扬声道:“今日召集众位,是因某昨夜收到消息,冀州牧袁公不幸病逝。某斗胆猜测,得知袁公病逝后,蓝巾逆贼一定会士气大涨,大肆祸害冀州。袁公虽已不在,但伐蓝之志尤不可灭,众位既为除逆齐聚冀州,不若一并结盟,除尽藏于长平郡的蓝巾逆贼。” 广平郡是蓝巾军起义之地,长平郡是蓝巾军的大本营。 黄木勇这是建议众州联合,直接攻打蓝巾军的大本营。 “我赞同护国大将军的提议。”兖州的胡览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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