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多了,军中众人都知晓公孙良收了孟灵儿做弟子。不仅公孙良,连带着陈世昌几位身有文职的谋士也被孟灵儿薅羊毛。 一时之间幽州军中人人大惊,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一个小娘子竟拜了公孙先生为师,且她还不止拜一人? 要知晓,如今时下皆以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拜师可不是随便拜,旁人也不会随便收,尤其是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名士们,那更是挑剔。 更别说,收的还是个小娘子。 已经及笄的小娘子,这岁数才启蒙未免太晚了。 幽州军中暗地里说小话的士兵很多,不过都只是疑惑,猜测那位夫人是否有其他更为隐秘高贵的身份。 她若只是大将军的宠姬,那么大将军不可能时不时从前边过来和那位夫人煮茶聊天,更不可能命一众谋士甘愿收她的女儿为徒。 和宠姬之流有何好聊的,直接让伺候岂不更美? 猜测之风刮起,愈演愈烈,后面有人说这位夫人是先帝在外的沧海遗珠,之所以姓裴是随了母姓。 众人惊愕,又有点恍然大悟。 裴莺脚上的伤好了后,会在军队休整时间段到外面四处走走,次数多了,她觉得士兵看她的目光有点奇怪。 先是惊疑不定,偷偷打量,再是肃然起敬,有眼不识泰山,诚惶诚恐。 情绪很复杂,裴莺也说不清楚。 她试着去找原因,然而无果,士兵对她恭敬极了,却不会和她闲聊。 找不到原因,裴莺也不去找了,反正这种情况于她也不是什么坏事,而她的注意力也转到了别的地方—— 她的香皂制好了。 裴莺掀起帏帘,喊了外面的陈渊,待对方过来后,她道:“陈校尉,我有事寻将军,烦请你和他说声,让他有空来我这里一遭。” 陈渊颔首,迅速翻身上马离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裴莺以为霍霆山会在一天或者两天后才出现,最近他似乎比较忙,来的不如之前频繁,上次见他已是两天前,但没想到下午他就出现了。 霍霆山身着玄甲,骑在同样披甲的乌夜身上,阳光映在他的轻甲上,仿佛在照一把即将出鞘的寒刃,出鞘饮血,见血封喉。 他更冷冽锋利了,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积威甚重。 “真是少见,夫人居然主动寻我。” 但他一开口,语调是熟悉的有点漫不经心,裴莺又回到了如今。 裴莺定了定神,“将军,香皂造出来了,您过来。” 霍霆山眉梢微扬,翻身从乌夜背上下来,却没立马进车厢,而是从窗牗旁微微往里倾。 上次他忽然这么做,裴莺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躲,差点倒在软座上,惹来男人一声轻笑。 有了前车之鉴,裴莺这次不躲了,她拿了桌上的小木块抵在两人中间,抿着唇不甘示弱地看着霍霆山。 霍霆山眉梢微扬:“夫人的胆子比前两日大了些。” 裴莺直视他:“不是胆子,是底气。” 她的胆子一直都很小,如果胆子够大,那日她和辛锦躲在兖州的马车里出府时,到了门口她一定会大喊大叫,博一线生机;如果她胆子真够大,一定会带着女儿坚持走请镖师护送那条路。 但都没有…… 霍幽州在那双澄清的水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忽然觉得这倒影不错。
第30章 裴莺见霍霆山盯着她看, 却也不说什么,被他那目光看得微微发怵,于是喊他:“将军?” 霍霆山直起身, 走到马车另一侧上车。 今日孟灵儿和平常一样去了公孙良那儿读书, 辛锦和水苏在后面的马车, 如今车厢里就只有裴莺和霍霆山二人。 在裴莺对面入座后, 霍霆山将目光放到面前的案几上,那里放着几个木块, 很小巧的家伙, 一个都没他半个巴掌大。 这东西霍霆山刚刚见过了, 它和裴莺手上拿的几乎一模一样。 霍霆山随便拿起一个在手中掂了掂, 分量没多少,“这就是夫人口中的香皂?用木头来沐浴?” “自然不是木头,将军看到的木头只是个模具, 香皂在里面。”裴莺按了手中木块的某处, 轻轻一推。 “咔哒。”一块小木板被推得滑了出来。 裴莺如法炮制, 慢慢拆着木盒。 这个木盒模具是她定做的, 长方体, 六面的木块片可以通过凹槽卡在一起,面积最大的那两片上有花纹。 每个木盒模具里的图纹都不一样,有的是牡丹竹子这类时下世人比较追捧的植物,也有的是Q版的小猫小狗, 童趣可爱。 “咔哒。”裴莺手上又多了一片板块。 裴莺动作不算快, 拆完一片再一片,霍霆山并不催她, 他以手支颌,看着对面的美妇人用纤白的手指慢慢折腾着木盒子。 时下女郎多爱首饰, 霍霆山目光扫过裴莺的手腕。 她手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拆剩两面小木板时,霍霆山才终于正视裴莺手中的物件。 木板卸除后,内里的乾坤展露了出来。 霍霆山看到了一块雪白的东西,那颜色当真和北地的新雪相差无几,比许多玉还要显得干净。 “这就是香皂。”裴莺把香皂递了过去。 霍霆山接过,以指捏了捏,这香皂倒不似雪团那般柔软,硬度尚可。 他眼神好,能清楚看到香皂上还有花纹,他手上这只的图案是朵艳丽的牡丹花,香皂背部有异,霍霆山将之反过来,这背面的花纹同样是牡丹花。 反复翻转看了遍后,霍霆山忽然将香皂放至鼻下。 不是他的错觉,确实有香气。 自然是有香气的,因为当初制造香皂时,裴莺往其中加了香料。和香皂上的花纹图案一样,香气不止一款。 既然要往奢侈品的方向做,那就力求做到最佳,且裴莺知道有些有钱人是有收集癖的。 同款的奢侈品包包,要集齐全部的色号;绝版的动漫手办,要一家人整整齐齐;限量版的球鞋,要收集有明星签名的,甚至是不同赛季签出来的名字。 收集癖当然烧钱,但人家烧得起,祖上打下来的家业丰厚,家族生意的利滚利足矣支撑他们挥霍无度的开销。 “夫人,这香皂倒是新奇。”霍霆山翻来覆去地把玩。 裴莺这时端过旁边放着的一个装了水的小木盆,将之放于案上:“将军不妨试试。” “这如何用?”霍霆山问。 皂角是果实,不能直接使用,得熬煮出汤液才有清洁作用。 裴莺说:“直接浸水洗即可。” 于是霍霆山试了,一双大手浸在水盆里,拿着香皂搓搓。他手中和玉摆件一样精致的香皂竟慢慢出了泡泡。 香香的,细腻的,新奇又便利。 霍霆山怔住,再看手中的香皂,还是那个形状,没有少多少。 裴莺笑道:“皂角的汤液略带刺鼻味道,但香皂却不会,单单是这一点,那些不缺银子的富贵人家便会对它另眼相待。长安多贵人,贵人间难免存在攀比之风,讲究的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太廉价的东西,他们反而看不上。” 霍霆山缓缓低头,看着手里的香皂。 “香皂面上花纹不一,或鸟兽,或者鲜花,也或景物凉亭。单独售卖,但相互结合后,明眼人都能瞧出是一套的。”裴莺继续说:“待第一批香皂售出后,再规定香皂每日的售卖件数,一旦达到当日件数便不再对外销售,让那些个贵人明日请早。” 说白了就是饥饿营销。 长安多贵人,是金钱窝。在这种地方搞饥饿营销再合适不过了。 “待攒了第一桶金,可再往香皂中加些药材,打出用香皂沐浴可美容养颜的旗号,到时就更不愁没客人了。如此,若不知晓香皂的本钱,将军还觉得我在长安卖十两银子一块的香皂贵吗?”裴莺眉眼弯弯。 霍霆山心里已有了答案。 不贵,对长安那群贪官蠹役而言,他们绝对舍得花十两银子买这样新奇的物件。 或许当初不明白,但听了裴莺说的后,霍霆山完全能想象得到这香皂一经在长安推出,会引来如何的轰动。 售卖店铺会被各家权贵豪奴挤得水泄不通,甚至市面上会出现囤积香皂,再转手售卖的情况。 总之香皂不愁卖。 售价十两银子,成本却只是些豕肉蛎山和粗盐,本钱连售价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霍霆山仿佛看到了一条金银筑成的长河,里面流淌着源源不绝的银钱,从远处流入,尽数涌进幽州。 那不仅仅是银钱,更是马匹的精饲料、士兵们的伤亡津贴和军饷、幽州各地基建的支持,以及幽州百姓各类税收的补贴…… 霍霆山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莺。 裴莺虽早有预感霍霆山会欣喜,但还是被他的眼神惊了下,那双狭长的眼太亮了,仿佛流淌着炽烈的岩浆,汹涌澎拜,欲将人吞没。 裴莺下意识脊背微绷,甚至感觉到自己咽喉处的血管在跳动,那是一种被大型野兽锁定的紧张。 但这种错觉似仅持续了一瞬,她对面的男人垂了垂眼眸,待再抬眼时只是笑容舒朗:“夫人的香皂妙极,我相信待售与长安,那些权贵定会将之视若珍宝,到时再将其包装得华贵些,或许不少人会将之视作重礼。” 裴莺停顿几息,缓缓从方才那股说不明的紧张感里脱离。 听了霍霆山说的,裴莺不得不感叹古代人其实很聪明。 他们只是无法理解未出现过的事物,但一旦接受了,举一反三不在话下。 “夫人可有想过给香皂取个名字?”霍霆山问。 裴莺还真没想过,香皂就是香皂。 见裴莺迟疑,霍霆山便知道她没想好了。男人将香皂从水中取出,拿过旁边的锦帕爱惜的将香皂上的水拭干净,最后才擦手:“不如就叫裴氏香皂。” 裴莺:“啊?” 霍霆山见她眼睛微微睁圆,笑道:“这是夫人做出来的香皂,合该叫裴氏香皂。” 裴莺莫名有种羞耻感,羞到玉颊飘红。 裴氏香皂这名字,和现代那满大街的“王记炒饭”,“小李家猪脚面”,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处。 霍霆山拿起另外几个小木盒查看,边看边说:“夫人这是什表情,既是夫人的香皂,自然该起这般的名头,还是说这不是夫人的方子?” 裴莺立马接话:“确实不是我的方子,是我夫……” “是夫人那个短命夫君的挚友的。”霍幽州悠悠道。 裴莺被噎了下,她刚刚确实想这么说。 霍霆山掀起眼睑,意味深长:“夫人这无中生友的技巧,是用得越来越娴熟了。” 最初他有过怀疑,觉得确实有那么一位避世的大隐士在,但后来随着一件件事发生,也随着那批被他派去以北川县为中心、逐步向外扩散搜山的士兵回禀没结果,霍霆山就知晓这个秘密是在裴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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