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许潜意识会觉得这个新主和上任的没区别,甚至会下意识将前人的所作所为安在后人身上。 裴莺看着霍霆山,“将军有没想过将这邸报用起来呢?不仅仅是通报正式公文,也可以通报其他事,设在集市、茶馆,和一些食肆内,将您为冀州百姓所做的事,无论大小,皆写在报上再让人宣读。不仅是宣扬您的功绩,也是让他们有一份参与感,而不是好似谁当这冀州之主都可。” 许多百姓都是各扫门前雪,只顾着自家的小日子。 至于谁当皇帝,谁当州牧,那些通通不重要。 为何不重要? 因为他们没有参与感,也无什集体荣誉可言。 邸报的普及是对百姓思想潜移默化的教化,令他们对冀州有归属感,对霍霆山这个会做出实际功绩的新主发自内心的敬仰,不再是谁当道都无所谓的高高挂起。 那些积攒的,才是切切实实的民望。 裴莺看到了他眼中似惊涛,也仿佛看到了破晓的晨光,但仅是几息,那双狭长的眸中已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深。 “夫人所言极是,今夜我欲与夫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 裴莺呆住,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恩将仇报。
第45章 裴莺呆在原地, 半晌后,她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这不太好吧。” 霍霆山嘴角勾起:“有何不好,明明那是夫人亲口答应的事, 是也不是?” 裴莺玉颊微红, 憋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干脆什么也不和他说, 径自转身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走。 霍霆山抬步跟上,忽然听见一声小小的、仿佛是喃喃自语的嘟囔从前面飘过来。 那小话要是换一个人说, 估计现在已身首异处了, 但男人这会儿只是唇边弧度深了些, 再不缓不急的跟随着美妇人的脚步。 城中很繁华, 街边摆摊的小贩不在小数,售卖的东西种类很多,小吃和小物件都有, 不一而足。 先前裴莺逛得很高兴, 但如今却像地里多日不得水露的小白菜, 蔫掉了。 裴莺走着走着, 走到一家茶舍前。 茶舍挂着“一口香茗”的木牌, 内里茶香飘溢,还能听见一些茶客谈论的声音。 “夫人进去否?”霍霆山问。 裴莺没理会他。 霍霆山又悠悠地道:“若夫人无游肆的兴趣,不如我们先回州牧府,改日我再和夫人同游。” 裴莺抿着唇, 还是不理他, 但走进了这间茶舍。 裴莺没要包厢,在包厢里得和他独坐, 只有两人,她不想坐包厢。 最后选在大厅角落的位置。 时人嗜好茶, 兜里有几个钱的会去茶舍,兜比脸干净的,就随意买些野茶再抓几把佐料在家自行煮茶喝。 规模稍大些的郡县内茶馆比比皆是,茶客亦是不缺的。 午时方过,茶舍中的茶客不算多,裴莺成功寻到了角落位置。 如今还没有专门的煮茶器具,煮茶皆用鼎、釜。这茶舍内每张小桌案内皆为中空,再嵌入小鼎,如此一来小鼎不会突兀的高出桌案太多。 霍霆山要了最贵的茶盘,掌柜心知有贵客上门,令茶佣速速准备。 茶盘很快端上,茶佣笑道:“上茶喽,两位请慢用。” 茶盘是个扁平的木盒子,内里分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小格子,茶叶和一些佐料依次置于其中,除此之外有各种花瓣。 霍霆山抬手取茶叶:“夫人尝尝我的手艺。” 裴莺垂眸看他依次下茶叶和佐料。 旁边这时有茶客说话。 “我一个表叔在岸口劳作,他说这几日裘家几乎将岸口的渔船都包了,每日的渔货皆买了个干净,好生财大气粗。” “都包了?那是为何?” “听说他们家要为新来的州牧办宴,这银子是流水的花出去呀!” “裘家确实有钱,但要说富得流油,那还是当属萧、华两家。两个月前萧家那位过六十大寿,那场面才是轰动,香车宝马挤满了街巷,各家携礼来贺,听闻当日萧府中家奴拿到的赏钱,比许多人两个月赚的银钱还多。” “所以说,有时不得不羡慕旁人会投胎。瞧那萧家三郎君,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整一个就是混世魔王。他半个月前醉酒打死了几个布衣,这等罪名本是要偿命的,但谁叫他生在萧家呢,祖上蒙荫福泽,子孙为非作恶亦无所畏惧啊!” 裴莺皱了皱眉。 萧家,她倒是有些印象。 她记得那个叫“萧雄”的老翁今日全程的都笑得一脸谦卑,仿佛能来赴宴作陪是上天的恩赐,宴中恭维的话说的也比旁人多了些技巧。 她知晓他们都戴着假面,却没想到反差居然如此大。 “嘘,莫要说了,这要是被他们听了去,可没好果子让你吃。” “你且安心,先前我已仔细看过,这茶舍里并无萧家之人和其爪牙。而且今日他们也不得空,我听闻啊,如今住了州牧府的那位今天去裘家赴宴,各家肯定紧着那边,哪有心思管其他。” 有人低声说:“新入住那位从北边来的,北边那等蛮夷地出来的人,能比上任好到哪里去,说不准不及多矣。等着吧,相信再过不久,那位就会醉倒在金银和美人堆里。” “咕噜噜。”小鼎中的茶水被慢慢煮沸。 有热气自两人中氤氲而起,仿佛形成了一层薄纱,霍霆山的面容逐渐多了几分模糊。 裴莺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但观这人气息平稳,应该没生气。 茶水煮开后,霍霆山又添了些花瓣进去,而后忽然道:“夫人聪慧无双,世间许多男子不及尔分毫。” 裴莺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这话应该是对她那番改进邸报的评价。 “将军谬赞。”裴莺心里微叹。 并非她聪慧,她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他看多了数千年的往后。这人不到不惑就占了两个州,若是放到现代去,一定也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 不,也不一定,说不准早早铁窗泪了,改不好不许出来。 被自己最后的想法逗笑,裴莺弯了弯嘴角。 “高兴了?” 裴莺不明所以的抬眸。 男人将茶碗放在裴莺面前,调侃道:“这般好哄,以后我得将夫人看紧些,免得叫歹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 裴莺忍不住道:“歹人?有人能歹恶得过您了吗?” 这人竟点头,全盘接受了:“也是,毕竟我可是北边来的蛮子,杀人放火,强抢美妇人,无恶不作,且还不知悔改。” 裴莺:“……”快送他去现代铁窗泪吧。 虽然对面坐着的人不如何,但茶舍的茶倒不错,悠哉的在茶舍中品了一壶香茗,又听了不少城中八卦后,裴莺有些困了。 往日这个点是她的午憩时间,她想睡觉了。 霍霆山见她按了按眉心,便将茶碗搁下:“回吧,改日再出来。” 马车施施然驶回州牧府。 裴莺一回来就回房中歇息,霍霆山则先让卫兵通知府中一众谋士,他缓步朝着书房去,等他来到,众谋士也到了。 书房的门紧闭了一个多时辰,待房门再开,之前多少有些疑惑的谋士一个个面带笑容,笑得极为舒心。 公孙良摸着羊胡子走出书房,眺望远方的天。 云朵软白,云层舒卷,他好像看到了白云绘成了猛虎的形状,在风过以后,天上的猛虎长出了一对偌大的羽翅。 公孙良笑了。 他本来以为还需二十年左右,如今看来远不用矣,甚好甚好。 霍霆山仍在书房中,谋士散去的时候,他和外面的卫兵说:“让陈渊……” 话还未说完,霍霆山想起今日陈渊在给孟灵儿当先生,这会儿多半没空,遂改了口:“让沙英来一趟。” 卫兵:“唯。” 沙英很快过来了,人到时书房徒剩他和霍霆山:“大将军,您找我所为何事?” 霍霆山说:“萧家的三郎君前些日子打死了几个布衣,此事你去查查,择其布衣中一人,随意认个远门亲族关系,找个机会将风声放给萧雄,他应该会主动来寻你。” 沙英心下了然。 大将军这是要开始动萧家了。 霍霆山继续道:“这萧家三郎君身上混事肯定不少,萧雄寻过你以后,你找人在州牧府门口搭个戏台子,寻些‘百姓’隔三差五来申冤。此事初期做得隐蔽些,待处置了萧家三郎君那一群人后,可给萧雄那老家伙透露点消息。” 沙英拱手作揖:“唯。” 沙英领了任务后出去忙活了。 霍霆山走到书架旁的柜子边,拉开柜子拿出里面的短匕。 “铮。”短匕的鞘被推开,露出了轻薄的匕身,微微倾斜间短匕闪过一片寒芒。 “袁丁老后志气也没了,整府竟都找不出多少好东西。”霍霆山哒的将匕鞘合上。 * 孟灵儿下课后往裴莺院子里来,打算晚膳在这边用。她那边虽也有庖房,但整个州牧府只有母亲这里有铁锅,她想吃小炒肉了。 “娘亲,陈校尉说我的箭法比之从前有进步。”孟灵儿美滋滋地说。 裴莺给女儿倒了杯茶:“囡囡很厉害。” 夸完女儿,裴莺想起一事:“对了,囡囡还记得前日认识的小姑娘吗?今日我和将军去裘家赴宴,我看到她了,她问我你何时有空,她欲和你切磋箭术。” 孟灵儿一时竟不知惊讶娘亲随那人去赴宴,还是该错愕她正愁着如何联系新认识的小伙伴,便打瞌睡有人递枕头过来。 “娘亲,您如何和她说?”孟灵儿掰了掰手指,算着日子:“还有四日才到休沐日呢,我怕有变数。” 裴莺笑道:“我说回来问问你,再让你自己谴人与她说。” 孟灵儿抱住裴莺的手臂:“娘亲最好了。” 晚膳不久后端了上来。 裴莺今日中午吃了非常丰盛的一顿,晚上吃不下太多荤腥。 不过她吃不了,孟灵儿吃得那是一个欢,近日她的体术课颇多,饭量直线飙升,个子也往上窜了一些。 见裴莺不吃后,孟灵儿将小炒肉一扫而空。 饭后,孟灵儿在裴莺这里腻了两刻钟,然后回去了。除了体术课外,其余课程都有先生布置的课业,她得回去写课业。 送走女儿后,裴莺坐在窗牗旁的软榻上。 黄昏已尽,天上最后一层浅浅的光晕了无痕迹,夜幕重新铺染苍穹,而后挂上了几颗繁星。 晚上了。 裴莺捏着锦帕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很想将那事当作平常,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又或者是和风细雨,舒缓的来。 但霍霆山这人在榻上疯得很,别说听指挥,就是商量也不成,完全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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