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被子铺开盖在霍霆山身上,裴莺便不再理会他了,吹灭烛火,径自绕过屏风到里面床榻。 她没想过换厢房,反正她还欠着霍霆山两回,他要是果断更好,她早些高枕无忧。 裴莺将床榻两侧的罗纱放下,躺下盖好被子,准备入睡。 而一面屏风相隔之外,原本躺在榻上、被裴莺以为熟睡的男人却在这时睁开了眼,黑眸明锐,并无任何入睡过的混沌。 霍霆山执住锦被的一角拉起,让其盖过自己的鼻骨,那股幽幽的甜香瞬间浓了几分,仿佛将他裹挟。 男人抱着锦被翻了个身,再次闭上眼睛,在这张于他而言有些狭隘的软榻上进入梦乡。 …… 裴莺翌日醒来,窗牗外已天光大亮,房中软榻上已没了霍霆山的身影,也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裴莺发现外面下雪了。 这还是她在古代第一回看到雪,银装素裹,白茫茫的连成一片,天地间似乎瞬间干净了许多。 “夫人,下雪了,今日穿这件氅衣吧。”辛锦从衣匣里拿出更加厚实些的狐裘衣。 “穿昨日那件便可,下雪不冷,融雪时才冷呢。”裴莺笑道:“对了辛锦,收拾行囊,准备随将军离开远山郡。” “这般快?”辛锦惊愕。 将军昨日才归,今日就要再动身? 裴莺颔首说:“大概是那边暂且安定下来了。” 辛锦闻言不敢耽搁,忙去收拾行囊。 裴莺去了女儿院子,将要启程之事告诉孟灵儿。 孟灵儿倒是很高兴:“并州啊,外祖他们就在并州,到时候娘亲可以带我去拜访外祖他们。” 裴莺忽然想起裴家搬家之事还未和女儿说:“囡囡,外祖他们搬回冀州了。” 孟灵儿惊愕:“何时的事?” 裴莺:“不久前。我们如今在幽州军中,外祖一家在外地不妥,遂搬回来。” 孟灵儿了然:“攸关性命,那还是回来吧。” 孟灵儿让水苏去收拾行囊,她和裴莺到外面去。 裴莺看着满目的白,忍不住拢起一捧雪,捏了一个雪球。 来到古代前,她是南方人,嫁的丈夫也是南方的男人,从出生到穿越前,实际见雪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而最近一次已经是八年前了…… 捏了一个小雪球,又嫌不够,裴莺又拢了一捧雪,想来个大的。 “囡囡,你回屋子里拿长锦巾出来,我们来堆个雪人。”裴莺对女儿说。 堆个雪人,到时候给雪人系条围巾。 孟灵儿应声,忙往屋里去。 裴莺看着大片的白,不住出神,没有污染的古代,再加上干干净净的庭院,一大片洁净到优雅的白,看着就心情舒畅。 不知过去多久,裴莺听到身后传来女儿的声音。 “娘亲,锦巾拿来了,刚刚水苏收到衣匣里,又被其他衣裳压着,一通好找,让娘亲久等了。” 裴莺回神,正想回头,忽觉双目一阵刺痛,眼前的光一寸寸暗了下来,然后眼前彻底一片漆黑。 裴莺心里咯噔了下。 后知后觉方才自己直视雪地的时间太久了,纯白柔软的雪折光性强,杀伤力比脏兮兮的雪强多了。 她一个不慎得了雪盲症。 裴莺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去:“囡囡,我看不见了,扶我回屋子里。” 孟灵儿大惊,“娘亲?” 目光触及裴莺通红的眼睛,孟灵儿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娘亲怎的这般不小心?我扶您进去,然后给您把冯医官……” 说到冯医官,孟灵儿停下。她忽然想起那位出征带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冯玉竹冯医官。 孟灵儿改了口:“冯先生不在,我给您找其他杏林来,我先扶您进屋。” 裴莺一探到女儿的手就不由握紧些,分明身旁有人领着,也分明记得这一片比较空旷,但真正迈步时,还是束手束脚。 裴莺走的很慢,孟灵儿也不催,耐心带着裴莺进屋,又和水苏说声,让她先行照看裴莺,而后她再急匆匆出门找杏林。 孟灵儿走了一段后,刚好遇到陈杨,忙喊住人:“陈里长请留步。” 陈杨看是孟灵儿,拱手一揖:“不知孟小娘子有何事?” 孟灵儿:“陈里长可否帮我请个杏林,我娘亲不慎得了雪眇。” 陈杨闻言正色:“我立马去。” 孟灵儿见他应下,忙谢过,然后回自己院子。 小姑娘离开后,陈杨想起霍霆山出征前的叮嘱,到底派了个卫兵将此事禀报上去,然后他再出府寻杏林。 孟灵儿回到屋子不久,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以为是陈杨请来了杏林,抬头正想道谢,下一刻却看见一道魁岸的身影入内。 孟灵儿僵了一瞬。 这位怎么来了? 霍霆山一进来就看到裴莺坐在软座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可能是有女儿在,她没露出太慌乱的神情。 “夫人如何?” 看不见后,其他观感敏锐了不少,裴莺听闻脚步声,猜测大概是霍霆山来了,因此当他的声音响起时并不太意外。 “其实还好,就是看不见。”裴莺低声道。 霍霆山心知她没说实话,在小辈前要面子呢:“杏林稍后去主院,夫人随我回主院去。” 裴莺正想喊女儿来搀她,却忽然腾空,被人从软座上抱了起来。 “霍霆山!”裴莺下意识抓住霍霆山的衣襟。 一面锦帕施施然的飘落。 霍霆山抱了人往外走:“也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没看住,夫人便将自己折腾成这模样,你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裴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没忘记女儿还在旁边:“你先放我下来。” 霍霆山没听她的。 孟灵儿瞠目结舌地看着霍霆山迅速走远的背影。 他,和她娘亲…… “水苏,快来扶一下我。”孟灵儿只觉手脚脱力,一阵头晕目眩。 孟灵儿的院子距离主院并不远,霍霆山抱着人很快就回了主院。 “夫人?”还在收拾行囊的辛锦惊愕。 霍霆山将人放在软椅上,大掌托着裴莺的下颌让她将头稍稍仰起来,看她的眼睛。 裴莺眼眶一圈全红了,眼睫根部湿漉漉的,让鸦羽愈发的根根分明。 “连三岁孩提都知晓下雪后不可久视雪地,夫人怎的连他们都不如?莫不是今年没有三岁。”霍霆山揶揄道。 裴莺不住辩驳:“只是许久未看过雪,一时忘记了。” 霍霆山稍顿。 北川县在冀州的北部,年年都会下雪。 那话说完后,裴莺反应过来觉得不妥,于是打补丁:“今年发生了不少事,再回忆起去年冬季,宛若隔世。” 裴莺看不到霍霆山,并不知她身前的男人挑了一下眉,面上是全然的不信。 裴莺没听见应声,以为他信了。 霍霆山看着她通红的眼,哼笑了声:“夫人如今倒真像只兔儿。” 不久后,杏林来了。 陈杨请的这位杏林是个及冠不久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他背着竹匣,由陈杨引入主院中。 “大将军,杏林请来了。”陈杨不意外霍霆山在此处。 霍霆山:“让他进来。” 赵杏林提了提肩上的竹匣,谨慎入内,进来前告诉自己谨言慎行,然而当进屋后看见软椅上的美妇人,仍不住稍愣。 一道冷锐的目光径直射过来。 赵杏林骤然回神,肌肉本能的绷紧御敌,浑身僵硬。不敢多看,赵杏林立马垂下头。 “上前来。”霍霆山沉声道。 赵杏林脊背微弯上前。 霍霆山:“给夫人看诊。” 裴莺感觉被号了一番脉,然后听见有人说:“夫人之症不算重,鄙人开几剂药,一日两回,早晚各一回,三日药到病除。夫人此时眼部应该有刺痛感,可用冰雪稍做冷敷,以减轻疼痛。此外,这几日宜用黑纱遮眼,莫要再让眼睛受刺激。” 霍霆山看向辛锦,后者忙去准备。 赵杏林开了药方后,被陈杨送出去。 “将军,方才我已和囡囡说了今日启程之事,是午饭后启程否?”裴莺问他。 霍霆山:“夫人这般还想启程?” 裴莺有理有据:“我又无需驾马。” 霍霆山若有所思:“那就午膳后启程。” 辛锦拿了裹挟冰的锦巾回来,给裴莺敷眼睛,冰搭在眼上后,那阵刺痛感有不少舒缓。 午膳用的是古董羹,裴莺看不见,辛锦将食物烫好放在她的小碗里,而后裴莺再拿勺子慢慢舀着吃。 霍霆山今日午膳和裴莺一同用,看她在那里慢吞吞的捣鼓,忍不住说:“夫人若不需女婢,可将她发卖出去。” 辛锦立马以额触地。 裴莺听到身边一点轻响,知道辛锦可能被吓着了,不由朝霍霆山的方向瞪了眼:“我哪里不需要,将军莫随意吓唬人。” 没听见他说话,也看不见他表情,裴莺又添了一句:“辛锦伺候周到,除非她家中有事,亦或者到了该成婚之年想嫁人去,否则我想一直留她在身旁。” 辛锦微微一震,百感交集。 跟在夫人身边的日子再好不过了,夫人温和从不苛责女婢,有时得了好物件又或是佳肴美味,还会分一些给她。 辛锦敢说,就算是县令府的小娘子都没她过得舒坦。 霍霆山饶有兴致道:“那夫人以为,何时才是该成婚之年?” 时常听她说孟灵儿年纪小,甚至还觉得那华二郎亦然,那在她心中,几岁才算成人? 裴莺迟疑了下,在成年的基础上加了两岁:“起码得年二十吧,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年纪太小容易识人不清,倘若嫁错郎君,便是耽误年华。” 霍霆山:“有父母庇护,又怎会识人不清?” 裴莺不同意,“又不是父母代替儿女成婚,自然是以儿女的意愿为先,若不甚喜欢,勉强无益。” 霍霆山本来还想说一两句,忽然想起她和孟杜仓是青梅竹马,婚前已相恋,成婚后更是蜜里调油。 男人敛眸。 孟杜仓是初秋死的,往前还有两个季节,只是不知之前那个还是不是她…… 待饭后,整装待发。 裴莺被辛锦搀上了马车,马车上物品一应俱全,她伸手朝前探了探,摸到了小案几。 裴莺又往右侧摸,探到了一个小矮柜。她稍放松了些,这辆马车是她之前一直坐的那一辆。 帏帘掀起的声音传来,裴莺以为是女儿上车了:“囡囡,枳子有备好吗?” “夫人想吃枳子?”传来的却是霍霆山的声音。 裴莺惊讶:“将军,您怎的过来了?” 霍霆山在她对面入座,“近来战事疲乏,今日和夫人一样乘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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