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只是偷听,还是上次被抓的那个位置,看来,是时候让梁九功把那处重新修整一下了。 数日后,李礽再次背着小手溜达到乾清宫,望着那一溜儿的花盆,盆里种满了姿态各异、五颜六色的菊花,开得正茂,竟是连一处的落脚地方都没有,根本近不了窗前,如何谈偷听呢?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被康熙问起来听墙角这件事儿,李礽立马紧张起来,恨不得自己生了双翅膀,迅速飞离康熙的身边,躲到没人的角落里。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没有翅膀,也不会飞,只能顶着康熙的眼神,点了点头。 康熙真是哭笑不得,伸手掐了掐保成的小脸蛋,“你现在倒是实诚。” “没办法啊,汗阿玛都猜出来了,我撒谎也没有什么意思啊。”李礽说道,关键是这也并非他撒谎就能解决的事情,说不出个一二三,康熙可不好糊弄。 “你若是对着朕撒谎,那可欺君之罪。”康熙冷冷地笑了一声,故意恐吓道。 李礽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是惶惶不安的鹌鹑,还是嬉皮笑脸的赖皮,只是犹豫了这一瞬,再想演,就不像话了。 “朕瞧着你最近出门也不爱带着德忠,是用起来不顺手吗?”康熙开口问道,来毓庆宫之时,瞧见满屋子的奴才竟然没有一人能说出保成的下落,他担忧之余还带着点愤怒。 现在想一想,保成不带人出门,是不是觉得这些人都不好用? 李礽的脑子里面想到梁九功刚刚才说的归罪于奴才,这么快就应验了吗? “汗阿玛为什么会这般认为呢?”李礽反问道。 “朕想着你身边不爱带人,应该是奴才没有伺候好,要是如此,便给你换个人吧?”康熙说道,保成还是个孩子,尚无自保的能力,若总是独自出门,他放不下心,“德忠虽是忠心,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来不符合你的想法,倒不如换个更合心意的人。” 太子爷想换个贴身伺候的人,那自然是有大把的人上赶着争这个空缺,想要多伶俐就有多伶俐,十八般武艺都能耍,更能翻着花样讨人欢心。 但是一想到德忠数次为了自己急哭的模样,李礽就不忍心了,德忠不只是他的奴才,更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熟人,处处为他着想,这当然有主仆的阶级存在,但是也不至于半分感情也无。 李礽迟疑,显得有几分不情愿,他慢慢吞吞说道,语气中还夹着一丝小小的试探,“换倒是不必,增添人手足矣,曹寅可行?” “你为何总惦记着曹寅?”康熙心中泛酸。 “不能挑选曹寅吗?”李礽肩膀耷拉了一下,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起来,曹寅现在可是他的直播间一哥,崽崽们虽可爱,但是哪有美男子吸引人呢? “不能,那是朕的哈哈珠子,你想要,就自己培养。”康熙摇了摇头,无情地拒绝儿子的请求,他已经给曹寅铺了更长远的路,若只是让他跟着保成,做些伺候人的活计,那可真是大材小用。 再说,他岂会看不出来保成对德忠的维护之意,为此,还故意抛出曹寅来试探,明知道自己不会答应,非要来试上一试。 李礽闷闷不乐,低着头抠手指,眼见的不开心挂在脸上。 虽知这有演戏的成分在其中,但恐怕曹寅也不是随便选的,自己真要同意了,保成也只会欢天喜地,来者不拒,上上上次出宫去积善斋,上上次去看拍卖,上次毓庆宫抓人,桩桩件件可都没落下曹寅,还好不是个公主,不然他恐怕忧心更重。 瞧着他这装模作样的,康熙到底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到底看中曹寅何处?朕比照着给你找一个还不成?” “脸好看啊。”李礽说道,九亿少女心上人可不是白说的,剑眉星目,洒脱自在,眼眸中时时刻刻都带着温柔,颜值与气质并存,这就是少女梦中人啊。 这……怕是有点难了。 曹寅生得好,那可是天生的,就算康熙想要找一个替代品,那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找到,况且,保成作为储君,不应该更应该看重人品吗? “就这?”康熙禁不住问道,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竟然是个好色之徒,“没别的?” “能力强啊。”李礽说道,哎,这还提醒他了,“他现在负责调查内务府贪污舞弊一事儿,汗阿玛可有消息了?” “他倒是来汇报了一声。”康熙顺口答道,随即反应过来,住了口。 李礽撇撇嘴,自个儿还没有听到重点呢,他试探地问道:“汇报了什么?有没有可疑的人?” 这是个大好的转移话题的机会,提到政事让康熙忘了给自己换跟班的想法,若是不能把曹寅调到身边,还不如只要德忠伺候得了,多个外人,总是不自由的。 “哪有这么快?”康熙无语,他以为调查事情这么快吗?这又不是戏本子,这出登台,下出就唱到了结局? “那他汇报什么啊?”李礽说道,没调查到东西进宫汇报什么,早晚请安打卡?闲着呢? “汇报进度,进度又不等于有怀疑对象,听说,是你给他出的主意,让他去查的采买一事儿?”康熙说道,细细扫了两眼,不愧是他儿子,这般聪颖。 “是啊,这些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直接将银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肯定用了法子,贵妃娘娘每次都要看账本,要是账册有问题,定然早就发现了。”李礽说道,“所以我猜测问题肯定出在源头,能想到的也不过是两种方式,一种是以次充好,一种是收取回扣,也不知道曹大人查出来了哪种。” 他好几次去佟佳氏那儿,都见她在认认真真地看账本,不说能看懂几分,但这态度搁在这里,内务府也断然不敢在账本上大动手脚。 “你是如何能想到这些的?”康熙可以确信无人在保成面前提到这些,他是无师自通? “之前听噶禄同贵妃娘娘汇报慈善拍卖的时候数次提及采买账册等事情,便知晓一二。”李礽说道,但事实上,这些分析都是来源于弹幕的提醒,观众里面大概有做采购相关工作的人,提及好几种贪污之法,加上那个对清史十分了解之人的解说,他便为曹寅指了个调查方向。 闻言,康熙心中倒是大加赞赏,触类旁通,也不过如此。 “曹寅正在按照这两个方向调查,事情刚刚有了眉目,尚未成形,不便说与你听,等到有了结果,朕再说得。”康熙说道。 李礽仔细想了想康熙的话,顿时就感觉到自己亏了,康熙三言两语将自己心中东西被挖了个一干二净,但是他却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真是奸诈狡猾至极。 “曹大人查到了他们是如何贪污善款的吗?”李礽追问道,他得要扳回一城。 “查到了一点皮毛而已。”康熙笑道,“你自是聪慧,不若分析一番,你若是分析对了,朕便顺着你的意思,不换掉德忠,你若是分析错了,朕就调一个人把德忠换走,过来专门盯着你。” 李礽被康熙这一威胁,眼睛都瞪圆了,气鼓鼓的。
第128章 分析 康熙有心试探,岂会保成刷爆卖萌就放过他,如今用德忠威胁他,也是让他长长记性,别一冲动就付诸行动,要深思熟虑,诸般考虑权衡,保得自身周全。 见耍宝没用,李礽只能自力更生了,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化身包青天。 内务府募集而来善款不会直接发给灾民,会置换衣物和粮食送往灾区,京城周边因着地动或大或小都有受灾,所以粮食多从西北或者江南等地购买后运送过来。 大清的米价被官方限定死了,不能高价购进收取回扣,那便是只有以次充好一条道路可行了。 棉衣恐怕也是这种套路。 而且西北和江南离京城远,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恐怕还没有传到京城,半道上就湮灭了。 “汗阿玛,我说的对吗?”李礽哐哐地一顿分析,看向康熙,那一副骄傲如同开尾小孔雀等夸奖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极了。 康熙点点头,算是认可他这种说法,这与曹寅和他的分析一致,“那你觉得要是调查,该如何切入?” “调查他们买到的东西质量如何,再调查账目的价格。”李礽说道,心里却是将捏着那股子劲儿给卸了,德忠今儿算是逃过一劫了,他以后还是把人带在身边吧,望望风也是可以的。 “若是不符合呢?”康熙问道。 “不符合不就证明他们造假了吗……”李礽说着,却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若是负责采买的人推脱是那卖粮食的人作假,自己毫不知情呢?”康熙继续问道。 李礽惊讶,还能这样? 细细想想,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甚至于,若是更加狠心些的,能直接将下面的人逼死,来个死无对证,也不是不可能。 “那要怎么办呢?”李礽虚心请教,康熙既然能有这个顾虑,显然是已经有了对应之法,不如直接问问。 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谦逊请教,康熙有一丁点的得意,他轻咳一声,“首先应当找出整笔买卖的相关人员,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人之间瞧着并无往来,但是内宅之间千丝万缕,又或者同乡同师门,都是有可能的。” 这点李礽领会了,就是传说中姨母家的媳妇的表哥的姑母家的表妹…… “其次呢,在掌握了这些人的信息之后,还要排查他们的利益,蜂酿蜜,蝇争血,涉及此事之人必然不少,若是拎不清其中的关系,那么咱们查到的人只是那些被推出来顶罪的。”康熙说道。 贪腐就像是痈疮,有的在皮肤表面,有的暗藏于其下,若是只割了明面上的腐坏肉瘤,内里的脓血总是会生出新的痈疮,卷土重来。 既是决定做,那必然是要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李礽懂了,这是要一锅端的意思啊。 他道:“那肯定要很久吧?” “昨日曹寅进宫,朕让他必须在年前结案。”康熙说道,他已经有了预感,自己和保成的赌约一定会输,甚至可以说是输得彻彻底底,内务府内里的腐朽触目惊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知道还有几人尚算得上干净? “那……”李礽顿了顿,小声问道,“内务府的那批粮食和棉衣可是要给灾民的,等到过年岂不是晚矣?” 这都是救命的东西,眼瞅着寒潮即将南下,等到了过年的时候,人要不冻死了,要不就饿死了,纵然查清楚也没有用啊。 这么一想,李礽就急了,扯着康熙的袖子,一个个问题接连不断地蹦了出来,“百姓还等着救命呢,过年是不是晚了点?要不再提前点?总不能让灾民们遭罪吧,他们已经够惨了,还要受这个苦,那是何等的绝望?” “你这个急脾气,容朕说完。”康熙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儿子哪里都好,就是没啥耐心,凡事总想着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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