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越说竟越玄幻起来,对打探阿雉的下落还是毫无帮助。 慕朝游跟老吕对视了一眼,无奈之下,只好先折回了面馆。 孰料,慕朝游她前脚刚踏进店门,后脚就有食客冲她遥遥喊了一声说:“慕娘子!刚有个小孩子过来给你递了个话!” 慕朝游还当是王道容来了回复。 那食客却说:“那小子说有个老妪约你在鸡头山碰面,只能你一人去,不准带旁的人。” 慕朝游当即怔了怔,忙收敛心绪,追问说:“多谢郎君传话,那个小子郎君知晓是谁,往哪里去了吗?” 食客摆摆手:“那小子滑不溜丢,跟个泥鳅似的!还说了他只是代人传话,什么都不知道,叫我们不要问他!” 老吕顿觉不妙,忙对慕朝游说:“这可如何是好,我看这老妪八成是冲你来的了。” 白忙活了一下午,此时好不容易有了阿雉的消息,慕朝游一颗心倒是定了定。 老吕惦记着那只准她一个人去的口信,问她打算怎么办。 “哪能真让娘子一个人去呢,要不咱们多叫点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不行。”慕朝游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反过来宽慰他说,“阿雉如今在她手上,若让她觉察出来,咱们不能拿阿雉的性命作赌注。” 老吕急了眼,“难道要拿娘子你的性命作赌注吗?” 慕朝游想的是她懂驱鬼,跟王道容学过剑术,多少也算个战力,若对面只有邓母一人她还能应付得过来。 普通老百姓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她实在不放心,阿雉已经是受她牵连,她更不愿把老吕等人拖下水来。 与其叫上几个老百姓跟着自己救人,不如欠王道容这个人情,求助他家中的部曲。 实在不行,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拖一拖,尽量拖到入夜,到时候四野鬼物作祟,她反倒可以以鬼物作臂助,反过来帮自己的忙。 她稍加思忖,有了主意,有了主意之后心也就定了下来。 接下来,又费了半天唇舌好不容易再劝住老吕不要轻举妄动,说自己请了士族部曲为援,让他留在店里帮忙等消息。 非常时机,老吕虽然惊讶她跟士族的关系,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我先去探探路,若只有邓母一人倒也好办,若她还请了援手,琅琊王氏的部曲在倒也不怕他们。” “我嘴笨,阿雉父母那里还需老吕你帮忙劝慰着。” 王道容迟迟未归,慕朝游心知这话不过是说出来宽慰老吕的。 但她相信,只要他回了府,必定会施以援手。 好不容易将店内诸事一一安顿下来,慕朝游果断拿了一卷麻布,租了辆马车赶在日落之前往鸡头山赶,马车到了山下,付了车夫银两弃了车。 在山下的茶摊问得了邓母和阿雉的消息,就一路踩着杂草灌木上了山,途中不忘往道旁的树枝上挂麻布条做记号,免得到时候王道容若带人来找不到她。 邓母约定的地点极偏,慕朝游走了半晌才在一处乱草丛生的断崖附近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这是鸡头山一处人迹罕至之所。 面色苍白如鬼的老妪就这样冷冷地伫立着,在她身后几步就是乱石纵横的悬崖峭壁。 望见慕朝游真的来了,邓母一手紧攥着阿雉,将阿雉往旁边的断崖推了半步,浑浊的双眼里陡然爆发出仇恨的光焰来,“你来了?!你也敢来!!” 阿雉被她挟持在怀里,小小的姑娘头发散乱,一双眼早已哭肿成了一对核桃,见她到来,吓得哇哇大哭,“阿姊!!” 乍见这惊险的一幕,慕朝游一颗心险些跳出了喉咙口,她不敢多看阿雉,更不敢激怒邓母,只得暗暗掐了一把掌心,强令自己保持镇静,“大娘相邀,怎敢不来。”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敢表现出太多对阿雉的重视,神情竭力谦卑柔顺,“大娘要找的人是我,你怀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大娘将她放了,不管要对我做什么,我们都好商量。” “放了?!” 邓母简直恨毒了她,一双眼像两把刀子一般恨不得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她原本颓白如鬼的面色也一下子有了血色,白模一般的脸也鲜明生动起来。 双颊好似燃烧着生命一般涨得通红。 她都打听清楚了,杀害她儿子的那个贵人与这个放荡的贱人相识。 也不知道这小贱人用了什么骚浪的手段,勾得那士族子弟为她出气这才害死了她儿子!可怜她儿子死得这么冤枉!她恨,恨毒了心肝!她痛,痛断了肠子! “你害死了我两个儿子!我凭什么将她放了!” “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都给我把命留在这里给我儿子陪葬!”邓母越说神情越见激动,一只手紧掐住了阿雉的脖子,阿雉吓得大哭不止。 而她面皮也在这时抽动不止,双眼血红,已近癫狂状。 ……不对! 慕朝游心里陡然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如一片乌云一般重重压在心上,压得她脊背发凉。 邓母的状态不对劲! 她喉口发干,再仔细瞧了一眼。 邓母血红的双眼竟在此时真的滴下一串触目惊心的鲜血来,一张面皮如鼓皮一般剧烈地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蛰伏在她脸下,不断地挣扎翻滚,将将破体而出! 慕朝游毛骨悚然,缓缓摸上袖笼里的符剑。 只见一股淡淡的黑气正不断从邓母身上散溢出来,她弓着身子,喉口不断酝酿出咕噜噜的声响,不像是人,倒像是兽。 “吼!” 伴随着一声简直能将人鼓膜震破的狂啸怒吼,邓母浑身上下开始渗血,肚皮也越涨越高,肌肤如墙皮一般片片皲裂! 平地起了一阵大风,狂风摧折劲草,四面山壁上不断有落石滚落了下来。 慕朝游皱紧了眉,强忍住不适,狂风中努力睁开眼瞧望去。 待看清眼前身影,慕朝游心底倏地一惊。 她面前哪里还有什么邓母! 却见一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浑身赤裸的鬼物,它整个躯体就好似以人类的尸块拼接而成,肉山一般的身躯上长满大大小小人眼数千,又从肉块与眼睛的缝隙中,横生出数百条人类手臂来。 一只眼睛动,则成百上千只人眼迭瞬明灭,一齐冷冷乱翻,数百只人手在半空中伸张不定。 许是从邓母体内破体而出之故,它身上还挂着一张残破的人皮,不断有鲜血渗出来,走一步,就是个血淋淋的大脚印。 来之前慕朝游也曾反复预料推演过邓母会采取何种复仇措施,却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根本不是邓母!
第050章 眼前这个鬼物恐怕一早便占据了邓母的身躯, 会和建康那突然消失的阴气有关吗? 阿雉这个时候已然是吓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一声。 那鬼物伸出一只手掌就要来抓慕朝游,慕朝游侧身躲了过去, 它抓了个空, 手臂竟然又暴涨了一大截。肉山中的那几百只手似乎也各有意识,一起在半空中躁动不安地四处乱抓乱舞。 同时自它体内还不断有黑色的雾气滚滚而下, 与乱舞不止的人手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手指抓在山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令人胆寒的凹痕沟壑, 乱石如雨般纷纷浇注而下。 慕朝游在这样连环的、密不可分的攻势下,既要躲避这些层出不穷的人手, 又要注意避开下落的巨石,一时之间左支右绌, 如同被蛛网困死的小虫,百忙之中, 只能竭力朝阿雉大喊, “离山崖远点儿!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过来!” 阿雉呜呜地捂着嘴哭着, 趁着那鬼物和慕朝游缠斗在一起, 四肢并用地胡乱朝战局外爬。 所幸她今日带着的符箓比较多, 慕朝游眼见余光瞥见阿雉那道小小的身影, 忙抬起手祭出一沓符箓替她遮掩。 风雷火电一时皆下,声威赫赫,声势之大,引动得整座山谷好像都跟着震了一震。然而,这样的疾风迅雷砸落在那鬼物身上, 竟如同毛毛雨一般, 也只是给它身上多添了几道口子,压根未伤及它的根本。眼前的鬼物, 其凶悍强大,竟是她生平所见之最。 她的反抗激怒了面前的鬼物,它狂啸一声,顿时挥舞着几百只手臂朝她抓了过来。 慕朝游在这“人手丛林”间腾挪翻转,鬼爪擦过她的肌肤,在她身上割开一道道寸深的血口子,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要血溅当场。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整座山崖也渐渐陷入了阴气包围之中,愈发浓郁的阴气透体而入,慕朝游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动作也因为阴气入体,而愈发迟缓。 心知在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慕朝游心急如焚。 正在这时,一道剑光自天边倾落! 王道容终于姗姗来迟,这一剑裹挟着风雷,将鬼物一臂连肩斩落! 慕朝游惊喜道:“王郎君!!” 他那柄剑,以天外陨铁铸成,是真正证盟于天地的法剑,‘凭三尺之神锋,以制神魔之非道’,自不同凡俗。 情势所迫,王道容仅仅朝她略略颔首,便又扭过脸去专心对付面前这庞大如小山一般的鬼物。 慕朝游见他手中剑光急闪,不愧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子弟,与她这个半道儿出家的野路子不同,每一击,都蕴含无边道威。 剑光漾成一片冷滟滟的银光,钊飞电御一般,速度极快,鬼雾之中恍若一点飞星,上下翻飞闪烁不定。 王道容的出现让慕朝游压力顿时为之一缓,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借着剑光的遮掩,不断抛掷出符箓,手中长剑也挥舞出道道雷光电芒,朝那鬼物刺去。 渐渐地,两个人于不知不觉之间配合出了默契。 王道容诱敌在前,承担了绝大部分的火力,同时剑光连点,如黑夜中闪烁着的指北星,指引着慕朝游在“人手丛林”中来回穿梭。 慕朝游足尖在手臂上一点,鹞子翻身一般,凌空而起,不断从侧面或者后方攻入。 鬼物身化百手,与它相斗,最怕的便是被它急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带偏了去,一步乱,则步步乱,到时候如困兽之斗,想要再脱身难于登天。 刚刚慕朝游就是深陷其中,如身入泥沼,寸步难行,贸然妄动,反而沉没得更快,她到底不像王道容系统的学习过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很难勘破其中的蹊跷,找到生门。 但她有一项特长,便是在阴阳术数一途之上,悟性极高,也从不拘泥于眼前的细节,王道容以剑光牵引,她很快就能从这黏着的攻势中跳出来,找到自己的节奏与打法。 这些人手固然多如树丛,但好像各有意识,各作主张,配合并不算默契。慕朝游配合剑光,身如一点飞梭,在“人手丛”中穿针引线,很快便令这些人手自乱阵脚,互相撞车,绞成了一团,而她却越打越流畅顺利,水银泻地,高山飞瀑一般,很有大开大合,酣畅淋漓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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