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拍着月下,话里是又骄傲又感慨。 月下道:“阁老上了折子,要回乡养老。”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阁老八十一了,多少年了,就等着这一天呢,就准了吧。” 月下点了点头。 * 北地 康公公看着棺木里躺着的献太妃,好一会儿没吱声:哎呀,这到底是谁动的手呀,这活.....可太糙了一些,难为阿施怎么看得下去..... 陈茂等人俱都垂头安静等着,在这位京城来的公公面前,他们可都是大气不敢喘。这时不少人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就连老成的陈茂,鬓角也有汗溢出。 雪白的灵堂里,寂然无声。 就听康公公清了清嗓子,众人顿时越发屏住呼吸。 终于,康公公吐出了两个字:“盖——棺!” 众人的心随着合上的棺木声都狠狠一松。 康公公巡视了一眼灵堂里一个比一个紧张的献王府下人,目光在其中一个身上轻轻一飘,就移开了。 站在人群最后头的施姑姑垂着头,安静的目光轻轻一动。 随着康公公一声令下,整个献王府活了过来,投入了热火朝天的置办丧事中。到处挂白,下人们哭得一个比一个大声,简直比死了爹娘哭得还要死要活。呈现出一派热闹的哭丧景象。 抽空,陈茂来到施姑姑面前,低声道:“以后,你都不用担心了。” 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了。 施姑姑细巧的脖颈一抬,轻轻嗯了一声。 一双眼睛婉转安静。 让人看着就觉心头舒服,安宁。 陈茂如饮美酒,大步流星离开,监看各处治丧安排。 一直到后半夜,整个王府才重新安静下来。 哭的呼天抢地的众人都睡熟了,就连守灵的下人也靠着棺木呼呼睡着了。 更不要说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的陈茂,睡得更香。 安静的王府一角,阴影中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了两个身影。 “主子怎么说?” “太平日子来了,以后只蛰伏。” 女子的声音一叹,惋惜道:“我这刀都还没怎么用呢,就要收起来了?” 轻而尖细的声音:“你呐,杀人哪里需要用刀了。” 女子啧了一声:“老了。这要是年轻的时候,还用这么费劲!”她话头一转,“主子没说让我回去拜见一下咱们小主子?” “且有机会呢。” “咱们小主子——”顿了顿,“还那么爱哭鼻子?” 另一道声音立即道:“那哪儿能!回头你就知道了,可有临朝抚国的气派了,行事做派跟咱们仁宗爷一样一样的!” “多少年没见了,真想亲自看看!” 那个小郡主呀,自己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呢,就问她手怎么破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你放心大胆地说,我给你做主”“你是不是不敢说?姑姑,你可别小看我!说出我的名字吓你一跳!我可是明珠郡主!你只管说,要是有人欺侮你,我让我舅舅把他关起来!” “有机会的。” “呦下雪了!” “到底是北边,这雪下得早!” 这时前头有了动静,阴影处一静。 如同鬼魅般出现的人影又鬼魅一样消失了。 一会儿,前头灵堂处揉着眼睛添灯油的丫头哎了一声:“施姑姑您还没歇着呢?” 温柔安静的施姑姑接过了丫头手中的油壶,温婉一笑:“我来吧。上了年纪,不爱困了,你们小孩子家才该多睡呢!” 小丫头感激地笑着,去后头睡了。 * 京城 接连变故让嘉祥公主大受打击,她只觉得好像一夕之间整个世界就都变了。 一场又一场丧事,从哥哥到父皇,后来又到外祖父、大表哥..... 她身边的亲人好像染上了霉运,一个接一个的死。到了她外祖家,简直传染病一样地死。不仅京城祁家,就连蜀地祁家也难逃厄运。一个比一个死法离谱。 京城大表哥能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蜀地祁家的表舅,更吓人了,出门的时候被愚民围着扔菜叶,其中居然有人趁机扔刀子,结果当场给插死了..... 更不要说叔外祖,传来报丧,说是逛园子的时候被蜀地特有的毒虫咬死的..... 还有那些她甚至没见过的蜀地祁家表兄,一个比一个死法稀奇...... 接连不断的丧报,让本就塌了天的嘉祥公主简直如同失了魂,丧失了对外界一切变化的感知。 只有哭。 她甚至像其他人一样,也开始相信这都是盛家的鬼魂作乱。 是盛家人索命。 尤其是听说九舅舅送给她的那挂价值连城的珍珠帘,正是盛家大小姐房中的东西! 从此嘉祥公主更是吃不下睡不好,总觉得盛家的冤魂在她的公主府出没。 好几次她坚持说她看到那个盛家大小姐了!她来要她的珍珠帘子了! 可珍珠帘子早在嘉祥公主听说是个死鬼的东西的时候,吩咐人砸得稀巴烂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皇族公主,这一生真正不如意的事只有一件求不得,就这么一件每每想起来都是天塌了一样的痛苦。剩下的,不过是跟人争锋斗气。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搭梯子给她摘去,摘不来?拖下去打板子就是了!转头就又有人拿来好东西哄得娇娇女儿忘了星星,有了新的玩意了。她受了委屈,跺跺脚,父皇就能直接用国库为她盖一座水晶宫。 长这么大,嘉祥公主哪里经过这样大的连番变故。 她的人,早已六神无主,只知道没日没夜的哭。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到最后她甚至不明白盛家为什么就盯上了他们!要不是盛家自己献了假画,怎么会有后头那些事呢!盛家冤枉,嘉祥公主哭肿了眼睛,她觉得她才是世上最冤的! 在一桩桩她怎么都理解不了,怎么都不肯接受的变故中,哭得浑浑噩噩。 直到她突然发现—— 她已经很久都见不到自己的母后了! 准确点说,是她连永寿宫都进不去了! 嘉祥公主这才真正惊觉:天,彻底变了。 除了她还是嘉祥公主,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 站在永寿宫前,面对着客气又冷漠的陌生宫人,无论她是大喊大叫,还是要打要杀,对方都只一句淡淡的:“公主请回吧,皇后娘娘需要静养。” 嘉祥公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宫人口中依然称的是“皇后”。 看着油盐不进的宫人,嘉祥公主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宫陌生极了,这还是她的家吗? 她死死攥着手,看着宫人,恶狠狠道: “你给本殿等着——” 说到这里,嘉祥公主才陡然发现,那些能给她撑腰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 嘉祥转身,望着高高的宫墙廊檐,有种欲哭无泪的恐慌。 她顺着宫道往外跑去,也不管身后跟着的嬷嬷,只是发疯一样跑! 这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 嘉祥攥紧手,咬着唇。 蹲在汉白玉栏杆后死死等着。 直到—— 她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缓缓走出来,同以前一样。 明明那么些人,却让人只能看到他。 夕阳的余晖彷佛为他镀上一层淡淡金辉,依然是不急不缓的步子,温和淡漠的笑容。 彷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可他一如曾经。 那一瞬间,嘉祥公主的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夕阳下,前方高大挺拔的男子正从容跟几位大人说话,送别了几位大人,这人转了身。 看到他那张俊美如昔的脸,嘉祥公主的泪顿时滚出眼眶。 “他?公主还不知道呀,宋子礼,慕尚书的得意门生,听说连阁老都对他刮目相看!” 宋晋,宋子礼。 那日第一次见,骄傲如嘉祥公主也控制不住红了面容,攥紧了手中帕子,只能越发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时光匆匆,转眼一切都变了。 嘉祥从栏后跑出,挡在了宋晋面前。 宋晋正要往后头乾清宫书房去,他家长公主这会儿该是已经在那里看折子,等着他了。想到这里,他唇角不由扬了扬,手一握,攥紧了掌心一枚骰子。 突然窜出的人让他脚步一顿,握着骰子的手负在身后。 宋晋停在距离来人两步远的地方。 时安也上前拦住了突然窜出的人,惊诧道:“公主殿下.....” 宋晋捏着骰子,淡淡一礼,温声道:“臣见过公主。” 眼见嘉祥公主一脸泪,委屈地咬着唇,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家大人,时安赶紧上前问话:“殿下,不知您——” 却被宋晋清润温和的声音打断:“是公主。” 时安啊了一声。 宋晋向他温声道:“是嘉祥公主。” 时安顿时哦了一声,一下子明白了。没想到自家大人自打对长公主使用“殿下”这个称呼后,就听不得旁人被这样称呼了.....时安唇角不由抽动,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晋已向嘉祥公主道:“臣还有事,公主容臣告退。” 闻言,嘉祥眼泪掉得越发凶了: “宋晋!你都不问一句本公主为何而来!我、我在这里等了这样久——” 想到自己为了见他一面,偷偷摸摸藏在这里,嘉祥公主委屈极了,倔强地死死咬着唇,轻轻抽动着单薄的肩膀。 望着宋晋的眼睛泪汪汪的,无限委屈道:“他们、他们不让我见母后了!本、本、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嘉祥公主望着宋晋,高傲地抬着她小巧的下颌,可目光里,声音里,都是脆弱与委屈。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嘉祥公主白皙精致的面容滚滚而落,第一次见到这位天潢贵胄的公主如此,时安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很有些手足无措。 一扭头,却见自家大人依然面色淡淡:“后宫之事,非臣子当过问。” 时安一愣,再回神自家大人已脚步一转,走出好远了。 时安顿时顾不得什么梨花带雨的公主了,忙上前跟上。 只留下嘉祥公主一人,完全不敢相信宋晋这个人,到了如今,居然依然对她没有分毫怜悯之心! 再一次,他拒绝她拒绝得没有任何余地! 不管是当日,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颐指气使要求他。 还是今日,她被小人欺侮,走投无路来寻他。 嘉祥公主整个人都在打颤,泪流满面: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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