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蓉心中到底有些乱,在毫无预兆的前提下遭遇婚姻背刺,对后宅女郎来说,无异于塌天大祸。 青禾年轻,比不得魏氏沉稳,焦虑得团团转,嗫嚅道:“娘子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沈映蓉沉默,隔了许久,才道:“阿喜既然说吴阅去了衙门,想来是不愿面对我,免得尴尬。” 青禾恨声道:“他那般对待娘子,当该遭天打雷劈!” 二人隔着屏风,沈映蓉看不到她的咬牙切齿。 青禾继续骂道:“吴家欺人太甚!”顿了顿,“那个家是吃人的龙潭虎穴,娘子断不可再回去了。” 沈映蓉不答反问:“那我还能去哪里?” 青禾激动道:“回娘家,娘子吃了这般大的亏,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映蓉继续反问:“然后呢? “让阿娘他们与吴家大闹一场,闹得人尽皆知,双方颜面尽失,体面全无,成为江玉县的笑话?” 青禾一下子被问住了,许久都答不出话来。 沈映蓉温和道:“你这丫头太过天真,日后若嫁了人,只怕是要吃亏的。” 青禾手足无措道:“可是娘子……” 沈映蓉冷静道:“江玉县是沈家的根儿,日后还要继续立足。 “我若不计后果大闹,除了让沈家成为笑话,让我抬不起头以外,能讨得什么好处?” 青禾眼泪花花,心有不甘道:“可是娘子是无辜的啊。” 沈应蓉冷笑,“无辜又如何? “这世道,是男人的世道,后宅妇人哪有什么无不无辜? “今日这事若传了出去,我沈氏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背地里指不定骂我沈氏攀龙附凤,勾引萧四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听到这番冷酷言语,青禾被迫镇定下来,着急问:“那娘子要如何应对现在的处境?” 沈映蓉并未回答。 她知道萧煜对她怀有不轨之心,如今被他得手,只盼那祸害别再继续纠缠才好。 她不怕应付吴阅,因为吴家也是极爱面子的,至少有所顾忌。 但萧煜不一样,他有强势的身家背景,并且无法无天,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被这么一个狗东西缠上,她一个毫无依靠的弱女子,想要从他手里逃脱,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是魏氏赶过来了。 青禾忙去开门,看到她就红了眼。 魏氏见状暗叫不好。 关上房门,青禾三言两语把沈映蓉的情形说了说。 魏氏顿时恨得目眦欲裂,脱口道:“那畜生怎么敢?!” 青禾连连抹泪。 魏氏亦红了眼,当即去屏风后看沈映蓉。对方表情平静,冷静得叫人害怕。 魏氏焦头烂额,喉头发堵道:“娘子……” 沈映蓉吩咐道:“我要去别院,昨儿出来没带钱银,现在身无分文,魏妈妈把那两支银簪拿去兑换,给我置身衣裳,再叫顶小轿。”停顿片刻,“莫要忘了抓药。” 魏氏欲言又止。 沈映蓉:“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 魏氏只得拿着那两支银簪出去办事。 阿喜还守在门外的,魏氏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说道:“去给娘子找顶小轿来,去别院。” 阿喜并未多问,自顾离开了。 魏氏也出去置办衣裳,抓避子汤的药。 莫约两盏茶的功夫,魏氏寻来衣物,里里外外给沈映蓉换上。 因着锁骨处有吻痕,那衣物是交领,把所有显眼的痕迹都遮挡得严实。 魏氏心情沉重地替她梳理发髻,憋着许多话,却不敢开口。 青禾伺候她洗漱。 沈映蓉像往常那般,看不出任何异常。 魏氏焦灼不已,因为一般的女郎遇到这样的变故恐怕早就崩溃哭闹了,可是她没有。 曾经那般依附的男人,满心满眼里都装着丈夫的后宅女郎,全心全意去侍奉,盼着走一辈子的美梦,一下子被击得支离破碎。 一个人翻脸的速度原来可以这般快。 前脚甜言蜜语,后脚就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榻上。 若说心中不恨,肯定是假的。 待小轿寻来,魏氏搀扶沈映蓉出去。 她仍旧体体面面,只是走路的时候两腿酸软,有些打颤,腰也不舒服。 那狂徒才十八岁,精力自是旺盛,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被他折腾过多少回,全身像散架似的,哪哪都酸疼。 沈映蓉忍着身体的不适,由魏氏扶着走到小轿旁,说道:“回去告诉郎君,我要在别院清净两日再去娘家,家中得靠他自己操劳。” 这话是说给阿喜听的,他应声是。 小轿离开宝福楼,魏氏和青禾在一旁跟随。 阿喜在原地看了会儿,才离开了,回去复命。他并未去吴家,而是去了衙门。 因为吴阅确实去衙门上值了,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叫人看不出端倪。 在去别院的途中,沈映蓉端坐在轿子里,再无先前的精气神儿。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后宅妇人。 这个时代的女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礼仪教条规范她们的言行,给她们戴上世俗枷锁,期盼着她们遵循三从四德,做贤妻良母。 不知怎么的,沈映蓉忽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吴阅的背刺将她打入阿鼻地狱,她想大声呐喊,大声质问。 可是她清楚t地明白,呐喊不管用,质问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底,就是不爱罢了。 或许有几分怜爱,但不多。 仅此而已。 可笑的是那男人是她自己亲手挑选的,三年恩爱夫妻,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曾经她以为的体贴尊重,曾经她以为的细水长流,曾经她以为的…… 那些都是曾经,她以为的。 当一个人在失望透顶时,根本就不会大哭发泄,而是沉默无言。 哭有什么用? 哭给谁看呢? 用哭来让男人怜悯,良心发现?还是用哭来展现为人妻女的弱势与无奈? 微微湿润的眼眶终归没有掉下一丝眼泪,因为不值得。 沈家那般穷困潦倒倾尽一切教养的女儿断不该软弱无骨。 她是文人,本该有一身傲骨,方才不负自家父亲的一番栽培。 她沈映蓉的傲骨,谁也别想来折断。 今日摔了一跤,爬起来便是,以前体体面面的,以后亦是如此。 指甲掐入掌心的疼痛提醒她莫要回头看,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都别再回头。 小轿抵达别院,刘婆子得知主母过来,连忙走到门口接迎。 沈映蓉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只说要在这里住两日。 刘婆子是个人精,结合昨晚的情形,猜测夫妻俩肯定闹了不愉快。 青禾搀扶沈映蓉回房,魏氏则去庖厨煎药备热水。 刘婆子跟着她过去了,试探问:“魏妈妈,娘子怎这般早就过来了?” 魏氏打消她的疑虑,故意回答道:“昨儿小两口闹了别扭,在赌气呢。” 刘婆子“哎哟”一声,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 当即同她唠了起来,魏氏也未过多回应,只叫她帮忙生火。 煎药时刘婆子多嘴问了一句。 魏氏解释昨夜暴雨,沈映蓉有些头痛鼻塞,故而抓药服用。 刘婆子倒也没有起疑。 把汤药端进房里,沈映蓉忍着嫌恶一饮而尽。 先前在宝福楼只擦洗过身子,她想泡个澡。 于是魏氏给她备热水。 沈映蓉独自关在房里洗了许久,她想把身上的痕迹洗干净。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陌生男人的气息,挥之不去。 醉酒也有好处,至少她一点都不记得昨晚在萧煜身上的荒唐与放纵,免了许多尴尬。 与吴阅成婚的这几年,她一直都是含蓄内敛的,包括夫妻之事。 时代对于女性成长的引导极少,无非是婚嫁前几日由女性长辈粗粗讲解新婚夜要面对的情况。 吴阅对那方面的需求并不频繁,女性的含蓄让她学会了矜持。 然而昨夜的醉酒与□□让她抛却矜持与羞耻,只剩下本能的发泄,发泄在别的男人身上。 当时她并不知道,萧煜身上同样留下不少印记,有她的咬痕与抓痕。 记不起有记不起的好处,不用那么尴尬。 上午沈映蓉睡了一觉,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与吴阅的这段婚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连午饭都没吃,中途魏氏忧心忡忡来看过两回,就怕她想不开。 莫约到未时,沈映蓉的精神才养好了些。 青禾送来饮食,她起床洗漱,用饭的时候似有话要说,把青禾支出去看门,防备刘婆子。 魏氏面色凝重地站在旁边,沈映蓉没甚胃口地拿起筷子,说道:“我要和离。” 这话在意料之中。 魏氏严肃道:“吴致远猪狗不如,一个连发妻都会出卖的男人,娘子自不能再跟着他了。” 沈映蓉沉默。 魏氏担忧道:“沈家是娘子的退路,就怕夫人得知情形会伤心难过。” 沈映蓉垂眸睇碗中的小米粥,“若想和离,必要让爹娘知晓吴阅的品行,方才能让他们维护我。” 魏氏点头,“娘子所言甚是。”顿了顿,“那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娘家?” 沈映蓉:“明日就回,回去小住几日。” 魏氏:“那接下来呢?” 沈映蓉:“我心里头也没底,吴阅一早就去了衙门,想来是没有脸面见我的,他既然要体面,我便给他体面。” 魏氏不服气道:“娘子当该同吴家二老告状才是,让他们替你做主。” 沈映蓉忽地笑了,“魏妈妈天真,就算告状又如何? “就算二老生气,也不能把吴阅怎么着,他再混账,也始终是他们的儿子,你明白吗?” 魏氏讷讷无语。 沈映蓉平静道:“吴家是个泥潭,我不能陷在里头,我不怕与他们撕破脸,我怕的是萧四郎,那是一头闻着腥就会来的恶狼,若被他咬上一口,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这话说得魏氏眼皮子狂跳。 之后沈映蓉不再说话,安静地用碗里的粥。 纵使她心里头再没有底,仍旧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要自救。 她不甘心成为男人手里的物件被随便送出去交易,她只想做个人,堂堂正正有尊严的人。 当天晚上沈映蓉失眠了,这件事到底令她如鲠在喉。 她不断在脑中过滤吴阅做过的一切,试图找出他出卖的蛛丝马迹,却失败了。 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的心思,把她出卖给萧煜,毕竟他隐藏得那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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