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瑶心下松了一口气,推迟一年也不错,她计上心头,干脆顺着阿奶的话头,“阿奶,你不是说要将我嫁出去吗?至少得买红布做身嫁衣吧?衣服得提前绣吧?我想亲自去镇上的绣坊挑花样。” 张婆子见孙女接受良好,也松了口气,又听她还想去镇上,眉头又皱紧了。这丫头怎么总想去镇上? 张希瑶见她没拒绝就知道有戏,苦哈哈道,“阿奶,我可以戴草帽,穿二郎哥的衣服。肯定不让人瞧出来。阿奶,我要是真嫁进刘家,他们家规矩那么严,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到外面看看。你就答应我吧?!” 张婆子板着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纹。张希瑶再接再厉,“阿奶,咱们家这么穷,我想把蘑菇卖了,到时候给阿爷看病抓药。让阿爷早日恢复。” 张婆子摆了摆手,孙女一片孝心,她当然很高兴,可是老头子得的是心病,这病只能心药医,找大夫没用,她想了想,终是下定决心,“也罢!要是这红蘑菇真能卖上价,到时候就给你当嫁妆。” 张希瑶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想到自己。一时有些怔然。 回去的路上,住在她家隔壁的白婆子看到她们冒尖的背篓,好奇问他们摘的什么,是不是蘑菇。 张婆子说不是。 白婆子撇撇嘴,“还说不是。我这几天看你们家屋顶晒了那么多蘑菇。你们该不会想吃独食吧?是哪座山啊?” 要是不告诉她,估计她也会偷偷跟在后头。既然已经瞒不下去了,张婆子大大方方揭开盖子一角,露出里面红蘑菇。 白婆子微微瞪大眼睛,“毒蘑菇?你摘它干嘛?” “我家阿瑶吃了没事。我们几个吃了却是头晕眼花,就不敢碰了。”张婆子半真半假,担心说实话,村里人会跟他们抢蘑菇。 颂朝税高,百姓日子都不好过。要不然山上的蘑菇也不会只剩下红蘑菇没人要。 白婆子惊疑不定打量张希瑶,这么毒的蘑菇,她吃了居然没事?身体这么硬实? 白婆子盯着这几个背篓,“这些都是红蘑菇?” “是啊。”张婆子见她不信。 到了家,就将背篓里蘑菇全部倒出来,让她看个清楚明白。白婆子看完,更纳闷了。这啥蘑菇,居然还挑人?! “我跟你换几颗?”白婆子从自己背篓倒了几颗,又拿了几颗红蘑菇。 张婆子劝她小心点,“我家阿瑶吃了没事,但是良子他爹之前吃死了。你确定要尝尝?” 这话说得多么不负责任,白婆子跟张婆子对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她将自己的蘑菇重新捡回筐子,背着回家了。 之后的两日,村里人过来送鸡蛋,也会问他们家是不是在捡红蘑菇。 得到准确答案后,他们蠢蠢欲动,可到底没去摘。实在是良叔之死让人印象深刻,他们家里有地,不像张家已经沦落到当佃户,他们有所顾虑,不敢轻易涉险。 如果碰上天灾,村里人肯定会跟他们抢,可现在只要有一点活路,他们就不想往死路走。 山上的红蘑菇倒是全便宜了张家,一天就能捡十几筐。 转眼到了去镇上的日子,天还未亮,三人就爬起来,揣了两张饼子就出发了。 张二伯背着从各村收上来的鸡蛋。张婆子也帮忙背一些,上面再放着晒好的干蘑菇,她和二伯还抬了一麻袋干蘑菇。张希瑶穿着二郎打着补丁的衣裳。梳的也是男子发髻,将头发全部扎起来。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因为常年不干活,皮肤白净,瞧着倒像个文弱书生。 张希瑶后面也背着满满一筐的蘑菇,有干也有湿。用二伯的原话:来一趟不容易,要是能卖出去,就全部卖掉。卖不掉就再背回来。这年头劳力是最不值钱的。
第6章 古代的女人也是可以经商的,但她们很少独自出门。因为治安不好,张希瑶就听张二伯说起过不少悲惨的案例。 比如某某货郎背着货物在山上行走,被蒙面歹徒持刀抢劫,不仅货物被抢,连货物都丢了。 别以为这是话本故事。这是张二伯亲自经历的。而且就发生在他们前往镇子这条路。 男人尚且不安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更不是那些匪徒的对手。 张婆子不放心张希瑶独自出门,不是要限制她的自由,而是真心爱护她,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张希瑶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害怕。蒙面歹徒离她太远,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路。 古代的路真的很难走,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而许家村的村民们很少出村,所以出村的路到处是成人高的野草,不小心还有可能迷路,需要张二伯在前面蹚路当向导。 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两个小时。她累得腿肚子直打颤,肩膀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为了不让阿奶和二伯看出来,她还得强装无事发生。 三人赶在天蒙蒙亮时到了镇上,二伯熟门熟路先去东市农贸区摆地摊。 这个区域都是卖菜的。而且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张二伯刚把鸡蛋卸下来,就有人过来收费。 五文钱的费用。难怪村里人宁愿把鸡蛋卖给张二伯,也不亲自到镇里售卖。实在是交不起税。 “这蘑菇也得交五文。”收税的汉子看向张婆子身后的背篓和麻袋,份量这么多,卖的东西不一样,肯定要格外交税。 宋朝商业发达,商税比农税还要高。 张婆子还不知道这蘑菇能不能卖出去,哪肯花这么多钱交摊位费,当即就摇头,“不是!我不在这儿摆摊。我是帮他把鸡蛋卸下来。我马上就走。” 汉子就站在边上盯着她卸筐子。 将筐里的鸡蛋全部卸下来,张婆子就让张二伯在这儿卖,她准备去镇东的坊里叫卖,兴许有人认得这红蘑菇。 张二伯答应了,让两人注意安全。 张婆子就带着张希瑶出了东市,途经其他摊位时,也看到不少摊位卖着蘑菇。种类也很多,有双孢菇、平菇、杏鲍菇、香菇、白玉菇、鲜菇、蟹味菇等等。有晒得干干的,更多的是新鲜蘑菇。价格都很便宜。就是没人卖红菇。说明这边的人根本不认识红菇。 张希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阿奶要是去镇东的住户,这边都是镇上的地主和公职人员。去有钱人家兜售,估计怕死的他们也不敢买。 张婆子带着张希瑶在坊里叫卖,用的还是张希瑶研究出来的推销词。 “蘑菇便宜卖啦!新鲜的蘑菇!便宜卖啦!” 听到有蘑菇卖,镇东的住户们好奇出来瞧热闹。可看到满筐都是红蘑菇,一个个都嫌弃得皱眉,认为她们心眼太坏了,居然敢卖毒蘑菇。 虽然古代信息传播速度慢,但那是针对南北疆域。前些年闹干旱,吃毒蘑菇而死的人不只有良叔。一个县住着,死人这种大事总是骇人听闻。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满天飞。红蘑菇毒死人,伴着那首恐怖童谣以病毒式速度往外扩散。整个县几乎没人敢吃红蘑菇。 有几个妇人太过激动,上前拽住张婆子的胳膊要将她扭送到官府。 住户听到女人的叫嚷声,哗啦啦全从家里出来了,待听说事情原委,把张婆子和张希瑶围成一个圈,骂她们不是东西。 张婆子吓得不轻,当即就试吃给她们看。 吃是吃了,但可这些人依旧是将信将疑。用他们的话说,“毒蘑菇进了肚子也不是立刻就见效。谁知道你回去之后,会不会抠了吐出来。我们可不敢吃。” 话虽如此,但看她敢吃,也就将人放了。 张婆子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愣是没人买,她叹了口气,“连他们都不认。咱们这蘑菇算是砸手里了。” 张希瑶没想到在现代如此抢手的野生红菇,在这边居然没人要,她试探问,“咱们去镇西呢?我刚刚过来,也看到镇西有不少房子。” 张婆子听到孙女这话,就有点泄气,“你别看那边房子还不错,其实全是摆摊卖货的货郎。房子也是租别人的。就算他们乐意买,也出不起价钱。一文钱三斤卖给他们,我们还不如自己吃呢。” 张希瑶就问张婆子,这镇上有没有药铺。 红菇之所以在现代卖这么贵,除了她的口感好,还有一个原因,它属于药用菌。能当药的,价格就不可能便宜。 张婆子倒是瞬间明白孙女的意图,“你想当药卖?” “试试看呗。兴许它是药呢。”张希瑶也是没办法了。谁叫这地方的人根本不认识红菇呢。一首歌谣就把他们吓破胆了。不像他们云南人,吃蘑菇进医院,丝毫都不怀疑蘑菇有毒,只会认为自己没煮熟。 张婆子想想也成,于是两人进了镇上唯一一家药铺,请大夫瞧瞧这个红菇收不收? 大夫辨认半天,摇了摇头,“这不是药材。” 张希瑶记得红菇在《本草纲目》中有记载,可李时珍是明朝人,这个朝代是架空北宋,大夫不认得也很正常。 这条道行不通,张婆子就有点泄气了,她出了药铺就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台阶上,不停捶腰。 走了这么长时间,她累得腰酸背痛,口发干,“这红蘑菇不是药材,人家不认。咱们还是背回去自己吃吧。” 张希瑶看了眼天色,还这么早,不急,她问张婆子镇上哪里有客栈。 张婆子见孙女不死心,也打起精神,一路问人,还真找到一家客栈。她俩也不敢进客栈推销,就在客栈不远处摆摊叫卖。 路过的人很多,但大家看着红蘑菇都是指指点点。 “这两人缺了大德,居然把毒蘑菇拿出来卖。要是害死人,这不是作孽嘛。” 张婆子一把年纪被人指着鼻子骂,她哪受过这种待遇,老脸涨得通红, 反倒是张希瑶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大大方方站起来,冲大家拱手,“这蘑菇无毒,我们家吃了很多。” 大家根本不信,觉得这书生长得秀气,心肠却是坏透了。 一个外地客商从客栈出来,他是运货到汴京售卖,徒经此地,出来打打牙祭。听到这边有动静,他扒开人群,看到卖的是他们家乡才有的红菇,登时眼前一亮,当即就挤开人群询问价钱。 张婆子经过这么多人的冷遇有点心灰意冷,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问价的,刚伸出五根手指,想开口要“五文”,话还卡在嗓子眼,已经被孙女抢了话头,“五十文。” 张婆子微微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孙女。咋能这么要价!要这么贵,谁买得起。 不止她,这些本地人也劝客商,“这红蘑菇有毒的。可不能吃。别被他们骗了去!” 客商好脾气应了,“无事。我问问价。” 大家见他明知有毒还要买,好心当成驴肝肺,一甩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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