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辞早不在人世了。 戚十堰也不知道他抱着什么心理让十鸢留在了戚府,甚至让人给她安排了院落,仿佛真的接纳了十鸢的存在。 或许正如宋翎泉所言,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室内的气氛陷入一片死寂,凝滞得让人呼吸都不顺畅。 宋翎泉又觉得十鸢不顺眼了。 许晚辞在的时候,戚十堰身边的位置从来都是属于许晚辞,轮不到别人沾染一分。 顶着宋翎泉的视线,十鸢僵硬地低着头,持着木箸一粒粒地挑着米饭,连面前的菜肴都没碰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自在。 忽然,有人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了她碗中。 十鸢一顿,她偏头望了戚十堰一眼,她咬唇低声道:“谢过爷。” 她声音又轻又细,缠着颤音,宋翎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戚十堰的动作仿佛也停顿了一下,又仿佛只是错觉。 女子拿木箸拨弄了一下那块鱼肉,迟疑着将鱼肉咽了下去,谁也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顿饭每个人吃都不是滋味。 下人来收拾时,戚十堰毫不留情地看向宋翎泉:“你该回去了。” 宋翎泉不愿意,他瞥了眼十鸢,挑眉问道: “我在你府中留宿,不行?” 戚十堰看都不再看他,命令:“柏叔。” 柏叔上前一步,无奈地对着宋翎泉道:“天色不早了,宋将军您该回去了。” 宋翎泉脸色不好,憋了一股气,但又不能对着柏叔发泄,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戚十堰,言语不详道: “她肯定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 许晚辞爱慕戚十堰,凡是见过许晚辞的人,都会认知到这件事。 惯来善解人意的人,唯独对戚十堰的占有欲格外强烈,她不会愿意看见戚十堰对着一个和她相貌相似的人露出不同。 十鸢迷惘地看了看戚十堰,又看了看宋翎泉。 她像是听不懂,但又意识到这二人的争执和她有关,她低敛着眼眸,脸色、唇色都染了些许白。 戚十堰仿佛是个聋子,对宋翎泉的话无动于衷。 宋翎泉无可奈何,厌恶地看了十鸢一眼,甩袖转身离开。 他一走,戚府内彻底安静了下来,柏叔也没再回来,四周只剩下十鸢和戚十堰两个人。 许久,十鸢有些受不住这种气氛,她握住了手帕,黛眉轻垂着问向戚十堰: “是妾身叫爷烦心了么?” 戚十堰掀起眼,望向她的眼中平静,或者说正透着她望向别人。 十鸢很清楚戚十堰留下她的原因。 和宋翎泉猜测的移情别恋没有半点关系,她就好像戚十堰书房中挂着的那副画像,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戚十堰在看见她的时候怀念许晚辞罢了。 十鸢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即使前世戚十堰对她不错,在她备受宋翎泉的冷嘲热讽时,也不曾期望过戚十堰替她出头,她没办法让一个把她当做物件的人对她生出怜惜和情谊。 她不会对戚十堰生出不该有的期盼。 前世不会,今生也不会。 她只需要达到她的目的就够了。 戚十堰终于出声,冷淡至极:“不是。” 不等十鸢松口气,戚十堰收回了视线,他平静地继续道: “待在府中,需要什么,柏叔会替你安排好一切,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想。” 或者说不要妄想。 十鸢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她白了白脸,半晌,她终是没忍住不解:“不是您派人去陆家提亲的么?” 她没忍 住情绪,忙忙埋首,将眸中的泪意藏住: “您不愿意见妾身,对妾身这般排斥,为何还要让妾身远赴千里地来到幽州城?” 戚十堰皱眉,眸色稍凝。 女子的话让他意识到什么,她的悲切和难过都是隐藏不住,很显然,她被陆家瞒在鼓里,只当这是一场寻常的婚事。 但戚十堰没有去解释和否认。 没有必要。 在见到女子画像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主动和被动都不再重要。 不等戚十堰说话,她就收拾好了情绪,偏头擦了擦脸,再转回来,她眉眼情绪都淡了下去: “是妾身失态,爷恕罪。” 女子姣好的眉眼在这一刻仿佛彻底黯淡下来,她隐晦地吸着气,戚十堰不得不认识到一件事,她还是个小姑娘,连掌控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 她竭力忍住不哭,眼尾却依然泛着绯红。 她好像从没有想过她会遭受嫌弃,以至于委屈来临时,格外汹涌。 戚十堰皱眉看着十鸢。 他出身寒门,为自己搏一个出头之日已经是竭尽全力,再没有精力兼顾其他,印象中,许晚辞从不曾抱怨过什么。 或许是被他忽略了,也或许是许晚辞什么都有,她不需要委屈和抱怨。 日色早暗了下来,室内点了烛灯,她在烛火下垂首,眼和脸都因情绪而绯红。 她的确是个美人,蹙眉落泪时,梨花带雨也不足以形容。 世间男子总该是因她的一颦一笑而动容的。 否则好像天理不容。 戚十堰收回了视线,他不喜人哭,也不在乎她是否受了委屈,他语气冷静而漠然: “你该回去了。” 十鸢擦了下脸,她像是有点恼,想要立即转身离开,又不得不站住脚步,回头问他:“爷不和妾身一起回去么?” 她有不安,但语气一点也不柔和,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懂得要低头做人的道理,但又了解得不真切,以至于还没有彻底放下身段。 戚十堰没再抬头看她: “我不会去后院住。” 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是在彻底了断十鸢的妄想。 十鸢浑身僵住,她语气中藏着迷惘:“那您纳妾身回来做什么?” 戚十堰没有回答她。 许久,十鸢像是懂了他的态度,她握紧了手帕,终于一点点地转身离开。 室内没了人,戚十堰坐在原处,半晌都没有动作。 十鸢不知道戚十堰在想什么,也和她无关。 在戚十堰面前做戏是一件事是件格外耗费心神的事情,她必须保证自己不露一点破绽,还要符合陆家女的身份。 不仅如此,她要盗取城防图,就不能让戚十堰一直防备她,至少她要有接近书房的资格。 十鸢独自出了会客厅后,柏叔像是早就预料到戚十堰不会跟着出来,他指了一位婢女让其送她回去。 婢女拎着灯笼,语气依旧恭敬: “姑娘,您小心脚下。” 十鸢拢了拢鹤氅,和一队巡逻的护卫擦肩而过,护卫靠边给她让出道路,十鸢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那队护卫腰间的佩刀上,她轻抿了抿唇。 一路回到了泠兮苑。 十鸢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这一路上,她遇到了不下三波的巡逻队伍,这还只是从会客厅到后院的这段路。 由此可见,书房附近的看守会是多么森严。 如果说陆家的守卫是筛子,那么戚府的守卫就是密不透风。 她想要偷闯进去,根本是异想天开。 十鸢皱眉,想要靠近书房拿到城防图,只能另想办法。
第22章 十鸢回到泠兮苑时,日色早彻底暗了下来。 晴雯拎着灯笼在院门口等着她,见只有她回来,而不见将军身影时,心底就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其实今日的一切都很不合规矩。 姑娘嫁入戚府,哪怕只是一个姨娘,不需要掀盖头等礼节,也该是入洞房后再见外人,偏偏姑娘还没见到将军面,就被带到了前厅。 那时晴雯就觉得不对劲,谁家纳妾是这么个流程? 现在没见到将军身影,晴雯更觉得糟,府中人都知道将军有位心上人,二人没有嫁娶,人的牌位却是在戚府的,赫然是将军夫人的名分。 听闻将军迎人入府时,晴雯还当将军走出来,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甭管心底怎么想,晴雯忙忙迎了上去: “晚间风凉,姑娘也没带个暖婆子,快进屋暖暖身子。” 婢女打来热水,十鸢偏头擦了擦脸,晴雯看在眼里,也没问前院发生了什么,生怕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总归她们做奴才的,好生伺候着就是。 十鸢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晴雯,掩住眸中的情绪,晴雯是柏叔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 人很是稳妥,也格外细心,这对十鸢来说,其实不是一件好事。 十鸢在心底告诫自己,要谨慎行事。 一连数日,戚十堰都没有迈入后院一步,渐渐的,府中人也都琢磨过来戚十堰的意思。 府中人倒是把对十鸢的称呼改了,毕竟入了后院,再喊姑娘也是不伦不类。 戚十堰没有限制十鸢的行动范围,十鸢借着身份之故将戚府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能钻空子之处,人还没靠近前院,就被告知,前院重地,没有将军允许,不许擅入。 十鸢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戚十堰察觉到她态度。 所以,她都是很有分寸地离前院远远的,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再见戚十堰,是她到了戚府十日后。 年后还是落了一场雪,覆盖在青砖黛瓦上,天地间都是白皑皑的一片,戚府的下人手脚勤快,府中很快扫出供人行走的通道。 但梅林的落雪没有人清扫。 红梅映雪是别有一番滋味,一簇簇的红梅的立于枝头,仿佛是此间唯一的颜色。 于是,梅林中披着青色鹤氅的女子也就格外令人瞩目。 她勾眸笑着,偏头和婢女说着话,恰一阵清风拂过,梅枝倏地轻颤,满枝头的雪色掉落下来,女子哎呦一声,慌乱地闪身躲开,鹤氅的帷帽上仍是沾染了点雪花,她忙伸手扑掸雪化后的水渍。 戚十堰负手而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柏叔跟着他,见状,不由得低声替十鸢说起好话: “陆姨娘来了府中后,一直都安分地待在院子内,不过陆姨娘年龄小,乍然离家,心底难免会有不安,将军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探望一番姨娘,也叫姨娘放宽心。” 戚十堰望着梅林中的人,倒没觉得她有不安。 像是察觉到视线,梅林中的人忽然转过头来,隔着一段距离,二人四目相视,她眸子骤然一亮,像是藏了许多欢喜,她快步拎着裙摆走过来。 戚十堰是想转头离开的,但视线触及到女子眸中的欢喜,他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处。 直到女子走到眼前,戚十堰依旧没有动。 女子拎着裙裾一路小跑过来,路上有雪,她走得不是很安稳,微微喘气,她气息不稳,眸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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