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来找妾身的么?” 她仰起脸,眼中装着他的身影,也藏了点不安和期盼,小心翼翼地试探。 戚十堰沉默,他终是在这一刻意识到柏叔口中的不安是指什么。 她是他纳进府的妾室,妾室依附丈夫生存,他不去看她,任凭府中再是恭敬,她心中仍是会藏着不安。 梅林处于后院。 十鸢见他不说话,明白了是自己自作多情,眸色渐渐黯淡下来,她低下头,闷声道: “妾身有听您的话,待在后院中,没去烦您。” 她这人,心情好时一口一个爷,声音又轻又软,恨不得叫人心尖都化了。 一旦有了情绪,称谓也就跟着变了,瞧着是敬称,但哀怨的意味都要溢出来。 戚十堰淡淡地应了声,他转身就走。 十鸢睁大了眼,也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试探地跟了上去,没听见驱逐,她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她笑起来,先是勾眸,眼尾稍稍上翘,然后唇角也弯起 ,她拿帕子掩住唇角,手指又细又白,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惯是好颜色。 叫人也忍俊不禁。 戚十堰扫了她一眼,叫她回去的话没能说出口,许久,才终于开口: “觉得府中无聊,就让人陪你出去转转,买东西记在府中账上即可。” 他将人纳回来是他的私心。 给不了她所求,但其余的方面,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她情绪真的藏不住,哀怨来得快,去得也快,格外好哄,她软着声问: “任何地方都能去么?去听戏也行么?” 戚十堰没再看她,目不斜视,也言简意赅:“嗯。” 十鸢安静了下来,戚十堰也只当她没了问题,过了许久,一条小径要走到了头,戚十堰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很小的声音问: “这个任何地方也包括了去找爷么?” 戚十堰的脚步一顿,他垂眸将女子神情尽收眼底,女子埋着脸,乌发挡不住耳根,染了一道红霞直烧到脖颈,女子家矜持,她问出这番话后羞得不行,连头都不敢抬。 女子低头弄羞最是风情。 让人不舍拒绝。 戚十堰收回视线,他只是平静到漠然:“守好你的本分。” 女子耳根处的红霞骤然褪去,她脸色也在刹那间煞白一片,鹤氅在这一刻也变得厚重,仿佛顷刻间就能把她压垮。 又臊又恼,让她眸中迅速染了湿意,她停住了脚步,不想再自取其辱。 戚十堰仿佛没察觉到人没跟上来,依旧继续往前走,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他不在乎。 十鸢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了,她终于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地掉了下来,她吸着气,忙埋头擦了擦脸。 晴雯看得心中叹了口气: “姨娘别乱想。” 十鸢哭得眼红,脸也红,吸着气抽噎道:“哪里还需要我乱想,他根本就是把嫌弃我摆在了明面上!” “本分,本分,我的本分不就是伺候他么,搞得像是我强迫了他一样,这么不愿意,干嘛让我入府!” 她恼得跺了跺脚,转身哭着跑回了院子。 消息传到戚十堰耳中,他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平静地吩咐: “让人把出府的牌子送去给她。” 柏叔见状,也分不清将军到底有没有对人上心了,他应声退了下去。 十鸢拿到令牌后,在手指间转了转牌子,忍不住勾了勾唇。 戚十堰的命令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能随意出府,对她来说,自是要方便很多。 ******* 衢州城,周宅。 幽州城的雪没有蔓延到衢州,周宅依旧冷清,胥衍忱控制着轮椅从书房中出来,顺着石板下了台阶。 片刻,周时誉手中拿着信件,快步走了进来。 胥衍忱听见动静,转过头看去,周时誉将信件呈上去: “是十鸢姑娘的消息。” 胥衍忱掀起了眼,他眉眼染了病色,接过信件时呛咳了一声,猛然攥住信纸,信纸顷刻间褶皱,他指骨修长,被信纸衬得仿若一柄玉质扇骨,在这一刻却是骤然发白。 周时誉担心地看过去,胥衍忱垂着眸,淡淡道: “继续说。” 周时誉:“我们的人根据十鸢姑娘留下的记号,传回来了信。” 信件上其实只有六个字——查探幽王后院。 周时誉也看见了信,皱眉不解:“信是长安到幽州的途中传来的,十鸢姑娘还未见到戚十堰,怎么会让我们查探幽王府的消息?” 胥衍忱垂眸望着信件: “她传信不易,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周时誉也懂这个道理,但他不明白幽王后院有什么好查的: “幽王不是个爱美色,众所周知,幽王不曾立王妃,后院只有一位侧妃和两位良娣,来历都是清白,十鸢姑娘是想让我们查什么?” 幽王侧妃是李家嫡女,当年先帝还未去世时,替幽王赐下的婚事。 胥衍忱轻点了点信纸,他想起一件事,语气轻微加重: “当年先帝本是属意让李家嫡女做幽王正妃,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也只得了一个侧妃的位置。” 幽王作为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和他们自是有不同的,先帝给幽王的封地也是繁华之地,后来替幽王赐婚,也选的是世家嫡女,对这位胞弟,先帝极其爱护。 李家乃鼎盛之家,按理说,他家的嫡女本不该做妾的。 但圣旨难违。 胥铭泽惯来随心所欲,也不在乎折了世家的脸面,因此事,李家一度和胥铭泽关系紧张,但在胥铭泽兵入长安后,李家又是改变了态度。 胥铭泽占据长安城,想要查探幽王府,风险可不止一星半点。 周时誉还在犹豫,毕竟他们不知道十鸢发现了什么。 胥衍忱将信纸放在一边,他拉了一下盖在膝上的狐裘,闭眸道: “查,让留在长安城的人手竭力查明此事。” 周时誉立即应声,但他没有退下,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他语气多了些许不忿: “我们的人找到江见朷了,但他人在幽州城,道是抽不开身,想要求医,就亲自前往。” 胥衍忱偏头望了眼那封信纸,许久,他轻笑一声: “理应如此。”
第23章 日渐回暖,十鸢在拿到出府的令牌后就在计划着出行。 她离开衢州城的目的不是要在戚府安稳度日,公子出现在衢州城一事让十鸢不禁心底生出猜测,她害怕不能及时拿到城防图。 十鸢无意识地转了转她皓腕上的银镯。 在十鸢离开春琼楼时,她手腕上的玉镯就换成银镯,不论是在陆家还是来是戚府都没有拿下来过,她往日在春琼楼总是乌发上缠着银针,但出了衢州城后,她不敢再如此,她清楚陆行云的目的,也知道她不会再自行梳妆,一旦有人伺候,再如往日行事就会容易露出破绽。 银镯是首饰,也是她顺手的利器。 雪彻底融化那一日,十鸢早早地醒来,坐在梳妆台前,她揽过一缕青丝,在细白的手指上不断缠绕着,她情绪不佳地去挑玉簪,令牌像是不慎地掉了出来。 十鸢一顿,她低眸去看那枚令牌,她忽然说: “你去和马房的交代一声,我要出府!” 她瞪着那枚令牌,像是透过令牌瞪向别人。 晴雯捂住唇偷笑,她当然知道姨娘在哀怨什么,说到底还是在记恼那日将军对姨娘的不留情面,但到底年龄小,再大的脾气也只是生闷气。 姨娘能出府是将军亲自点的头,晴雯当然是按着姨娘的命令传了下去。 半个时辰,马房的人来传话,道是马车准备好了,在侧门处等着姨娘。 如她们这样的人家,女主子要出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晴雯让人收拾一套干净的衣裳,担心姨娘会在外面弄脏衣裳,鹤氅和暖炉都是要带着的,是麻烦了点,但也必不可少。 这样的流程,十鸢前世也经历过,她倒是坐得住,没觉得隆重。 晴雯见状,心底叹息了一声,觉得也是造孽,瞧着姨娘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忽然被送来给人当妾室,心底必然是不好受的。 她只知道姨娘出自长安城陆家,晴雯对长安城不了解,便当姨娘出身世家,而世家惯来重视脸面,姑娘家又是顶顶尊贵的,少有给人做妾室的。 所以,晴雯不会觉得十鸢能给将军做妾室是她的福分。 十鸢从游廊一路走到前院,她是走偏门,不是后门,是需要经过前院门口的,会和戚十堰撞上也是理所当然了。 戚十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十鸢见状,有点憋屈,她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也不看戚十堰,傲娇道: “妾身是要准备出府,可不是特意来找您的,爷不会反悔不让妾身出府了吧?” 她故意不看戚十堰,摆明了在闹小性子,但戚十堰不会哄她,也根本不在意,冷沉道:“宵禁前回来。” 幽州城有宵禁,宵禁时是不许有行人再出现在街道上的。 见他根本不在意她,十鸢抿了抿唇,她傲娇都仿佛没了劲头, 闷声道: “知道了。” 她来府中其实很守规矩,第一日戚十堰让她不要妄想,她就不曾主动往戚十堰跟前凑过一次,再是闹性子,对戚十堰也是敬称,只是略有点阴阳怪气,但现在,她看都不看戚十堰一眼,越过戚十堰直接走在了前面,拎着裙摆走得很快。 四周一静,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愕然。 莫说这戚府了,就是这整个幽州城,都没有一个人敢走在戚十堰前头。 戚十堰抬头望了十鸢背影一眼,他没有动怒,也没有拦住人,像是情绪根本没有掀起波澜。 柏叔瞥了他一眼,心底也有点摸不清将军是什么意思。 单纯地因许姑娘将陆姨娘留下来么? 但除了不许陆姨娘在他面前晃悠,陆姨娘便是没规矩或者是冒犯之处,将军也都不在意。 侧门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 十鸢站在门前,她借着晴雯的力道站直了身子,微微喘着气,像是那短暂的一条路累到了她,格外的弱不禁风,她拢了拢鹤氅,眉眼恹恹地耷拉下来,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晴雯坐在车辕上,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姨娘心不在焉地垂着头,晴雯叹息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劝,只好问: “姨娘要去什么地方?” 十鸢仓促回神,她埋头擦了把脸,低闷着声:“我要去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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