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又怎么了,我来你府中是赴宴,不是受气来了!” 四周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她会直接掀桌子,忙有人给邱夫人使眼色,别管人家是不是姨娘,底气这般足,就不是寻常人能招惹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邱姑娘先戳人肺管子的。 怎么说,这位也是戚将军亲自带来的女眷,若是她是个软的,被刺一两句自己忍下也就罢了,但她不肯忍,就算再看不起姨娘的身份,别人也得任由她嚣张。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遑论人家还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邱夫人心底也咯噔了一声,戚将军带了人来赴宴,结果人哭着离开,岂不是打了戚将军的脸? 但今日好歹是她家老爷寿宴,这女子直接吵嚷开来,也太不给她们邱家的面子了。 邱夫人心底埋怨,她正要按住情绪,说两声好话哄哄这位夫人,但十鸢没给她们机会,她转身就走,只能看见她抬手擦了把脸。 众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邱夫人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倒了下去,邱槿淑脸都白了,她没有想到十鸢会是这么烈的性子,被隐晦地刺了两句都受不了。 邱夫人回过神,气急败坏: “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人啊!” 仆从忙忙动了起来,四周妇人对视了一眼,也有些人心底不由得摇了摇头。 十鸢不过一介姨娘,她再是不着调或者小性子,也当不得什么。 但邱夫人是太守夫人,邱姑娘也是府中嫡女,日后也会是名门主母,今日这般作风如何可取? 十鸢披着鹤氅,她耳聪目明,当然听见了邱夫人的吩咐,她没有走得很快,后面仆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十鸢隐晦地扫了眼水榭外的湖面,在有奴仆将要她拦下来时,她佯装恼怒地退后了一步。 下一刻,众人就都听见女子的一声惊叫和落水声,抬头看去时,正好看见湖面上溅起的水花! 有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无意识地呢喃: “天呐——” 十鸢在水中起起伏伏,她不断挣扎着:“救、 救命……我不会……水……” 大冷的天,邱夫人却是被惊出了一身汗,她骤然拔高了声音: “救人!快救人!” 场面混乱得不行,有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谁能想到来赴宴,结果还没开席,就发生这等变故。 她们都清楚,这下子根本瞒不下去了,必然会惊动戚十堰。 和众人想得没错,没人敢瞒,十鸢落水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戚十堰耳中,来人跌跌撞撞,他踉跄地倒在了地上,额头溢出冷汗,慌乱地指着背后: “戚、夫人……落水了!” 戚十堰脸色骤然一沉,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直奔水榭而去,经过之处掀起一阵寒风。 宋翎泉也是脸色冷下来,他扫了眼还未反应过来的邱家父子,声音寒冷地逼出: “这就是邱家的待客之道么?” 水榭处,一片混乱不堪,十鸢还没有被救上来,她当然不会被救上来。 她学过凫水,屏住呼吸能在水下待半刻钟之久,她在众人面前挣扎了几番后,眼见仆从下了水来救她,十鸢呼吸稍轻,她挣扎的动作变小,仿佛是没有了力气,整个人往下沉去,湖面上再看不见她的身影。 她折腾这么一出,可不是要做白用功。 水榭和前院离得不远,十鸢在等,终于等到岸上的喧杂声某刻倏然一静,她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十鸢任由她的身体往下沉,逐渐沉到湖底的那一刹,她见到有人破开了湖面。 是戚十堰。 十鸢彻底放松下来,湖水淹没了她的口鼻,一点点地夺走了她的呼吸,肺部的胀痛让她想要向上游,求生本能被她竭力克制住。 直到她被人搂在了怀中,有人把她带出了湖面。 哗啦—— “上来了!上来了!” 有人给她渡气,手掌按住她的后背一处,内劲猛地一推,十鸢蓦然喷出一口水,她艰难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就是浑身湿透的戚十堰,四目相视时,他浑身似不再那么紧绷,十鸢双眸迅速蹿红,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她猛地抱住戚十堰,戚十堰浑身又紧绷。 她太狼狈,浑身不断地滴着水,鹤氅被脱了下去,被浸湿的襦裙挡不住她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推开她。 十鸢哭得格外凶狠,像是要把不安和害怕都哭出来,身子不断颤抖,她哭着喊: “爷!爷……” 四周一片安静,只剩下女子的抽泣声,戚十堰低头,许久,他僵硬着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哑声:“……没事了。” 有人送来了鹤氅和披风,十鸢像是受惊般地紧紧抱住戚十堰,她眼泪不断地掉下来,一双眸子哭得绯红,仰起脸望向戚十堰: “我要、回府……爷带我回府……” 戚十堰扯过鹤氅,将鹤氅把女子遮住,他打横抱着女子站起来,冷眼望向邱太守: “今日一事,我等着邱家给我一个交代。” 戚十堰撂下这句话,没有管脸色倏然惨白的邱太守一家,直接转身抱着女子离开,四周人忙忙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望着还滴着水的戚十堰背影,众人噤若寒蝉。 十鸢搂住戚十堰的脖颈,全程没有抬起头,只时不时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声。 戚十堰脸上情绪越来越冷,直到彻底没有了情绪。 她像是不止在哭后怕,还有一些情绪混在其中一起被她发泄了出来,戚十堰听不懂。 许久,戚十堰听见女子问他: “爷是不是只喜欢许姑娘?” 许晚辞在戚府中不是秘密,只要她留心,她会得知许晚辞的存在,从而知晓她为何会进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女子仰起脸,眸中藏着湿意,她没有得到回答,依旧不肯放弃,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鼻音很浓地问: “爷……是不是会一直喜欢许姑娘。” “……也永远不会喜欢妾身。” 戚十堰脚步一顿。 他终于知道她在哭什么了。 这一刻整个幽州城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风裹着落叶飘在空中,落在地上,马车的轱辘声音也变得清晰可闻,一切都显得安谧。 她落了水,整个人很狼狈,脸庞又是苍白又是绯红,病色恹然,仍是固执地睁着那双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于是,戚十堰不得不去想她的问题。 他喜欢许晚辞么?毋庸置疑。 活着的人会消磨爱意。 但许晚辞死在了最好的年龄。 于是此情绵绵无期。 所以,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没有答案,也没有必要。
第26章 长安城,郊外的一座庄子中,许晚辞下了马车,她环视四周一眼,里里外外全是侍卫看守。 许晚辞身上披着鹤氅。 她的身子很差,自醒来后,稍有一点风寒都能要了她的命,也让胥铭泽病态地将她看护起来。 三年前她替戚十堰挡箭,所有人都觉得她死了,连她自己都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她不知道胥铭泽为了救她到底做了什么,但能让戚十堰笃定她已经身死,只能说明当时所有人都断定她救不活了。 她不后悔救了戚十堰,但人都有求生本能,在死过一次后,她下意识地畏惧死亡。 她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早已是个死人。 胥铭泽不是个好人,但他也的的确确救了她,许晚辞想要报答胥铭泽的救命之恩,可是胥铭泽只接受一种报恩的方式。 许晚辞挣扎过。 而救命之恩横在两人中间,让许晚辞没办法拿最伤人的话刺向胥铭泽。 胥铭泽对她很好,好到了一种让许晚辞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仿佛可以为了她退让很多,但许晚辞心底清楚,所谓退让都是在胥铭泽的底线上。 二人关系看似是许晚辞占主导位置,只有许晚辞自己知道,她心底对胥铭泽的惧怕。 她害怕胥铭泽——那是个疯子。 这是她醒来后, 第一次见到芸梅苑外的风景,胥铭泽救了她,也困住了她。 她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要怪谁。 怪她贪生怕死? 怪胥铭泽救了她? 还是怪戚十堰没有发现她还活着? 许晚辞扯唇自嘲,她谁都怪不了,她了解戚十堰,那是个责任重过情感的人,如果戚十堰知道她能被救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戚十堰都会救她。 除了认命,许晚辞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只是偶尔会冒出一丝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呢? 她等了戚十堰十二年,为了戚十堰连命都不要了,依旧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明明戚十堰已经承诺她,等长安之乱结束,二人就成亲,数年期盼终于等到结果,却全部被那一箭彻底毁了。 玉漪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心底的不安褪了点。 王妃忽然被王爷送出王府,她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猜测,毕竟王妃终归到底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分。 她都要觉得是那日王妃彻底惹恼王爷,被王爷厌弃了。 但见四周的守卫,玉漪就知道事实和她猜得不一样,王爷根本没有厌烦王妃。 意识到这一点,玉漪松了口气,她转头扶着王妃下了马车,将王妃的鹤氅拢得紧了点: “王妃,您小心脚下。” 许晚辞垂眸望向木梯,她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尽宠爱,但她并不是肩不能抗的人,她也学过骑射,最危难时,她甚至也有过一箭穿敌,而如今,她这身子莫说是骑射,便是快跑两步,都要气喘吁吁,让她觉得疲惫不堪。 城中到郊外有一段距离,马车都坐了两个时辰,许晚辞疲累得很,情绪也不由得冷淡,玉漪不敢乱搭话,她额头还有道伤疤,正是那日胥铭泽砸出来的。 院子早就安排好了,玉漪见她倦色,忙忙伺候她休 息。 许晚辞没有推辞,等四周没了人,许晚辞也觉得放松了些许。 从她醒来后,除了最初养伤,担心她会郁结在心,不利于养病,胥铭泽没有暴露什么,后来等她身体逐渐转好,胥铭泽再不掩饰狼子野心,每晚都会留宿芸梅苑。 许晚辞不觉得胥铭泽会真的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但为了避人眼目,至少前两日,胥铭泽不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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