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说到一半,陆慎冷冷抬眼望过来,一个字未说,沉重的压迫感,却逼的廿三扑通一跪,额头冷汗细细密密渗出。 “属下多嘴了,请主上责罚。” “你自去领罚,手上的任务,暂时交给廿五。”陆慎语气平静。 “是。”廿三却重重松了口气般,还好只是挨罚。 廿三离开后,屋里便安静下来,陆慎静静的写完了所有东西,才再度将那张不大的信纸展开。 与前几次传来的信不同,这一回传来的,是一幅画像。 画上的少女,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单手撑着下巴,正靠在窗台上,歪头望着外面的天,脸上一脸郁闷。 天色越来越暗,薄雾冥冥,灯晕明灭,少年长长眼睫微垂,眼眸黑寂,宛若一片冰壶秋月。 看了好半晌,陆慎忽然嗤的冷笑一声,眼里又隐隐约约浮现几抹狠戾,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平静,轻轻呢喃道:“长命百岁么?” 胆子真大,什么样的礼都敢收,也不看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
第44章 李夫人之死 李云柔最后一贴药,却始终没什么进展,姜世忠倒是没再离开别庄,所有要经他手的奏折,都会由专人送来别庄,处理后,再送回朝廷。 但没过几日,刘院判那里便传来了噩耗,李文茹出事了。 姜世忠去看了情况,并未让姜亭月跟上来。 他赶到时,李文茹咳的满身是血,刘院判将早就备好的千年人参,塞进她口中,为她延续一口气,同时,手上的记录并未慢下来。 记到一半,刘院判倏忽眉头一皱,“这里怎么会多出三钱?” 当即将册子一放,打开针箱,即刻为李文茹施针。 李文茹拿帕子掩着唇,鲜血依旧不断从她口中涌出,她声音弱如细丝,回道:“多出的三钱,是我自己加的。” “你们一钱一钱的往上加量,我以为不会有事,便多加了三钱,没想到……” 李文茹自然不是傻到为了救人才如此做,她是知道,如今她犯下的事还未全部暴露,她若是拿这条命努力争取一把,她的云儿还能活。 不然,即使她救回了李云柔,一旦她那些小动作被得知,他们绝不会放过她的。 毕竟,她做的事,在动摇国公府根基。 李文茹心下也暗恨,本来查不到她头上的,她计划周密,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突然被国公爷怀疑,连抹去痕迹的功夫都没有,就被送出府,想再进国公府,却比登天还难。 不然,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以命相搏之事。 刘院判狠狠闭了闭眼,道:“糊涂,老夫一世英名,都败在你身上了。” 从今日起,他便再不是妙手回春,从无败绩的刘院判,他是医者,一个手上亲染一条性命的医者。 刘院判面色灰败,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 明明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来,李夫人根本不会出事,她偏偏要自作主张。 刘院判冷着面起身,拟了张新的药方,递给身边药童后,对姜世忠道:“国公爷,李夫人怕是……”他摇了摇头。 姜世忠知道他的意思,心下微叹,她害了人,又救了人,最终遭受这一切,说不清算不算得上是报应。 但他还是上前,望着李文茹不甘心的眼,她快死了,却迟迟不肯合上眼,似乎想说什么,可口中涌出的血,已将她手里帕子全部染红。 姜世忠道:“你的女儿,我与云柔会好生照顾。” “谢……谢谢……”得了承诺,李文茹心下一松,顿时卸了全身的力道,头重重垂下,手里的帕子,被风一卷,轻飘飘的吹远。 姜世忠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厚葬吧!” - 李文茹的死讯,姜亭月反而是最后与阿娘一起得知的。 那日阿娘喝了新药,喝了几日后,望起来情况好了许多,姜世忠才将李文茹之事,和盘托出。 李云柔怔怔听了许久,从得知李文茹故意害她的惊怒,到她为救她试药而死的惋惜,最终通通化为一声复杂的轻叹。 她问:“惜云那孩子呢?她可知道她母亲的事?” “已经派人通知了。”姜世忠叹道,“李夫人最后的心愿,是让我们好好照顾她。” 各种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李云柔心下也难受的紧,她有些不安道:“我去看看她吧!” 李云柔其实对这个表妹印象不深,儿时的记忆,也有几分模糊,她肯收留她,除了那零丁儿时情分,更多的,是因为她也是李家人,她便想着能帮则帮。 只是她未曾想到,最终是这么个结局。 - 月影婆娑,长空湛湛,虫声轻鸣,晚春的风,刮卷着堂外枝叶,发出簌簌声响。 姜亭月起身,多点了两盏长明灯,梨忧捧着灯,挂到了灵堂之下。 她再度走回来,看了眼跪在身旁,神情麻木的柳惜云,不由得劝道:“你起来歇歇吧!不然跪坏了腿,李夫人也会心疼。” 诚然,姜亭月对李夫人感官复杂,她并没有多感谢李文茹,若非这辈子她让阿爹去查她,这辈子的阿娘,会如上辈子一般,死在她的嫉妒下。 即使这一回,她拿命换了阿娘性命,姜亭月顶多能做到的,便是不恨屋及屋,将柳惜云一并讨厌进去。 按照姜亭月的脾气,她自然也不是心甘情愿来为李文茹守灵堂的,但李云柔竟然想亲自来,不得已,她只能主动请缨。 毕竟,总不能让病还没好的阿娘来守吧! 但她的好言相劝,柳惜云并没有反应,她木木的,也不哭,也没有表情,只是愣愣望着棺木。 好半晌,柳惜云终于开口,嗓音沙哑道:“表妹,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怎么行,我自然得陪你。”姜亭月既然答应了为李夫人守灵,哪怕心底不情不愿,但她还是会说到做到,绝不中途反悔。 “我,我……”柳惜云垂下头,死死地掐着掌心,一直掐出鲜血,她才能将怨恨与愤怒都压下去,换成一副温顺的表情,柔声道,“我有些话,想跟阿娘单独说说,表妹你带着下人先离开吧!” “再不济,我有兰香陪着,不会有事的。” 姜亭月见她执意如此,实在是拗不过她,犹豫片刻,道:“我多留些丫鬟,就留在外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喊他们。” 又对兰香道:“你记得看顾着你家小姐,莫让她出事。” 兰香垂下头,闷声道:“奴婢晓得。” 叮嘱完后,姜亭月才起身,往回走,还不忘吩咐桃喜,“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喊我。” 桃喜点头,“是。” 身边的人一一撤了出去,待堂内静寂到只能听到风声时,柳惜云才撑着地,一瘸一拐的起身。 “小姐……”兰香想扶她,却被推开手。 柳惜云向着棺木而去。 按照我朝规矩,死后要停尸七日方能下葬,尸体从别庄送回府上,今日不过是第三日,所以棺木未钉死,柳惜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面目狰狞,强撑着,生生将棺材盖给掀开了。 天儿有些热,不过第三日,尸身已经有些异味,但柳惜云罔若未闻,她伸手,开始检查李文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兰香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弱弱喊了声:“小姐……” “过来,替我照明。”柳惜云语气宛若鬼魅。
第45章 有怨 兰香没有办法,只好凑上前,努力抬着灯笼,看小姐将夫人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最后捧着夫人的手臂,眼泪不断往下掉。 “兰香……”柳惜云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臂,上面那是李文茹最后一回试药时,刘院判试图救她替她扎针时留下的痕迹。 可柳惜云不知道,她恨恨道:“我娘一定是他们逼死的。” “你看,有伤痕。”柳惜云指给兰香看,可她现在这副模样,兰香不太敢吭声。 好在柳惜云也不需要她回答,她重新整理好李文茹的衣裳,忍不住抱着她的手,痛哭起来。 “我阿娘死了……”柳惜云哽咽着,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阿娘死了……谁害的她?” “小姐。”兰香想劝一劝,夫人生前,曾叮嘱过她,一定要看好小姐,不能让她做任何蠢事。 可柳惜云根本听不进去,她抹着眼泪,忽然又笑起来,形容可怖,“是姜家人害死的她,她去别庄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在庄子上待了两个月,回来就是一具尸体呢?” “是他们杀了我娘。” “我要报仇。”柳惜云眼睛红得吓人,她的脑子已经不大清醒,脑海里只有报仇二字。 兰香惊恐拉住她,怕她真的惹起什么祸端,干脆抱住她的腰,死死地拽住她,不断道:“小姐你冷静些,你还记得夫人生前说过什么吗?” “您要是真这么不管不顾冲出去,不光您报不了仇,夫人也是白死了。” 柳惜云崩溃的抱住兰香,一遍遍的问:“那我该怎么办?我阿娘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先忍而不发,小姐,咱们可以等机会。”兰香也不知道机会是什么,但她只能竭力按照夫人所教去安慰道,“我们先取得他们信任再说,日后总有机会的。” 空旷的灵堂里,柳惜云一遍遍听着兰香的话,好似通过兰香的声音,她听到了阿娘的话。 “云儿,你不聪慧,又自以为是,终将吃大亏,不若就将你那些浅显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叫旁人一瞧就能看透你,便也不会花心思来算计你。”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你算计旁人时,能一击毙命,不过这种手段,只能用一回。” 她轻轻抹去眼泪,认真点头道:“我会听阿娘的话。” 兰香:…… 夫人的原话,分明是让你忘了一切,依附国公府,从此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享福下去,显然你这是没听进去半句。 - 一直到李文茹葬礼办完,姜亭月才有时间,好好的跟阿爹阿娘说话,她扑进阿娘怀里,撒了会儿娇,才开始说正事,“阿娘,先前我与惜云表姐一起守灵的时候,有一回她说要与李夫人单独待会儿,我便留了人离开了,事后我听说,她那一晚哭的好生厉害。” 李云柔闻言,也不由得微微一叹,“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如今就剩下她了,她难免觉得自己孤苦无依。” “是了,我也有这个想法。”其实姜亭月还有个更阴暗的想法,她小声同阿娘道,“李夫人是为阿娘试药而死的,表姐虽不知情,但正常人都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我担心,她会不会因此怨恨我们。” 李夫人上辈子害死她阿娘的仇她都没报呢!这一回,她拿命抵了,姜亭月便只当做恩怨两消。 可柳惜云若是要因此怨上她家里人,对她家里人做些什么,姜亭月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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