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恶鬼。 区区一群凡夫俗子罢了。 真以为这点火就能要了他的命! 活人煞失败又如何,今日他就将计就计,用这场大火焚了王府! 让厌王和先太子一样,都葬身火海! “无量天尊,祝融借火。”无极口中一吒,下一刻,青妩那边的火浪暴起,火舌瞬间卷住木台,眼看就要烧伤青妩的裙摆。 噼啪! 火星骤然炸开,竟是以青妩为中心朝周围卷起,那火如长蛇,像是有意识似的,竟是在整个院子游走。 下一刻直奔萧沉砚的方向而去。 旁边的侍卫早有准备,一桶桶水泼来,挡住火舌。 “王爷小心!” 萧沉砚沉稳如旧,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他看着这择人而噬的火舌,想起了十年前东宫那场无端出现的妖火,也是如此追击着人,将东宫所有人焚烧殆尽。 无极得意无比,昂声道:“王爷可要小心了,这恶鬼道行极高,她这是要拉所有人陪葬呢!” 青妩目色幽冷地看着无极,自然清楚他之前的小动作:“你很喜欢玩儿火嘛。” 判官笔咆哮:“这狗道士,想趁机烧死所有人,还要把黑锅丢给你!” 青妩当然清楚。 玩火? 不好意思,她在阴司里也是个玩儿火的行家。 “祝融之火,专克邪魔,刚正不阿。”女子声音幽冷,森然而威严:“借火神之威,作恶者,必引神怒,反噬自身!” 无极脸上的得意骤僵。 那满院游走的火蛇突然停住,原本他所在的柴垛火势最小,那一瞬,火蛇全部收拢,齐齐燃向他所在的柴垛。 火光冲天而起,卷起烈焰。 “啊啊啊!!怎么回事!”无极惊叫连连,顾不得再伪装了,双手快速掐着指诀:“无量天尊,请祝融去火,请……” ——哪来的狂徒,敢借火神之势作恶! 一个带着恐怖威压的声音,在瞬息间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 所有火焰飘摇间形成一道魁梧火影。 所有人都惊讶得瞪大眼,无极更是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火、火神?” 不、不可能啊,以他的道行怎么可能请得动火神?就连他师尊也没这个能耐啊! ——凡尘妖道,敢借火神之名行凶,该杀! “不!!火神恕罪,我错了!我——啊!!!” 所有火焰直冲无极而起,顷刻间将他淹没,他在火焰中惨叫不已,苦苦求饶,却没丝毫作用,只是几息功夫,一个大活人就被烧成了焦炭。 残余的火星飘摇,飘到了青妩的近前,围着她绕了一圈,最后落在绑住她双手的绳索上。 绳索断裂,青妩揉着手腕,扭了扭脖子,嗤道:“玩火自焚。” 她抬眸,对萧沉砚的视线相撞。 那一刹,她似乎在男人那双幽沉的眼里看到了一簇狂燃而起的炽火。 熊熊燃烧着,令人生畏。 青妩忽而勾唇:“王爷,妖邪已遭天谴,我的清白,证明了吗?” “自然。”萧沉砚深深看着她,手指紧捻着佛珠。 十年前,先太子自焚东宫,那场无端出现的大火,在今天,终于有了眉目。 萧沉砚骤然起身,大步朝青妩走去。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云清雾,是人是鬼,萧沉砚都在她身上看到了拨开迷雾的希望。 青妩眼波忽然一转,在萧沉砚将要走近时,她唤道:“萧沉砚,接住我。” 那一刹,萧沉砚身体僵了下。 记忆中,多年以前,有个小姑娘也曾站在高处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然后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怀里。 恍如隔世,记忆与现实重合。 萧沉砚下意识接住了青妩,大手不自觉收紧,凤目深深地凝视她。 “你是谁?” “你的王妃啊。”青妩一眨眼。 冷意爬上眉梢,萧沉砚松手后撤,与青妩保持距离,眼神锐利而幽沉。 这时,云后行被亲兵押解着过来。 “王爷,臣冤枉——臣什么都不知道——” 堂堂正二品户部尚书,被两把长刀架在脖子上,吓得瑟瑟发抖。 “先是将死人嫁入王府,又带妖道入王府行凶。” 萧沉砚走上前,接过亲卫递来的刀,刀尖对准云后行心脏,一点点上挪,刀锋抬起云后行的下巴:“云尚书,谋害皇族,死罪!” 云后行哪敢认:“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臣也是被蒙蔽的,臣不知那是妖道,臣是担心王爷,今日才带他过来的……” “担心?我还以为,父亲是上门来收尸的呢。”娇笑声让云后行僵住。 青妩将他的恐惧尽收眼底,眼神幽冷:“我说父亲啊,现在可记清楚了,嫁进来的死女儿是谁?” “是……是玉娇……”云后行点头如捣蒜:“死了的是她,是她。清雾你原谅父亲,父亲我也是被蒙蔽的……” “咱们是父女啊,骨肉相连,我也是心疼你的啊……” 青妩目露讥笑。 蠢出生天的东西,还当她是云清雾诈尸呢。 便是真的云清雾,瞧见他那狗样子,也只想生吞了他。 “是啊,谁让咱们是亲父女呢,亲人间哪有隔夜仇。” 她幽幽笑着,“再说,好歹你也是王爷的岳丈,王爷大人大量,也不会真要了你的命。” “是吧,王爷。”青妩冲萧沉砚眨了眨眼。 萧沉砚眸色幽深,他不认为眼前的‘云清雾’会轻易放过云后行。 “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本王不是不能宽恕云尚书这次的冒犯。” 云后行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去,就听青妩道: “那我替父亲谢过王爷了。” “不过我与王爷新婚大喜,府上留口棺材和死人多晦气,既是出嫁前就死的,那玉娇妹妹可算不上王府的人。” 阴风骤然刮过。 一道鬼影从青妩脚下飘了出来,赫然是云清雾的鬼魂,她怨毒的盯着云后行,飘进了棺材里。 萧沉砚感觉到了佛珠发烫,目光微动,睨了眼青妩,却没说什么。 青妩笑意妩媚:“这尸体和棺材啊,当初是怎么从尚书府抬出来的,今儿就怎么抬回去吧。” “啊,对了。我瞧着妹妹的怨气有点重啊,父亲可得好好置办丧仪。” 青妩上前,在他耳畔轻声道:“毕竟,这枉死的鬼,头七那天都得回来报仇的。” 第7章 萧沉砚认出她来了? 云后行逃似的,离开王府,棺材和云玉娇的尸体自然也被带走了。 妖道无极被烧得连渣都不剩,那活死人妖道无双留着无用,自然也一并埋了。 冤有头债有主,云清雾的鬼魂自然也跟着回去讨债了。 摘星院遭了场大火,虽无伤亡,但显然不能再住人。 青妩一脸嫌弃:“这地儿太破,不配我,我要住大院子。” 萧沉砚:“王妃想住何处?” “鸢尾院。” 萧沉砚神色不变,百岁却变了脸色,几欲开口。 “确定?” “嗯哼,王爷舍不得?” “好。” 青妩勾唇:“谢了,啊对了,伺候的人别安排太多,我喜欢清净。” 说完,她打着哈欠便走,那模样,似对王府熟门熟路。 萧沉砚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背影,心思难测。 “王爷,你怎么能让她住进鸢尾院,那里不是……”百岁着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司徒镜。”萧沉砚紧捻着佛珠:“世上可真有鬼物能够借尸还魂?” 司徒镜摸着鼻子:“反正我是没见过,就算有,也得是百年道行的厉鬼了吧,这种厉鬼要是借尸还魂了,不得大杀四方?” “你觉得王妃是人?” “的确不像人。”司徒镜压低声音:“不过瞧她今天那样子,显然是想弄死云后行的,没准真是云清雾诈尸。” “毕竟她被弄成活人煞,昨儿又是中元,有一身凶气也正常。” “但是……”司徒镜蹙眉,“那妖道借祝融之威遭到反噬,她却安然无恙,这说不通。鬼物畏火,火神祝融专克恶鬼,按理说不会放过她才对。” 萧沉砚目露嘲色,专克恶鬼? 那当年东宫那场烧死上百人的妖火又是怎么回事? “她既要向云后行寻仇,与我们的目的倒是不谋而合。” 萧沉砚沉声:“借此机会,好好吓吓云后行,务必在他死前,将他当年构陷镇国侯的罪证找出来。” 当年先太子被污蔑与镇国侯勾结叛国,先太子‘自焚’东宫,镇国侯全家战死沙场。 云后行这个镇国侯的族亲,是当年那场战事的军需官,也是他站出来指证镇国侯叛国,踩着忠臣良将的尸骨,一路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萧沉砚蛰伏十年,这次回京,就是要重查当年旧案,为亡父先太子正名,也要为镇国侯府洗刷冤屈! “王爷你还是顾着点自己身子吧,中元节这几天你寒症发作是最厉害的。” 司徒镜絮絮叨叨:“咱们府上现在还多了尊煞神,那妖道有句话说的没错,鬼心难测,她现在是只想搞死云后行,但不代表她不会对别人下手,你……” “萧沉砚!你干什么!”司徒镜声音陡然拔高。 却见男人竟扯下酷暑严冬都不离身的大氅,司徒镜赶紧捡起大氅,要披回去:“你不要命了,这火狐氅能克制你体内的阴煞之气,你……” “不冷。” “什么?” 萧沉砚目光幽深:“今日,我不觉得冷。” 准确说,是从昨夜开始。 起初他也没察觉,但这半日下来,他感觉便明显了。 阴煞之气还在,但却不像过去,每时每刻侵蚀他的骨髓。 过去需得靠佛珠和火狐氅压制寒意,但今天他披着火狐氅,背上竟隐隐出汗了。 司徒镜和百岁面面相觑。 “细查妖道无极,本王要知道,他与东宫那场大火有何牵扯。” “另外……”萧沉砚顿了顿:“将绿翘红蕊派去鸢尾院伺候。” 说完,他大步离去。 百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司徒镜嘶了声,“居然派小红小绿过去?小百岁,我记得当年你们三个都是被王爷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吧……” 百岁气鼓鼓地嗯了声,沉着张脸:“我这就去找红姐绿姐,务必让她们小心盯紧了那女人,不能让她在鸢尾院里胡作非为!” “我刚刚就想问了,那鸢尾院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不能说特别,就是那院子是以前小小姐住过的。”百岁小声嘀咕:“王爷怎么能让别的人住进去啊……” “哪个小小姐?”司徒镜一拍头:“镇国侯府那个早死的小郡主?” 百岁瞪他。 司徒镜琢磨出味儿,一跺脚,骂骂咧咧:“难怪刚刚问我借尸还魂呢,萧沉砚这疯子,他瞎想什么呢!” 且不说镇国侯那位青妩郡主死了都十年了,那小姑娘死的时候才十二岁。 就算借尸还魂,醒来后也不会是府上那尊煞神那德行~ 十年前萧沉砚也才十七岁吧? …… 鸢尾院这边。 因为已过了花期,院中成片的鸢尾只有叶子,倒是砖瓦地石,乃至窗棂和门框上处处能见鸢尾花的雕刻。 这院子,可以说是花尽心思了。 青妩边走边欣赏着,有些缅怀,居然和她过去住时保存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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