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再度见面,汪云海终于恭恭敬敬请他们到西山别院去。 香怜儿的抱怨是一方面——她被狗叫声弄得神经衰弱,何况徐宁根本就没约束那些畜生,任由他们遍地撒欢,于是各处都是狗粪猫尿,这对天生洁癖的香怜儿来说无疑又是一重打击,为此她不惜一天洗十次澡,也不让汪云海碰她了,总觉得身上有何气味。 府里原先还有几个得宠的妾室,但都被香怜儿借故打发走了,汪云海也不好舔着脸皮回老妻房里,何况郭氏保养得再好,也是年逾四十的人,皮肉跟年轻小姑娘自不能比。 独守空房多日,汪云海备受煎熬,若单是后宅的不如意就罢了,可他臆想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未出现,官吏们每日天不亮就来点卯,可都是直奔花厅,压根不往他哪里去——齐恒在花厅设了公堂,挂上匾额,每日在那里断官司,无论大小,只要是讼师呈上来的状纸,他都愿意听上一听,甚至无钱请不起讼师的,他还会让身边小太监帮忙口述记下,那几个太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个个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这才多会儿工夫,静王的名声就已传遍大半个巴郡,把他当青天大老爷捧着,汪云海这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官反而退后一射之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哪是瓮中捉鳖,分明是鸠占鹊巢。 若任由静王夫妇胡闹下去,早晚太守府得改姓齐,为此,汪云海只能及时止损。先前赔进去的就当打水漂罢,他再也不想看见这对瘟神了。 得知汪云海终于松口,徐宁亦缓口气。她这法子实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香怜儿固然难以忍受,而她也发觉照顾一群猫猫狗狗并不比养孩子简单,因这些家伙根本听不懂人话——那些屎尿不但出现在香怜儿院里,她这里同样比比皆是。 真佩服后世那些养宠物的是怎么将爱宠训练得炉火纯青的,至少徐宁的爱心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如今大功告成,徐宁将猫狗们托给附近相熟的农家喂养,当然也会给足抚养费,并叮嘱会暗示回访——怕转眼就给宰了吃了。 郭氏道:“王妃多虑了,在农家,猫能捕鼠,狗能看门,他们才舍不得杀掉。” 徐宁此举间接满足了她一个心愿,以后她可以带孩子偷偷前去把玩。至于太守府,只要一日还笼罩着香姨娘的阴霾,便注定没法子的。 西山别院定期有人洒扫,那里的卫生不必担心,可刚去怕是顾不上开伙,故而郭氏特意备了一桌席面,到时候只需蒸饭,或者煮点面也能对付。 徐宁含笑道:“夫人有心了。” 葛太医瞅着几道菜面露疑惑,还特意用筷子夹起嗅了嗅,“夫人,厨房里可有何人去过?” 郭氏微微愠怒,“大人怀疑我下毒吗?” 莫说她跟静王妃交好,即便交恶,也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法子,亲自陷自己于不义。 葛太医摇头,“不是毒,是药。” 徐宁立刻明白过来,“跟葵婆先前送的差不多?” 这巫婆好生可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活像上辈子有仇似的。 郭氏不知阿芙蓉的危害,可她知道是药三分毒,哪有人好端端添这个的。 “我找她算账去。” 徐宁连忙拦住,“算了,以后再说。” 此刻无凭无据,还容易被反咬一口。若徐宁真个吃下具有成瘾性的饭菜,那自然中了香怜儿诡计;即便发现端倪,可东西是郭夫人送的,也能顺利离间她们,一箭双雕。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徐宁尚可一走了之,可郭夫人没法子,她只能叮嘱郭氏加强戒备,若无必要,最好别跟香怜儿起冲突,她看此人挺自负的,瞧不起的,多半也懒怠下手。 郭氏苦笑,“我明白,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么?” 其实,只要汪云海肯站在她这边,哪怕来十个香怜儿也不怕。然而,伤她最深的却是自家夫君哪。
第143章 家书 双方都不愿意多做纠缠, 故此行李收拾得很快。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还是最初带来的那些,至于徐宁从香怜儿院里搬走的大件, 她带着还嫌累赘呢,索性借花献佛, 还给人家吧。 当然外头欠的债就一笔勾销了——徐宁除了饮食, 本就并非爱好享受之人,何况巴蜀之地虽非荒蛮, 比京城不知差了多少,哪有入得她眼的?往往转手就给变卖了, 饶这般,她自个儿倒挣了约摸六千两银子。 考虑到汪云海就是个贪官,敲他一笔竹杠不算过分。 齐恒望着她喜气洋洋模样,顽皮心起, 忍不住上手掐了掐她鼻梁。 当着人,徐宁最不喜动手动脚的, “做什么?” 齐恒面不改色,“有只小飞虫。” 等徐宁靠近时, 他却蓦地将捏紧的两指松开, 似是任由它飞去, 于是徐宁到底看不清那虫子长啥样, 唯有半信半疑。 齐恒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人生在世, 须多积阴骘。” 徐宁便不好追究了。 半夏与 白芷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谁说殿下性情寡淡?偏对着主子这般促狭,人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她瞧着男子也差不多哩。 西山别院听名字偏僻,其实离太守府并不遥远,更不用说远离集市了。想来汪云海是个爱热闹的,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闲日子实非他所愿。 不过考虑到睡眠质量,汪云海还是将附近民居做了清理,只留下寥寥几户农家作为点缀,否则可真成人间孤岛了。 徐宁松口气,古时候交通不便,她还真担心没处买菜去,眼瞅着要过年了,集市都得关闭,府里却面临弹尽粮绝,有这些农家就好说了。 她准备多买些鸡鸭鱼肘回来做成熏腊制品,以前都是到外头买,或是温徐两家送来,今年她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岂不更具趣味? 徐宁牢牢抓着齐恒胳膊,“殿下可不许躲懒,要帮忙才行。” 齐恒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君子远庖厨。” 此非他之专长,他可不想在人前丢脸。 徐宁眉立,“你若不肯,这个月就别到房里来了。” 齐恒滴溜溜打个寒噤,难道除夕夜还得落得孤家寡人么? 罢了,妻子就这点小小心愿,做丈夫的理应豁达。 别院里忙得热火朝天,人人都觉着新鲜,以前都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谁知道王妃这般有雅兴呢? 然而,徐宁尽管斗志昂扬,实操起来才发现自己只会纸上谈兵,别的不提,杀鸡该怎么杀?拎着两只膨大的翅膀无所适从,理智上知道往脖子上割一刀就行了,可它老是扑腾,弄不好就得溅一身血。 还有,拔毛该怎么拔,总不能连皮带骨吃下去罢? 徐宁有心借齐恒那把宝剑一用,想想却又太夸张了,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既视感。至于齐恒,他正忙着给花鲢鱼去鳞呢,看那样子却亦是笨手笨脚,鳞片弄得满地都是。 徐宁甚是心累,顾不上指摘他了,好歹人家亲力亲为,还干了点实事。 可随即才想起来,以前奶奶告诫过她,杀鱼不能把苦胆碰破,否则就全糟蹋了。 正要出言提醒,可已经迟了,齐恒麻利地开膛剖肚,却未注意避开脏器,只见鲜绿的胆汁喷涌而出,很快覆盖上整条鱼身。 齐恒满脸无辜,徐宁连骂他的心都没了,只能让人多打点水来,尽量冲洗干净——若实在无法食用,当然只好舍弃。 “对了,红芍呢?” 都说秀色可餐,这丫头偏偏不在。 白芷默默递上一方棉帕供她揩拭,“跟葛太医上山采药去了。” 葵婆的出现激起了葛玉章胜负心,他希望能研制出一种药,能克制阿芙蓉的毒性,最少也得降低成瘾的可能。尽管徐宁觉着希望渺茫,若真能成功,却是利国利民的益举,她自然不会拦阻。 红芍身为义女,岂有不帮忙之理?她这会儿体会出葛玉章的“良苦用心”了,小妾不能随便使唤,女儿却无妨,毕竟百善孝为先嘛。 红芍虽然颇多腹诽,可谁叫葛玉章送了她那套头面呢?拿人的手短。采药虽然辛苦,但也并非毫无益处,葛太医传授她好几种保养肌肤的秘方,试用过后,果然觉着皮肤白皙水嫩了许多,红芍干起活便更任劳任怨了。 要叫徐宁说,天天窝在不见日光的深山老林里,想晒黑都难,这丫头被人骗了还帮忙数钱呢! 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关她的事,可眼前怎么办? 徐宁看着满院的家禽牲畜望洋兴叹,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这些家伙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排便了,到处都是屎尿臭气,将心比心,她终于体会到香怜儿的感受——害人之心不可有。 万幸,半夏急匆匆地赶了来,身后跟着个包头巾的中年妇人,模样朴实无华,正是住在附近的一户农家,唤作阿庆嫂。 这阿庆嫂手脚极为麻利,没一会儿就把满院乱跑的鸡鸭赶到一处,又吩咐人烧一大锅滚水来,只往里兑了点凉水,便娴熟地将拧断脖子的白羽鸡扔进去,开始拔毛。 徐宁意欲从旁协助,哪知才把手伸进去便烫得赶紧缩回,这水哪怕没有一百度,少说也有七八十。 阿庆嫂笑道:“您大人细皮嫩肉,哪里做得这些力气活,水若不烧滚了,毛羽都紧紧黏在皮肉上,才弄不下去呢!” 徐宁只能感慨,术业有专攻。瞧人家手上那些老茧,都是切身经验。 齐恒故意刺她,“所以说没本事就别逞能,何必东施效颦?” 徐宁瞪他,“你也不过半斤八两,说风凉话倒算得第一位。” 阿庆嫂笑道:“王妃勿怪,殿下总比我家那口子勤快多了,别说杀鸡宰羊,连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民妇又能到何处埋怨?” 不独她一家,附近住的大多如此,巴蜀这地方,土壤肥沃,又大多数时候风调雨顺,稍稍用点力气温饱就不用愁了,又有谁肯辛苦耕耘?只阿庆嫂是个有志气的,盼着儿女出头,将来或有机会到外头闯荡,得多给他们攒些本钱才是,顶见不得丈夫那副懒散样子。 徐宁识趣地没问她为何不和离,这个世道,独身女子是很难活下去的,更别说拖家带口,那简直等着人上门欺负。何况阿庆嫂的丈夫虽不尽人意,矮子里拔高个倒算不错了,除了爱撞丧两口黄汤没别的坏毛病,比那些狂嫖滥赌的强,故此她简单抱怨两句,就又轻快地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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