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徐宁特意交给她一封银子,算是辛苦卖力的酬劳,余外还赏了几枚金锞子,让她带回去给孩子赏玩。 阿庆嫂千恩万谢,觉得皇天菩萨真是厚道,巴巴让她碰上这位贵人,她决定了,以后等孩子们长大,男的就送到静王身边当差,女的就让服侍王妃为奴为婢,好歹历练几年,也算不虚此行。 徐宁啼笑皆非,这大娘算盘倒是精刮,把她一家都得惦记上了,可她哪需要许多人伺候? 要当面回绝,又有点伤感情,何况阿庆嫂根本不听她多说,一溜烟跑远,似是生怕她要回那些金锞子似的。 徐宁只得罢了。 院中一片狼藉,好在该拾掇的都拾掇得差不多了,徐宁命将抹盐后的熏鱼腊肉都拿去晾晒,趁天气晴好尽快风干,避免腐坏。 葛太医回来时,便有幸尝到刚出锅的酸菜炒鱼杂、鸭血粉丝汤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杀猪菜,调料虽然不多,胜在食材新鲜,原汁原味,是不同于宫廷御膳的另一种妙处。 连红芍这样注重身材的都忍不住大快朵颐,她爬了将近半面山,累得气喘吁吁,腹中更是饥肠辘辘,哪怕端上一整头牛她也吃得下! 阿笨还在长牙期,自然嚼不动这些东西,但,他也分得一碗鲜美的鸡茸粥,还兑了牛乳,小嘴砸吧着别提有多美了! 齐恒望着满室安宁,喟叹道:“吾愿终老是乡。” 徐宁微笑,这或许是齐恒的真心话,不过,世事的发展往往非人所能预料。 徐宁的态度是既来之则安之,但并不表示她跟京城断绝了联系。她把闲暇时间都用来写信,有给杜姨娘的家书,当然也有给邓太后、温贵妃和景德帝的。 信里的内容并无太大差别,不外乎汇报自己在此处生活安好,顺便关切远隔千里的人们近况。 示弱比强硬更管用,所以皇帝,您千万别忘了您的好儿子啊。
第144章 斗法 即使远离京城, 但巴蜀地方的年味依旧很足,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有从集市买的, 也有自己做的——这地方别的不多,树林极是茂密, 随便弄点什么植物的汁液, 往布上一糊就成了,至于竹编的灯笼骨架, 那更是人人都会的手艺,美中不足这种染料容易褪色, 所幸一年只此一回,倒也算不上靡费。 至于福字和对联,那却非穷苦人家所能享用,以往都得咬紧牙关抠出两枚铜子来, 但今岁不同,静王殿下免费发送, 童叟无欺,听闻对联上的字还是殿下亲自书写的呢! 徐宁原本想着, 那么多副对联, 请几位师爷代工也就行了, 横竖没几个人识得静王真迹。然而齐恒不愿弄虚作假, 哪怕年底诸事繁琐,也还是拨冗写了好几十副不同的楹联,让姜管事务必完好无损地分发下去。 可当汪太守闻听消息厚着脸皮前来讨要时, 齐恒却直接拿向荣的字敷衍过去——他跟他许久, 学得有七分像,瞒天过海自是容易。 徐宁头回发现夫君竟如此双标, 不过,她喜欢。 爆竹声中除旧岁,可惜带来的不多,大半也都在那次狼袭中损失掉了,徐宁甚是叹惋。别的还有法可想,可面对火药这种至高无上的发明,她身为穿越女亦束手无策,真有这本事,早就揭竿而起自立门户了。 只剩寥寥两挂,留待正月初一放罢。徐宁让半夏将风腌好的熏鱼腊肉送几挂到阿庆嫂家去,虽说人家不缺这些,可宫里调味与别处不同,多少尝个新鲜,再问问可有鲜鸡蛋买些回来,王府里就是这点不便,想养些活禽忒为麻烦。 半夏回来后道那家子忙得厉害,不过还是抽空给了她五十个鸡蛋,再不够,也只能到别家买去。 徐宁奇道:“宋家忙什么呢?” 这阿庆嫂可是个响快人,巴不得同她做生意,岂有往别处赶的道理。 人家不搭理她,半夏也顾不上细问,“仿佛听说在办嫁妆。” 徐宁更纳闷了,以前跟阿庆嫂聊天,彼此也算知根知底,知道她最大的女儿还不满十三,哪有这么快嫁人,还是说订婚? 若真如此,念在阿庆嫂这阵子对她照顾,送点添妆也是应该的。 回头跟齐恒商量,齐恒道:“你看着安排罢。” 自己却也有些意外,盖因这巴郡有条州律,男不足十六、女不足十五不许议亲,虽说法不责众,民间多的是看对眼便草草定下亲事的,可就在他眼皮底下如此莽撞,会否太罔顾上意? “你抽空打听打听,是哪家儿郎。” 这个他不说徐宁也会照做,好歹相识一场,她自然不愿好人家的姑娘往火坑跳,总得人品信得过才行。 还不待她探听清楚经过,阿庆嫂却哭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前襟都哭湿了,那可是她刚制的新衣,弄得这样埋汰,可见何等着急上火。 徐宁让半夏倒盏热茶来,好叫她慢慢说。 以往这嫂子是个口齿伶俐的,今儿却不知怎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徐宁听了半日也没听出究竟,只知道她想取消婚事,“嫂子,你就算再着急,也得告诉我亲家是谁呀!” 阿庆嫂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哪有什么亲家,是嫁给山神。” 徐宁愣了愣,不意听见这种答案,“什么山神?” 阿庆嫂方才断断续续讲述起来,原来此为本地旧俗,每逢年底,就得献上一名清清白白的美女给山神当媳妇,名为娶亲,实为献祭。尽管葵婆说得好听,声称那些女孩子都得天上享福去了,可阿庆嫂亲眼看着走进山洞里的人再没出来过,谁知道是生是死?连尸骨都寻不见。 半夏白芷面面相觑,从来只在地方县志里见过这等异闻,还当是上古未开化时候的风俗,怎么现在还有人冥顽不灵? 徐宁并未觉得骇怕,反倒有种异常的愤懑从腔子里满溢出来,双眼亮得怕人,“你是说,人选由葵婆指定?” 阿庆嫂点头,“葵巫擅长扶乩卜算,点到哪家是哪家。” 被选中的女孩子非但不能伤心,反而得以此为荣,欢欢喜喜置办嫁妆,高高兴兴出嫁,好求山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但,或许正因如此,巴郡这些年都没什么太大的灾祸,对葵婆自然越发深信不疑。 徐宁唯有冷笑,她不信汪云海对此毫不知情,更有甚者,恐怕彼此勾连。好一招杀鸡儆猴!谁想跟汪云海作对,就得掂量掂量,家里人能否承担得起这份后果,难怪整个巴郡都对汪云海又敬又怕,得罪他便是得罪山神,谁敢呢? 徐宁将阿庆嫂搀起,“嫂子勿忧,我既然知道,便不会坐视不管,找机会把大丫带到我这来吧。” 大丫便是阿庆嫂的大女儿。 阿庆嫂心乱如麻,她原希望王妃能将人远远送走,可听王妃的意思,是要留在此处? “若开罪山神,民妇怎么担待得起?”阿庆嫂嘴唇簌簌发抖。 徐宁是压根不信这些歪理邪说,她穿的又不是玄幻小说!与其大丫走后,葵婆再挑个人出来献祭,还不如将这事挑明了。她便要坦坦荡荡告诉众人,有她在一日,休想为难这些无辜的女孩子。 阿庆嫂也无法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来找王妃求助,总不能把那些话都给吞回去。 晚上齐恒回来,徐宁颇为义愤讲述这害人的勾当,言语里恨不得将汪云海碎尸万段,那葵婆也该凌迟处死。 齐恒沉吟,“她这一路过来,居然畅通无阻?” 汪云海定下人祭,就该把人盯紧才是,怎的这样疏忽? 徐宁嗔道:“你疑心她编故事吗?谁会这样诅咒自家?” 阿庆嫂眼角眉梢真情流露,并非作态,再说这也不是能瞒人的事,稍稍打听便能出来。何况徐宁已叫侍卫去后山看过了,的确有个黑黢黢的洞穴,洞口还摆着一对花烛,“山神”想必就住里头呢! 齐恒并非毫无同理心,身为父母官,本就该为民请命,遂默许了徐宁做法。 隔日,阿庆嫂亲自将大丫送来,是个清秀瘦削的姑娘,薄有几分颜色,也难怪会被山神看上。 言谈之中,徐宁只觉得大丫乖巧讨喜,眉宇却有些郁郁寡欢,不像她这个岁数的人,农家的孩子虽然早熟,哪来许多烦恼? 多亏半夏有办法,仗着天生会攀交情,不多时便已撬开大丫的舌头。原来葵婆盯上她家并非无的放矢,早在几个月前,王妃还没来时,葵婆就想把她说给自家小儿子,可村里人都知道那是个傻子,成天半痴不呆,口角流涎,偶尔还会打人,葵婆却说是“请神”,被打的自然是“逐厄”,因她积威日久,没人敢与之争辩。 可偏偏阿庆嫂一家回绝了这门亲事,原以为好生将聘礼退回去就是了,哪知葵婆怀恨在心,在献祭名单上做了手脚——在此之前,她们对山神娶亲都是深信不疑的,然而实在太过巧合,怎么看倒像是葵婆报复。 徐宁握着大丫冰凉的手,肯定道:“这就是报复,所以你也无须内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何错之有?” 难怪阿庆嫂过来时语焉不详,原是怕说出原委显得像借机生事,她的确与葵婆有罅隙,可大丫好端端的不该遭这罪呀! 半夏忧心忡忡,“如今咱们把大丫藏起来,不知他们会不会找别的女孩子代替。” 徐宁冷声,“他们真敢才好。” 人祭早已被取缔,就算方外之民不通教化,也不该擅行生杀予夺之权。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掀了祭台,把葵婆一帮人通通扔到山下喂狼。 然而,即便她放出消息新娘在此处,外头依旧没什么动静。葵婆仍旧当她的巫医给寨子人看病,似乎没发觉祭品已经脱离掌控,至于汪云海,据郭夫人的反映,则天天红光满面,醉得不省人事,谁叫年底应酬太多,他这位一把手自不能免俗。 郭氏倒是辗转听说那女孩子的事,她知道徐宁一向心善,此刻却劝她最好别插手。 徐宁莞尔,“夫人也当我怕了他们不成?” 郭氏欲言又止,叹道:“唉,那巫婆有呼风唤雨、通天彻地之能。” 有一回大旱,她说哪天有雨,结果还真就来了,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换言之,她虽不太信山神,却对葵婆的本事颇为忌惮,怕她拿这个扎筏子。 徐宁不以为意,“预测天象,上达晴雨,本就是钦天监的责任。” 齐恒这趟就藩所带的官吏,不乏精通天文历法之人,便真斗法也不怕,倒要看看那巫婆有几斤几两。 郭氏佩服她的胆量,敢情静王妃是钟馗转世、专爱降妖伏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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