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章叹息,他若有这种本事,哪还需要到巴蜀取经,直接就成一代神医受天下供奉了。 徐宁想也如此,古代这种医疗环境,光伤口感染都是个大麻烦,想卸去四肢还苟延残喘,简直像天方夜谭。她一直觉得史记里那段有夸张成分,偏偏影视剧里效仿的不少,搞得人彘很稀松平常一样。 徐宁道:“她咬死了装聋作哑,大人也没办法,咱们还是另辟蹊径罢。” 香怜儿的所作所为提醒了她,如果把葵婆那几个孩子捉来呢?虎毒不食子,况且人老了总是容易心软的,若当着葵婆的面将他们折磨一番,没准有奇效。 葛玉章:…… 王妃这心比他还狠呐,人不可貌相。 葛玉章却做不来伤害无辜之人,葵婆的子女并未听说有何恶行,只除了那个心智全无的傻儿,欺负人家总感觉怪怪的。 徐宁于是教他个乖,隔着屏风施刑,多用些辣椒水老虎钳之类,疼的人撕心裂肺,实际伤害并不严重,如此葛太医良心宽了,也能达到目的——葵婆听见那些惨烈的嚎啕声,当真能无所动容?除非她不是个人。 都说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可心慈手软也会误事。葛玉章发自肺腑觉着,有时候该学学王妃那套简单粗暴的办法。 因为葵婆真的招供了,她一人不打紧,可她舍不得这些孩子们,最终只好泪眼婆娑在状纸上画了押,叫葛太医十分汗颜,到底谁才是反派呀! 当然他也留了个心眼,并未因感动而放松警惕,葵婆吐露的药方未知真假,便暂且在她小儿子身上试用一番——当然,得先叫他染上瘴毒。 反正这傻儿没少仗势行凶,若非他盯上宋家大丫,那姑娘怎会差点被献祭? 眼看幼子疼得满地打滚,葵婆目眦欲裂,本来还想耍点小聪明,这会儿也不得不将遗漏的两味药添上。 她瞪着葛玉章,恨不得一口水将他吞下肚来。 葛太医淡然收起药方,轻飘飘道:“看我作甚?本大人已有家室,犯不着再收一房老妾。” 葵婆几欲吐血。 幸好,解药没带掺杂,眼看那傻子两三日后脓疮便已渐渐结痂,葛玉章方才松口气,他又在原有的基础上稍稍加以改进,确定毒副作用降到最低,这才慎之又慎地交给齐恒。 照葵婆的供词,她散播那瘴毒是下药在水井里,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太守府跟别院都安然无事,这两处的水井是自打的,未与外界连通。 如今要清除瘴疠,有样学样即可。 但齐恒并不打算轻轻揭过,他舍下脸面写了罪己诏,总不能令它白费。 徐宁打趣道:“怎么,你也要去见山神么?” 她可不愿走进那山洞,谁知道里头有何埋伏,汪云海可不是善茬,也许就等着瓮中捉鳖。 齐恒当然没那么傻,有信使代劳,何必白费力气。 反正解药到手里了,不如就说是山神托梦,如此,巴郡的人才好承这个情。 徐宁看出他是在借力打力,虽说搞封建迷信她不太认可,可要潜移默化取代汪云海的位置,树立威信,没有比这个更快的了。 齐恒更打算将功劳让给她,就说山神给她托梦,赐予良方。 徐宁失笑,“山神好端端找我作甚?” 齐恒想了想,“可能看你长得漂亮,想抓你过去当新娘?” 徐宁滴溜溜瞟他一眼,“可你可得盯紧点,说不定哪天我真去了。” 齐恒顺势拥她入怀,“我可不想便宜别人,今晚咱们就入洞房。” 世上若真有山神,只怕会气得从洞府里跳出来,这么迫不及待给他戴绿帽子。徐宁轻轻啐了口,觉得这人越发没个正经,仗着天高皇帝远无人管束? 明儿她就给贵妃娘娘写信去,不管从哪方面看,她生的儿子都比温贵妃生的儿子强多了。 香怜儿还在琢磨该如何不露声色将干娘救出来,街上便已流传起山神娘娘的功劳——没错,徐宁这位静王妃居然也跟山神搭上边了。 山神娘娘赐下杨枝甘露,泽被苍生,凡服下此物者,三五日间即有好转之相,因此缘故,众人对瘴疠的恐惧渐渐打消。 甚至忘了此事本就由静王妃而起——是她拦着不让宋大丫献祭。 香怜儿知道王府有个神医,可她不信神医能这么快想出破解之法,多半是那夫妻俩弄的幌子,葵婆一定在她们手里。 她抓着汪云海,务必要他揭露静王妃的阴谋。 汪云海没好气,人家可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他再去诋毁有什么用? 说来说去都怪这母女俩浅虑,早些让他备份解药方子该有多好,等他治好了瘴毒,静王妃再来拾人牙慧也是无益。 到底对他不够信任。 香怜儿望着眼前贪得无厌的男人,恨不得挠花他的脸,他靠着干娘捞了多少好处,居然还嫌不足? 干娘熬不住了才叫那起子小人得逞,他可一点都没起过解救念头。 心浮气躁下,香怜儿只觉瘾头又上来了,将汪云海骗出去,才背转身猛吸了两口。 眼瞧着烟丝快要用尽,心头愈发不安,已经如愿以偿了,静王府为何还不放人?
第150章 惨案 葛太医自然不会轻轻松松放人。 瘴毒的事情虽然解决, 可阿芙蓉却比瘴疠危害更大,牵连更广,身为一个心系苍生的好大夫, 他怎么也得连根拔除。 葵婆起初不愿吐口,这宗生意可是她老本行, 还仗着它东山再起呢, 架不住葛玉章故技重施——他才发现这老虔婆居然有颗慈母之心,譬如那阿芙蓉罢, 膝下儿女就见都未见过,可见她自己也知道这东西不好, 宁可害别人也不愿让亲生骨肉沾染。 无巧不巧,葛玉章前日上山时正好发现一株野生的阿芙蓉,不知是哪飘来的种子,落地生根, 长得分外茁壮,他也是制药的行家, 当即便把蒴果给摘回来,本来是想留作标本的, 这会儿正好吓吓对方。 灰绿色的果实, 用刀轻轻一割便留出乳白色的浆汁, 散发着清苦气味。 葵婆勃然变色, 这东西她天天经手,自然认得,连她自个儿都不敢用, 更别说那帮孩子们了——香怜儿不算, 她不过是认的干亲。 万般无奈,葵婆只能招认。常言道狡兔三窟, 那些阿芙蓉她也没种在一处,而是零零碎碎散在各地,以免一个地方出了意外,另一地能及时补上。 葛太医问明所在,便到集市上买了好几袋子石灰,大刀阔斧直奔龙潭虎穴,面上罩着棉纱做的口罩——是王妃亲自为他所做,格外密实,几乎连呼吸都困难,当然更令他难受的是殿下眼神,叫人胆寒,总不见得连他这把老骨头的醋都吃吧? 葛玉章将那些阿芙蓉的植株连根拔起,一股脑拖到人迹罕至的密林,这才敢点火烧化,饶是他做了好几层防护,依旧能闻见那股昏昏欲睡的迷幻气味,鸟兽更不用说了,一个个跟吃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可见厉害。 等焚烧得差不多了,葛玉章才又浇上生石灰,避免死灰复燃。观天台说了明日有雨,到时候石灰遇水沸腾,将进一步摧毁阿芙蓉的残尸,这么冰火两重天下来,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只可惜这片山林,最近五年都难以恢复元气,恐怕会寸草不生。 为了百姓,也只能如此。 照徐宁的想法,葵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如就地处决,然而葛玉章另有打算,一来看那些孩子楚楚可怜,不忍叫他们失去双亲——葵婆的丈夫早已在一次地震中殒命,那之后她拖儿带女,或许因此才起了糊涂念头。 再则,葛玉章毕竟是个惜才之人,一件东西有利还是有害,端看用它的人如何执刀,譬如阿芙蓉罢,只要炮制得当,用料合宜,同样可以是一味好药。 他这趟出门认识了许多珍奇药材,有些只在古籍里头看见过,自然难以割舍,想设法移栽到京城去,可如何让这些宝贝适应北地气候,却非他所擅长,有个帮手就好办多了。 徐宁当然没意见,齐恒全权交由葛玉章负责,便可知其信任,何况葛玉章的确立功最多。 她只担心,“大人有把握收服她么?” 没了爪牙的老虎同样是老虎,放身边早晚是个隐患。 葛太医笑笑,小人畏威不畏德,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自己也没打算靠真情感化——对着葵婆那张老脸,哪还说得出情话来? 他只悄悄在葵婆身上埋了一截金针,里头贮藏着他精心调配的秘药,随着时日过去渐渐释放到血液、骨髓,渐渐痛楚难当,当然,只要每个月按时服下解药就没问题,否则……嘿嘿。 徐宁对这老实巴交的大夫刮目相看,决定以后切不可得罪他,万一给自己也来上这么一针,她可受不了! 以后还是让红芍代为传话吧,连见面最好能省则省。 至于阿芙蓉的解药,葛玉章经过这阵子研究已有了头绪,这个就不用再假托山神,直接仿照葵婆先前的做法,将研碎的药末掺入到水井里——病去如抽死,当然得一点点拔除。 然,葛玉章毕竟不是神仙,他做的药只能针对那些成瘾轻微的,若天天吸食成了常态,乃至一粥一饭都毫无滋味,那神仙来了也难救。 幸好阿芙蓉本是罕物,葵婆也没舍得大手一挥随便送出去,对那些家徒四壁的贱民,往往只弄些罂粟壳之类的边角料滥竽充数,因此拔除起来反倒容易。 可是达官贵人就不同了,葵婆送给他们的都是至精至纯的妙药,效果已然强上十分,可想而知断吸后的下场? 且单门独户,水井也多为单独开凿,葛太医没法把解药弄过去。 这倒是方便了齐恒,他正愁烦自己初来乍到难辨忠奸,不知哪些为可用之人,葵婆却帮他分辨出来了,那些个精神萎靡、脸颊潮红,动不动打呵欠的,一看便知可疑。 徐宁小声道:“说不定你讲话的内容太无趣,人家听着乏味。” 她记得学生时代就经常有打瞌睡的,尤其那些无关紧要的选修课,经常卧倒一片,老师们也见怪不怪——反正期末考就知道厉害了。 齐恒瞪她,徐宁果断闭嘴,好严格的老师! 幸好她已经从学生晋升为师母了。 齐恒道:“我自不会冤枉无辜。” 葛太医还告诉他,服药的人有个症状,瞳孔格外尖利,细窄如针,跟猫儿眼一样,这可比呵欠石锤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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