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业看在眼中,更怀疑她与静王早就有了幽期密约,若非两人暗通款曲,怎会轻易答应换人? 徐宁唇边露出讥讽的冷色,“父亲眼里我便是这等人么?还是把殿下也视作色欲熏心之徒?” 徐建业讪讪道:“爹不是那个意思,你又何必动气……” 不管怎么说这桩亲事都于徐家有利,他自然得接受,何况圣旨都宣读了,也容不得他反对——想他堂堂一个伯爷还得对女儿做小伏低曲意讨好,徐建业难免有些憋屈。 徐宁道:“殿下都不在意嫡庶,您以后也别老把嫡庶挂嘴边了,没的叫人议论伯府轻狂浮浪,没点大家气度。” 徐建业忙道:“爹明白,都明白。” 立刻吩咐管事将三小姐的份例提到与大小姐一等,论理徐婉也该一视同仁,奈何徐建业还记挂着告密之仇,非得责罚一番才解气。 可是温妃念着报恩也就罢了,皇上为何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同意了呢? 到底是爱子,不该这样对待呀。 徐宁道:“依您看,五殿下口碑如何?” 静王序齿行五。 徐建业说起女婿那叫一个钦佩,“才干优长,乃人中之杰。” 否则如何能压倒前头那几个兄长,隐隐有与东宫争锋之势? 徐宁道:“或许正因如此,陛下才想压压他的势头。” 狮群里只能有一只领头的雄狮,年长的狮王日益老迈,看着底下啸聚山林,心里岂有不害怕的? 适当打压也是种平衡。 温妃母家不显,但也正因如此,倘若她想为儿子结门好亲,朝中多的是世家遥相呼应,三个和尚没水喝,能一家独大自然最好。 温妃却是知晓景德帝猜忌多深,于是另辟蹊径,借着报恩为名方便韬光养晦,徐家,不过是顺势而为的那个势罢了。 徐建业被说服了,真如此倒令他放心不少,看来人家不会为大姐儿迁怒到他头上,他也能松口气了。 对徐宁越发慈爱,“好孩子,难为你这阵子殚精竭虑,回去养养精神,别的自有爹娘为你操心。” 大姐儿这一出走倒省事不少,她的嫁妆顺理成章挪到三丫头身上,无须另外置办——就算徐馨这会子再回来,徐建业也懒得给她一厘钱,她乐意跟文思远吃糠咽菜,受些罪原是应该的。 杜氏应酬完来访的乌合之众,脸上亦有些疲态,可想到女儿终身得以解决,又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她拉着徐宁的手谆谆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就安心准备出嫁罢。” 顿了顿,“王家那头,娘会好好跟他们说的。” 徐宁点头,“我明白。” 她是静王的人了,该少与外男见面,婚前尤其该避嫌。她将是个合格的王妃,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挑不出错处。 杜氏知道她的心性,身为母亲,实在没什么可教导的,她的那套早就过时不适用了,而宁丫头打小也比她更坚忍更有决断,她唯一能嘱咐的只有一句,“若受了委屈,只管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哪怕她只是个失宠的妾室,在老爷跟前说不上话,但,她也会拼尽全力捍卫她的女儿。 徐宁感觉眼眶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滑落。 她埋在母亲肩头,用力将那点泪意憋回去,只瓮声瓮气唤了声娘。 杜氏轻轻拍打着她瘦削的肩胛骨,“娘在呢。” 徐宁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第017章 绝食 听见要把徐馨的嫁妆给徐宁,王氏当即便炸了,“老爷在同我玩笑么?” 为了让馨姐儿风风光光嫁去王府,她费了多少心力,出了多少银钱:到京城最大的珍宝斋打造的各式头面,珍珠、宝石、翡翠、珊瑚,几乎不带重样的;绫罗绸缎、丝帛绢锦亦是所费不呰,加上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等等不胜枚举,连恭桶都有镶金银铜的三种,此外如文房四宝、乐器古玩、瓷器碗碟等等,加起来也有万余两银子,这些东西,竟要她通通拱手让人? 更别提里头还掺杂了她的陪嫁,区区一个庶女怎么配? 诚意伯皱起眉头,“你别一口一个庶女的,宁姐儿出身再低,也是温妃娘娘亲自挑中的人,何况杜姨娘毕竟出身良籍,怎就被你说得卑贱不堪了?” 王氏咬着嘴唇,在她心里还真就把杜氏母女当奴婢使的,就算先前跟老爷商议好让宁姐儿替嫁,她也没想过会有任何变化,宁姐儿仍旧仰她鼻息,而杜氏则天不亮就到她房里来立规矩——只有这般,她心里才顺些。 谁成想往日呼来喝去的贱仆会飞出手掌心呢? 王氏讥嘲道:“老爷当真疼爱宁姐儿,莫非忘了您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可怜馨姐儿生死未卜,有人就忙不迭占她的便宜抢她的东西,馨姐儿回来瞧见该有多伤心! 诚意伯心想多亏你那丧德败行的好女儿,否则自己怎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还好如今两难自解,不思悔过也就罢了,居然还埋怨起恩人来。 本待训斥两句,可瞧见王氏双目红肿眼泪汪汪的模样,到底心生不忍,“不过暂时挪用片刻,等馨姐儿出阁另外置办,否则仓促里如何来得及?” 如果徐馨铁了心嫁给文思远,他这当老子的才不愿破费,顶多出栋宅子充作容身之地便是。 王氏仍不肯将就,既这般,拿出三分之一她们就该知足了,杜姨娘眼皮子浅能见过多少好东西?若还得寸进尺,属实贪得无厌。 诚意伯跟老妻简直没法沟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宁姐儿代表伯府颜面,若咱们在嫁妆上亏待,岂非存心轻慢于人,若叫温妃娘娘得知,伺机在御前告上一状,你我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且这桩婚事乃陛下所赐,无论愿或不愿,阖府都该装得高高兴兴,这才叫歌功颂德,哪有给皇帝甩脸子的? 一通威逼利诱,总算把王氏吓得理智几分,不情不愿让仆妇去找徐馨的嫁妆单子,虽然放在那里就没动过,可还是得一一核对,以防临时出些舛错。 诚意伯想了想,“另外,从公账划两万银子,让宁姐儿贴身收着,充作私房。” 往后宫里宫外进进出出,都少不了沟通打点,那些内侍可是老油子,笑脸迎人都能给你撕下一块肉来,囊中羞涩怎么能行? 王氏肉疼不已,当年她初嫁来时,伯府只空有个爵位的虚架子,若非她用自己的嫁妆银慢慢充实,如何撑得起偌大门庭?如今老爷倒是发迹了,可她的嫁妆也已混在里头,谁还分得清哪份是谁的资财? 在她看来无异于自己掏钱去养别人的女儿,这女儿还不肯认她为母,她怕是天底最大的冤大头! 诚意伯懒得与她饶舌,“你不给,换我给也是一样。” 有何分别?以他对那小蹄子如今万千宠爱的架势,怕是两万银子还嫌不够,还得另外多塞些。 王氏只能及时止损,忙道:“家里庶务何必您操心,交给我便是。” 诚意伯轻哼一声,早这般乖觉不就没事了? 王氏想起远道而来 的娘家人,叹了口气,“弟妹那头我该怎么说呢?” 本来谈的好好的,回去后就找人来说媒,如今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六郎知道不定该如何痛心! 诚意伯素来看不起软软弱弱的侄儿,偌大个人没半点男子气概,便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多劝劝他罢,既然他跟三丫头命里无缘,趁早断了念头也好。” 这人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可惜馨姐儿没继承到半分,王氏一想起女儿说不定在破庙挨穷受冻,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都怪文思远灌的迷魂汤,她可怜的大姐儿哟! * 因荷香苑所处偏僻,远客们得知消息自然慢了一步。她们又不是这家主子,用不着跪听圣旨。 王氏亲自去找弟媳妇说明此事,脸上着实有些愧怍,虽是阴差阳错,到底坏了六郎姻缘。 王二太太却是善解人意,“这也怪不得姐姐,他们天潢贵胄决定的事儿,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王氏这几日各处受气,倒是在弟妹这里得到些安慰,两人本来有些面和心不和的,这会儿反倒亲密无间起来。 絮絮说了些宽慰之语,王二太太话锋一转,“六郎是个孩子倒也罢了,哄几句完事,可老爷那里我怎么交代?” 要知月前她已修书一封寄回晋州,怕是家中都盼着玉成佳偶,这下可丢脸丢大了。 王氏却不料弟媳妇如此轻率,埋怨也晚了,她素来在家中以长姐自居,分外要强,不肯露出半分窘迫,这回怕是要遭娘家人耻笑。 唯有指望二太太帮她圆过去。 二太太一双乌溜溜的眼仁如琉璃珠子一般,泛着幽暗的光,“我自然是愿意帮姐姐,可是……” 怎么也得给点好处费吧,千里迢迢往来一趟,岂有叫人白干活的道理? 王氏暗暗咬牙,一个个都来算计,还嫌她不够焦头烂额? 无奈把柄在人家手中,三丫头跟六郎的事断不能传到静王耳边去,一旦事破,她们倒是可以回晋州一走了之,自己可怎么办? 这哑巴亏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王氏道:“我在朱雀街有五间铺子,正愁没人帮着打点,就劳烦弟妹你多费心了。” 二太太眉花眼笑,“自当为姐姐分忧。” 京城的铺子可不比别处,一年出息抵得上晋州十年的,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她怎么会不愿意? 看来这次探亲十分值得,虽然丢了个好儿媳,可换来五家铺子也不吃亏——何况,这儿媳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东西,何须难过? 二太太是个乐天派,京中女子娇生惯养,未必能适应晋州水土,好在那边多的是佳妇,有了这些银两,再挑一个轻而易举。 等人离开,王氏便猛地掀翻桌案,任凭上头陈设稀里哗啦坠落一地。 她算看透了,什么骨肉亲伦,都是算计! 世间总有不如意处,二太太尽管接受良好,王珂却做不到她那般心无挂碍。甫闻消息之初,他便如遭雷击,迫切地要去寻姑父姑母对质,二太太好容易才按下,地契还在人家手里没过户呢,闹翻了不就一无所有了? 她以为儿子会和往常那般,烦恼一阵便没事了,但,素来温顺的六郎这回却分外执拗。 而他所能采取的唯一反抗便是绝食。 二太太起初没当回事,儿子什么德行她太了解,打小就没吃过半点苦头,顶多饿上两顿就乖乖服软了。 然而三日后,王珂依旧紧锁房门粒米未进,送进去的膳食全然没动过,二太太这才慌了神,赶紧着人请大夫来,思量一番,又差了个婆子来寻徐宁。 她没强求外甥女过去探望,只让婆子将六郎此刻的境况一五一十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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