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诸多闺秀在场,怕是她已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必细问,胜负已分。 与林娇儿交好的两位姑娘忙上前抚慰,又对徐宁怒目而视,“徐三小姐,这诗当真是你所作?” 言辞固然尖锐,却也道出众人心中疑惑:从未听闻徐家幺女有诗才传世,若真如此,又何必敝帚自珍? 怕是从哪剽窃而来。 徐宁笑眯眯道:“我从未说过出自我手,倒是你们,当真没有半点藏私吗?” 谁都爱面子,姑娘们起诗社,请家中清客相公们代笔是常有之事——世上愚昧者甚多,根本她们对这项并不十分兴趣,只想求个好名声,增加些吹嘘资本罢了。 甚至有几家枪手共通,这诗还是明码标价买来的。 二人俱面露尴尬之色,要指责别人,自己先得站得住理,然而她们亦不清白,又如何能言之凿凿呢? 何况徐三那首浑然天成,大气磅礴,怕是出自名家手笔——徐家舍得下这么大血本,可见对庶女多么重视。 她们自然不敢随便看轻了。 眼见硝烟已经平息,长公主适时站出来解围,“各位赏花赏累了,请到前厅小憩片刻,本宫备了些许薄酒,诸位尽可自行品尝。” 公主府的桂花甜酒是出了名的,还有各种内造点心,精致细腻,十分爽口。 徐宁倒是惦记着在外不可吃太多,然而实在难舍,要不打包回去?身边没带食盒,因让半夏去将车上装脂粉钗环的木匣子取来,虽然有点小,不过,能装几块是几块。 半夏刚走,余光便瞥见一角衣裙匆匆向这边过来,林娇儿沉着脸手里举着一杯酒,正要往她身上倾倒——泼湿衣裳算不上什么报复,但,不如此难消心头之恨。 然而徐宁眼疾手快,抢在酒杯跌落之前握住对方手腕:打小她便很注重锻炼身体,天天做广播体操,论气力可比这些娇小姐强多了。 林娇儿瞪着眼,试图让酒杯朝徐宁那侧倾去,然而她羸弱的手臂仿佛被铁钳箍住一般,不但纹丝未动,反而调转了头,似要泼入她怀中来。 林娇儿不由得面露惊恐之色。 幸好赶在惨案发生之前,徐宁及时撤手,只见清亮的酒液银线般溅落在地,绕着林娇儿精致的绣鞋画了个圆,却并未沾染分毫。 只盛酒的器具已然四分五裂。 长公主闻风而来,正撞见满地狼藉,“怎么回事?” 徐宁笑道:“殿下无忧,不是什么大事,林姐姐与我比赛掰腕子呢。” 长公主:…… 这个林娇儿竟如此年轻气盛,掰腕子是男人的游戏,她一个女儿家凑什么热闹?竟如此粗豪! 还气得摔东西,可见为人多么浅薄浮躁。 阿弥陀佛,还好恒儿没瞧上她,这样的娶回来定是搅家精罢。
第021章 报复 对比产生美,多亏林娇儿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徐宁相形之下倒显得贤淑稳妥多了。尽管略有点小脾气,但也无伤大雅,娶个庸庸碌碌只会忍气吞声的王妃有何用处?该威严的时候就得威严,人才知道敬畏。 长公主对今日一番考察很满意,看徐宁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阿恒,你亲自送三小姐回去。” 又叫人包了几样点心并两坛子桂花酒酿一并带走,倒省得客人开口。 徐宁情知适才馋相被人瞧见,不由得晕生两靥,“公主,我自己可以雇车。” 这一带乃京师最繁华的街市,多的是租赁行。 长公主皱眉,“你一个女孩儿家哪能孤孤单单的,多不安全。” 说罢不由分说命人将马厩里那匹青骢马牵出,马车么,现成的就有。 徐宁还欲推辞,齐恒已起身向外走去。 徐宁踌躇一番,仍是咬牙跟上,再假惺惺下去,就有故作可怜的嫌疑。对不同男人要有不同应对方案,似静王这般聪明人,花言巧语对他没用,倒不如说真话。 不过她真觉得静王没必要护送,本来嫡母就对她处处逾制颇有意见,若还做得太过显眼,怕是要生吃了她——在正式出阁之前,她不愿有何风波。 “殿下,劳烦您把我送到拐角处就行了。”稍微折中。 徐宁的语气是很诚恳的,甚至可谓推心置腹。然而在齐恒的角度,仅能瞧见她低垂时露出的一截粉颈,以及湖蓝衫裙下微微颤动的莲瓣,如同池上水波,勾得人心中痒痒。 他不着痕迹挪开眼,“无妨。” 徐宁好容易明白,这便是 他的回应。可恶,你自然无碍,受累的是我好么? 但是要说服此人比说服石头还难,徐宁只能认命地坐回到马车上,心里琢磨着编个什么合适的由头,譬如她脚崴了?这般显得合情合理些。 半夏抱着两匣子点心,悄悄隔帘张望,“姑娘,静王殿下时不时回头看哩。” 比之上回似乎颠倒过来,那次婉小姐频频借目传情,殿下只是无动于衷,可见殿下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家姑娘而已。 半夏打心眼里为徐宁高兴。 徐宁哂道:“大概怕我偷溜了罢。” 吃一堑长一智,落跑新娘的故事岂能重演?但静王也太多虑了些,周遭都是他的人,自己插翅也难逃,有什么可担心的? 半夏觉得自家姑娘看人看事太悲观,“您怎就不能相信,殿下真心对您好呢?” 因为我对他也不是真心的呀,徐宁在心中默默道。 投桃报李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既然她只把齐恒视作长期饭票,就别怪人家把她当成饭搭子。 但除了爱情,她是否能尝试建立超越男女之情的友谊? 下车后,徐宁掏出三百两银票——品花赌注一百,斗诗又足足添了一倍,还好林娇儿是个信守承诺的,不必她上门去要。 从中抽出一张来,忍痛递向对面。本来应该只给五十,奈何她没有零钱找不开,只能大度些了。 算是谢他帮忙的酬劳。 齐恒瞥了眼春葱似的指节,“不必,你自己留着。” 也是,堂堂王爷哪看得上这么点小钱。徐宁于是心安理得收回,又从袖中掏出个荷包来,“虽到了秋日,最近天气分外和暖,我见您常着深色衣衫,想必免不了蚊虫叮扰,便特意做了个香囊,时时佩戴,可保无虞。” 虽是惠而不费的东西,可为了挑拣上等艾叶、藿香、薄荷也用了不少功夫,又一针一线缝合成型,可见诚意。 齐恒终于有所动容,但看向徐宁的眼神却带了点怀疑之色。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徐宁蓦地想起林妹妹的名句: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 徐宁讪讪道:“殿下放心,这东西我只做了一份。” 王珂那边不需要她再送了,况且既将旧物原样退回,等同于斩断情丝。 齐恒嗯了声,相信她有能力处理好这些徒劳无益的人际关系——倘他将娶的王妃对旁人心有所属,到底他也面上无光不是? 见他坦然将荷包悬在腰际,徐宁方才松口气,这便是建立交往的第一步,就算表面夫妻,当着人也得和乐融融不是? 将来温妃娘娘面前,还需要他多配合呢。 徐宁又道:“我听闻殿下所患哮症……不知可有适宜的方子,我也能为您另外做几个香囊,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入秋了还好,逢着春日花粉高峰季节,哮症尤其容易发作,得备点平喘解痉的中成药。 齐恒淡然道:“此事自有府医料理,无须姑娘操心。” 徐宁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着恼,只暗自琢磨着,莫非他这哮喘竟是假装的不成?历史上为了图谋大业韬光养晦的不在少数,越王勾践还能卧薪尝胆十年呢!故意露个把柄与人,好让敌方降低戒心,不失为种自保的手段。 不对,原书后期静王好像因哮症身处险境,差点性命攸关,但,具体情节她却想不起了——谁叫他俩都不是主角,配角没人权哪! 这么一寻思,静王和管事都已走远,半夏急道:“您快叫住呀!” 这么难得的相处机会,哪能放任从手里溜走,公主府的宴会可不是日日都有的。 保不齐下次见面就已是红烛高照。 徐宁想了想,“挺好的。” 她对着名义上的未婚夫多少还会有些不自在,既如此,不妨干脆跳过那一步,等拜完堂就好了。一回生一回熟,他自去图谋他的千秋大业,她也能安心当她的管家夫人,男主外女主内,多好的合作关系。 半夏:…… 这一点都不浪漫,人家还没看够呢! * 内造的点心不宜久放,徐宁于是差半夏分送给各处,除了老太太所住的松鹤堂外,王氏和方姨娘处也都送了些许,另外配一盅甜酒。 方姨娘长袖善舞,回赠了些自家做的风腌柿饼,好叫杜氏母女尝尝新鲜。 徐婉很瞧不上这副笑脸迎人模样,“娘,您何必对她们百般讨好?” 她这一天气都要气饱了,明明公主府送了帖子,她却如困兽般关在笼子里动弹不得,而徐宁在外不知如何风光。 一想到此处,牙根都要咬碎了。 方姨娘叹道:“否则我还能怎么办,上赶着与她们作对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情势已然无法更改,她只能认命,好歹给自己找条路子——说起来都怪婉儿糊涂,不但得罪静王那头,连老爷也不似从前疼爱,原先答应的好亲事不定会怎么样呢。 方姨娘心比天高,断不能坐以待毙,“你爹耳根子软,慢慢哄着,总会回心转意,到时候再让你三妹从旁劝上一嘴,这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你放心,娘不会叫你所托非人的。” 嫡庶虽说是道坎,可老爷正在春风得意之际,多的是同侪想与他攀交情,从中挑个差不多或是略次一等,也堪为婉儿良配,等枫哥儿再大些便去乡试,或是靠荫补谋个一官半职,她方家总归也能出人头地。 徐婉听着母亲畅怀日后,脸上仍是一片郁卒。 姨娘为她谋的亲事再好,终究不及三妹妹的好,凭什么,明明是同等出身,她却注定要被她压上一头? 她不甘心! 方姨娘其实也没那么好受,尤其在收到徐宁近乎施舍般赐下的糕点,更令她有种屈辱感。可连她都膈应,大房那位更不消说了。 王氏才真叫自顾不暇,女儿迟迟不归,侄儿又寻死觅活闹绝食,非将这个家搅散了不可。 方姨娘叹道:“你六表哥当真可怜,本来都情投意合了,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搅和这桩天赐良缘,我看,没个三五月是缓不过来了。” 然而棒打鸳鸯的是皇帝,叫他往何处说理去?这才真真叫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婉蓦然想起那两人之前举动,六表哥固然情根深种,但,三妹频频朝他献媚,似乎也不是全无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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