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管事忍不住惊呼,“殿下又病了?” 哪就这样娇弱,才出风寒又缠绵病榻,今年这天也不冷呀。 齐恒轻咳了咳,“照王妃说的便是,无须多问。” 姜管事定睛瞧去,气色还是挺好的,只眼下乌青明显,他这老江湖顿时意会,常言道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殿下还是要善自珍重呀! 不过,好歹还是后继有人,也算值了,遂悲喜交加到库房寻党参黄芪去——这种事好问大夫?幸亏他比大夫懂得还多哩。 二月二龙抬头后,之前留中不发的奏折终于被驳回,这也明确了景德帝态度:暂时没有分封打算。 温妃与齐恒皆松口气,看来这步险棋赌对了。楚王亦如蒙大赦,看样子,他至少还能再快活几年,都怪老五,害他这提心吊胆,足足一个月都没心思碰女人,如今可得报复性地消费回去,是找绿娘还是巧娘,算了干脆两个一起。 隐约记得五弟身边似乎有个姿容绝艳的丫头,叫什么来着……懒得管了,天下美人多得是,他齐懋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相比起两个弟弟,安王与吴王却着实有些怅然若失,父皇不肯明确名分,也就意味着他俩还得继续争斗,终究吃了不是嫡子的苦,若能托生在先皇后肚里,何至于这样麻烦! 亏得此话没被陈贵妃胡贵妃听见,否则怕是要活活气死。 吴王妃倒是称愿了,她本就没把握夫君能封太子,如果也要就藩,她是跟去好还是不跟去呢?挺着个大肚子,路上不定如何麻烦,可若留在京师,面对胡贵妃这种人神共愤的恶婆婆,那简直比自己养胎更糟。 幸亏万岁圣明,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至少她的难题迎刃而解了。 吴王妃谆谆拉着徐宁的手,“太后娘娘的千秋,你打算送什么贺礼?” 嫔妃们有品阶高低,可几个孙媳妇都大差不差,自然还是送价值差不多的礼物更好。省得谁压谁一头,回头再起嫌隙。 徐宁跟齐恒商量过,仍旧照往年的例,命工匠打造一尊白玉观音像便是。 吴王妃打趣道:“你请菩萨,那我请个西王母也就差不多了。” 大嫂子那头,虽然两人交情不比从前,可安王妃向来谨慎,想必不会太出格,倒是李凤娘这刺头难驯,去年那场献舞弄得妯娌们脸上无光,这回不知又要行出些什么新文来。 徐宁道:“二嫂若不放心,就差人去问一声罢。” 她自己实在懒得跟李凤娘打交道,光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派就接受不来。 吴王妃颔首,“也只好如此。” 回头亲自写了封长信问候,又点明李凤娘若钱不凑手,她可以暂且帮忙——李阁老清流传家,并非婪取财货之辈,一时拮据也是有的。 哪知发过去却如石沉大海,连个回话都没有,吴王妃气了个臭死,她枉活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不通情理之人! 徐宁估摸着正是吴王妃那句借钱害了她,她虽一片好意,落在李凤娘眼里却像是瞧不起——俨然把自个儿当内定太子妃一般呢,谁稀罕她假惺惺施舍冷饭! 鉴于她跟李凤娘有旧仇,徐宁也当不了和平使者,只能絮絮安慰二嫂一番,别为这点小事动胎气,太不值了。 温妃得空亦将儿媳唤进宫去,询问她贺礼备的如何,徐宁照实说了,又道:“娘娘打算如何?” 她们这些隔了辈的也就罢了,平时不常见面,温妃天天在宫里,如能设法讨好太后,对齐恒也大有裨益。 温妃叹口气,“你不知,慈宁宫那位极难取悦。” 莫说她了,昨儿南阳侯夫人进宫请安,照样被撵出去,那还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呢。 徐宁悄悄道:“民间传言果真?” 邓太后性子孤拐,与娘家关系不睦,这个她亦略有所闻,听闻老南阳侯临终前悲泪纵横,想要见女儿一面,可邓太后就是不允,待老侯爷断了气,还抚掌大笑,“苍天有眼!” 她以为是杜撰的,哪会这样夸张? 温妃却颔首,“是真的。” 邓太后生辰在二月里,民间传言,二月生的女孩不祥,这本就是庸人牵强附会,无须当真。偏赶上那日南阳侯带夫人去寺中进香,路上遇见一帮山贼,打斗中坠下悬崖,南阳侯断了条腿,侯夫人则于恐慌惊惧中产下一女,血崩而亡。 至此,南阳侯方信了禅师批语,此女生来克父克母,若留她家中,贻害匪浅,于是未满两岁就将邓太后送去庄子,指派了个婆子照顾,实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那婆子只管自己快活,银钱尽数挥霍,还是附近农家见其可怜,时常送些米面菜蔬,小姑娘方不至饿死。 南阳侯后来另娶续弦,过得亦是和和美美,生儿育女,渐渐将这倒霉孩子抛诸脑后。岂知到了选秀那年,继妻所生两女一个意外破相,一个得了肠痨,不得已,只得又将长女接回。彼时的邓大姑娘年满十八,生得亦是花容月貌,唯独一双手粗糙如树皮般——那是长期劳作留下的印记,抹再多脂膏也无法细嫩如初,南阳侯只得让人做了身宽袍大袖的衣裳,好稍稍遮掩。 原本只图走个过场,岂料邓太后正投了先帝爷眼缘,一下就被留牌子。先帝爷见多了有板有眼的名门闺秀,忽然来个新鲜别致的,十分得趣,宠爱弥甚。 南阳侯惦记着女儿天生孤寡命格,小心给皇帝打了预防针,先帝爷却笑道:“朕是真龙天子,若还压不过她这命格,岂非成笑话了?” 并没很当回事。 而高僧的谶言亦未成真,承宠年余后,邓姑娘顺利诞下一子,生得肥壮可爱,见人就笑,先帝愈发欣喜。原配皇后甫一过世,便将邓氏扶正,过后虽也渐渐失宠,可皇后与太子之位却到底坐稳了。 但,终其一生,邓太后都未帮扶过娘家半分,本朝律制,皇后母家循例该封一等承恩公,邓皇后偏是不让,道自己与娘家已经恩断义绝,互不干涉,她性子强硬,旁人也不好劝得;后来先帝过世,当今即位,再度提起要擢升外祖父一家,邓太后同样给拦住了,宁愿南阳侯府沦为京中笑柄。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侯爷忽然抱病,痰迷心窍,很难说是否让大孝女给气的。 温妃感慨道:“太后娘娘,实在是个记仇的人。” 徐宁心说记什么仇,这才是妥妥大女主剧本。若非邓皇后固守本心杜绝外戚干政,很难说先帝会否对她这样信任,毕竟“要”的最高境界就是“什么都不要”;当然,邓皇后荣升太后之后依然跟娘家水火不容,这个,多半就带点私人情绪了。 徐宁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兴趣吗?” 温妃自己虽然摆过婆婆的谱,可提到婆婆还是一样害怕,实在邓太后脸上总是冷冰冰的,顶难见到笑模样。 而且这位太后与寻常的贵妇人大不相同,她虽出身名门,却几乎由农家养大,举止也与京城人士大不相同,用胡贵妃她们的话说,应该叫粗俗。当时南阳侯虽请了几位教习嬷嬷紧急培训,邓太后却全然没当回事,还抄起砚台将人打得头破血流,更别说学规矩了——便是现在,也无人知道邓太后是否有所改善。 陈贵妃与胡贵妃都对慈宁宫保持敬而远之态度,表面上忌惮,私底下很有些瞧不上,横竖太后娘娘关起门来自娱自乐,对哪位孙儿都一视同仁,何必管她怎么想? 温妃虽然有意讨好,却也无计可施,隐约想起一样,“太后娘娘似乎爱听戏文。” 也不能说爱,但常召南府那帮乐妓过去表演,脸上亦是淡淡的,并不见喝彩。 听完这番描述,徐宁心中大致有了规划,她轻手轻脚上前说了几句。 温妃面露犹疑,“使得么?” 徐宁笑道:“试一试又何妨。” 不成功,也无非扫了太后娘娘的兴致,但邓太后并不像会苛责的人,只是脾气略微孤僻些罢了,大不了俯首请个罪,笑一笑便完事。 可若成功,对今后将会大有好处,本朝以孝治天下,若能得太后娘娘美言两句,焉知皇帝心中不会有所倾斜?将来议储时,亦多几分胜算。 温妃也可将功抵过,将昔年阴霾扫荡一空,何等痛快。 当然,徐宁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实在看腻了华而不实的宫廷歌舞,如能注入点新血,增加些观赏性,也省得她干坐着打呵欠了。 二月十四这天,齐恒早早换上一身补服,徐宁也装模作样帮他理了理领子——她自己的吉服都穿不来,得两个丫鬟帮忙,这种更不消说了。 齐恒也习惯交由内侍负责,对徐宁时不时表演贤惠,见怪不怪。 他道:“你先去贺皇祖母,待酉时我让姜管事去接你。” 为着女客众多,皇子们不宜擅入内宫,多为夫人代劳。以前他没娶妻,只好亲力亲为,不过,他很怀疑徐宁能否应付的来。 皇祖母那脾性可不是好相与的。 徐宁眉眼弯弯,“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齐恒面无表情,他还记着就藩的事哩,徐宁非要装记性差,他只好给她留点颜面。 怕她有何疏失,到底派向荣陪她进宫,虽然这种场合没内侍说话的份,但向荣熟知世家家谱,多少能帮忙提个醒儿。 徐宁随手掐了掐向荣的小嫩脸,心情甚好,“多谢殿下。” 向荣唬得往半夏身后躲,瞧殿下眼中的杀气都快漫出来了,阿弥陀佛,他可不想明早被发现暴尸街头。 好在齐恒并未多话,只以眼神对徐宁这种胡乱揩油的行为表示谴责——晚上还不够她掐的?这会儿都觉得背上隐隐作痛咧。 向荣松口气,总觉得殿下近来愈发喜怒无常了 ,做奴才的可真不易。 他还记得本职,一路上很痛快地就把邓家家谱背出来了,包括族中每人官位。 徐宁听来听去,还真没有一个身居要职的,最高也不过四品,属实有点寒酸,“可有与京中其他世家联姻么?” 比如皇子母家什么的。 向荣点头,“自然有。” 不过这些冲着邓家权势去的人,最后无一例外自食苦果,要么被外放,要么从实职转成虚职,半点好处都没尝到,久而久之,邓家成了孤岛一座。 徐宁:…… 看来,太后娘娘真的很记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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