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知道主子盼着离开谢家,是以在一众消沉的下人中,步子是最轻盈的,心情也是截然相反的好。 整个静澜苑都是忙进忙出的,那两棵梨树还剩下的果子,都叫青鸾和红莺给摘了。 青鸾边摘边道:“今日搬家,正愁没吃食可以送,这果子正好可以送去邻家。” 明毓闻言,想起那梨花巷别的不多,就梨子家家户户都有,便道:“不若熬些梨膏糖和梨糕再送去。” 明毓记得,隔壁家的大娘是极好相处的,便是梨花巷里的邻里也是很好的人。 知道她是孤身女子带着一个婢女,平日里能帮的忙都会相帮,便是有歹人有坏主意,也是他们给打跑了。 青鸾应:“也成,只是可能要明天才能送了,今日换了宅子,还得收拾呢,拾掇好心情自然也好。” 明毓笑了笑。 是呀,今日要换新居了,是新气象。 谢衍说的木箱很快就有人送了过来。 家具没动,属于他的东西,一个木箱就装完了。 明毓的行李大多都是一些陪嫁的生活嫁妆,杂且碎了些,可都是要带走的。 不过是大半日,便已经全部拾掇好了,就等装上车了。 谢衍今日也提前了一个时辰回来。 叫丁胥帮忙唤了两辆板车,陈九也唤来一同搬搬抬抬。 陈九那近乎八尺的高壮体格,着实把谢府的下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谢家主知晓谢衍今日就走,倒也没挽留,而是让人跟着去帮忙抬行李。 谢衍与妻子去主院,做了最后拜别父母的面上功夫。 孙氏嘴上说让他们去忙自己的,别给耽搁得太晚了,实则是懒得应付了, 行李都搬出了府外去,谢衍才与妻子共撑一把伞从府中出来。 谢府此去西雀街梨花巷,需得三刻左右的车程。 上了马车,明毓掀开一角帷帘往谢府的大门望去,她问身旁落座的谢衍:“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谢府,夫君是什么样的心情?” 谢衍顺着她撩开的车窗往外望去,如实道:“没有什么心情。” 顿了顿,才继而道:“仔细琢磨一二,有些许的轻松。” 明毓闻言,转过头狐疑的看向他,又问:“与夫君而言,心里轻松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谢衍把手心压在心口的位置上,片刻后又拿开,随之敛眸仔细感受片刻,才语声徐缓:“在谢府时,就像是有手掌压在心口上,现在,就像是把手掌拿开了,呼吸好似畅快了一些。” 别人靠内心感知情绪,谢衍却要靠外在行为来感知。 这让明毓想起了上一世,他与景煜待在一块的时候。景煜不舒服苦恼的时候,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冷静和冷漠。 她那时,别的不盼,就盼着景煜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可现在,她又比上一世贪心了。 她不止想让景煜健康平安的长大,还想让他成为一个可以清楚感知情绪,感受世间的最美好的感情,而非像是他父亲这样的人。 谢衍的遭遇,无疑是可悲的,可叹的,可在她心里,景煜比他重要得太多太多了,她不会拿景煜的未来去赌。 所以,和离也该提上日程了。 马车轻一启动,缓缓而去。 明毓低* 着头沉思,而身侧的谢衍,视线则落在她的身上,目光也渐渐落到她的小腹上。 他仔细注意过了,她没来小日子。 景煜应是已经来了的。 脑海里想起那瘦瘦小小的孩子,谢衍心上似隐隐多了丝丝期盼。 上辈子,他那个只在世上停留了四百二十三日的儿子,这辈子会健健康康的长大,也会与他走截然不同的路。 会有疼爱他的阿娘,陪他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会有同龄的孩童与他做伴,相约一同去学堂。 晚间噩梦或病中,不用自己一个人撑过去,而是会有疼爱他的人在侧抚慰。 谢衍也转头,撩开了一侧的窗,往外头细雨朦胧的景望了出去。 往后的日子,也会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马车慢行近乎半个时辰才到西雀街梨花巷。 巷子里头的百姓都好奇探出头来,看着新搬入巷子里的人家。 隔壁年轻了好几岁的何婶子问青鸾:“你家主家是哪里的人?” 青鸾笑应:“是长安人,家里分家了,便搬来这里住,明日得空了再来拜访邻里。” 青鸾也没把个中复杂的事说出来,而分家倒是常见,旁人也没想那么多。 明毓再度走入曾住了三个月的宅子,也是她二十来年,活得最恣意的三个月。 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才算是第一个家。 黑瓦青砖,小院拾掇得干干净净,墙角依旧有两棵梨树和两棵枣树。入了堂屋,左侧便是明毓曾经的屋子,也是……她现在与谢衍的寝室。 这回和离,谢衍应该不会再把这宅子给她了。 不过长安样样都精贵,还有谢家那样难缠的人在,她也不打算再留在长安了。 丁胥和陈九还有下人都进进出出搬着东西,明毓把青鸾和红莺唤了来,让她们去买菜准备暖居暮食。 相对比上一世初初住进来的冷清,这一世格外的热闹。
第27章 二十七章 搬家第一日, 吃吃喝喝到了亥时才散去。 谢衍与他的两个下属吃了酒,晚间又像在明家醉酒那宿是一样的。 反应慢又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双眼就好似长在了自家夫人的身上一样。 明毓在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他安安静静的, 也不耍酒疯, 明毓索性就随他了。 下人们收拾到很晚才弄好, 明毓住过这屋子,有经验, 是以收拾得极快。 屋中的床与梳妆台一瞧就是新的, 也不知谢衍是什么时候让人打的, 他早有离开谢府的心思,早早打好了,也不稀奇, 明毓也就没过问。 明毓虽没做什么, 但也是浑身疲惫, 洗漱过后, 便早早上榻歇着了。 呆滞了大半日的谢衍这才跟着躺了下来, 说:“夫人,就寝了。” 说了这话, 没一会,明毓就听到了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 没有太多烦恼, 便是好,一觉可睡到天明。 明毓轻叹了一声,也随之入睡。 翌日秋雨停了, 但天却是凉了。 昨日下人收拾衣物的时候, 明毓也瞧到了谢衍的冬衣,有些地方的夹棉都已经硬了, 穿在身上也不暖和了。 她便让青鸾安排下去,把家中所有人的冬衣都置办上,谢衍便也多做两身秋衣和两身冬衣。 银钱是谢家给的安居钱,谢衍拿走了一百五十两,道是租赁宅子的银钱还没给,还有平日用人也需要用到的。 明毓本欲只拿一百两做家用,但他还是执意的留下三百余两。 搬了新宅,正是处处都要花使银子的时候,夫妻俩都没那般的清高,自然不会宁愿拮据都不用谢家的银钱。 既然给了,那就用,断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谢衍这边,因妻子不在谢家,也不在明家,而是在属于他们自个的小家,办起公来,也不会分太多的心。 陆司直近来也忙得脚不沾地,但听说谢衍被谢家分了出来,便想起了在花楼时,一气之下把谢煊关起来的事。 怕不是因为这事才让谢家记恨在心,把他给分出来的吧? 且听丁胥说,谢家吝啬得很,连个宅子都没有给,谢衍现在住宅子也还是租赁他家叔公的。 除了没有宅子外,谢家更是连一丁点私产都没给,就只是给了些银钱敷衍,就这么让人搬出来了。 陆司直越琢磨越觉得心中有愧,走到了谢衍办公的案房外。 从窗口望进去,谢衍却一如既往地认真办公,似乎没有半点的不适。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谢衍抬头见是上峰,便从桌后站了起来,走出行以揖礼。 陆司直摆了摆手,在旁坐下,问:“听说你昨日从谢家分出来了,可是因先前在花楼的事情?” 谢衍应:“这只是诱因,但实则是因我与二弟的命格相冲,是以我双亲才把我给分了出来。” 陆司直闻言,眉心紧蹙:“命格相冲,是谁批的命格?简直愚昧至极!” “若真的命格相冲,那谢家二十年前过继你,让你母亲连着生下三个孩子,这又该怎么论?不算是你给谢家带来的福气?” 谢衍轻一摇头:“世事无常,属下的祸福如何,不过全凭旁人一句话,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也改变不了现状。” 陆司直凝眉道:“你虽只跟随本官不过一个月,时间并不长,可本官觉得你并非妄自菲薄的人。” “谢家如何,本官不妄加揣论,但到底过得如何你心中有数就好,他们若是真对你不义,面上过得去,不要给人在孝道上面抓住把柄就成。” 谢衍一颔首,应:“下官心有成算。” 陆司直点了点头,随之问起案子的事。 “伯爵府的案子,你现今可有头绪?” 谢衍:“大人稍等。” 说罢,走到桌前,把整理出来的案理文卷拿到手上,递给了上峰。 陆司接过打开览阅。 谢衍分析:“最后一个从屋中出来的是花魁,但听伯爵府世子的两个随从说,花魁出来前半刻,依旧听见他们主子说话的声音,也能从窗屏上看到有走动的人影,所以我们都觉得花魁离开时,世子是还活着的。” 陆司直抬眼看向他:“难道不是?可不止他们两个小厮看到有人在屋子里头走动。” 谢衍:“世子最后一次说话,是花魁还在屋子里头的前一刻说的。可假设花魁离开屋子前,世子就已经死了,而花魁擅口技,能模仿世子的声音说话呢?” 陆司直凝眉沉思,半晌后点了点头,问:“可有走动的人影又怎么说?” 谢衍没说话,而是走到了桌前,把一张厚纸撕成了人的形状,再在纸人上绑了一支笔,再以两根线分别绑在纸人的两个手臂上,继而点了烛灯。 他提着两根线,把纸人房在烛灯后边慢慢地移动,因是白天,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很浅,但也能让陆司直明白了他的意思。 “屋顶上掀开瓦片,提着人偶而动,也未尝不可。” 陆司直眼神一亮,惊喜地看向谢衍,随之道:“现在立刻把花魁传回大理寺审问。” 谢衍摇了摇头:“这只是属下的猜测,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盯着花魁的同时,先把她所有的来历调查一遍,还有查勘屋顶是否有人踏足过的痕迹为妥。” 陆司直沉吟了片刻,点了头:“就依你所言。” 从谢衍案房出来后,陆司直到底是对谢衍还有几分愧疚,是以唤来了下属,吩咐:“回我府上,让管事把我书房那一套竹字的文房四宝包好,送去西雀街梨花巷,当做乔迁之礼送到谢家,也就是谢衍谢评事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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