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郎灵寂对她并无感情,只要给足了条件和利益,便可以赎身买得自由。 她也是最近才灵光一现用家主之位和他交换,从前她总是在黑暗中乱摸索,忽略了最大最基本的利益——家主。 司马淮脸色焦黄,依旧环绕在王姮姬身边不肯离开。方才事急从权,他误触了王姮姬害她情蛊发作,他很内疚。 “蘅妹,既然你不走朕也不走,朕要守着你。” 司马淮摘下自己的龙袍给她披上,淡淡的龙涎香氤氲在鼻尖,上面还萦绕着司马淮的余温,让人恍然有种君临天下的错觉。 王姮姬顿感异样,刚要推诿,司马淮道:“别。朕不与你肌肤接触,这样关心你总行了吧。” 王姮姬道:“陛下真的不逃吗?” 司马淮面露难色。 他不着急逃走因为根本逃不了,王戢大军将皇宫四面八方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作为逮捕的首要对象,即便侥幸逃出了皇宫也会被王戢追杀,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躲藏,丢尽尊严。 那样的话莫如现在就爽爽快快死,起码死得有尊严,让王戢担个弑君的罪名。 司马淮的悲伤一层溢过一层,隐带晶莹。 晶莹的泪珠啪嗒砸在她的手背上,王姮姬一时也呆滞了,怔怔望向司马淮。 “蘅妹,我们就要诀别了。 情蛊化为无形的屏障深深阻隔着他们。 天命就是这么弄人,初见时司马淮背王姮姬去治情蛊,现在司马淮仍背着被情蛊牵制得奄奄一息的她。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境况早已不同,她和他不复最初相见的模样。 长久以来司马淮压抑着对王姮姬的感情,每夜都梦见与她缠绵悱恻,醒来却两手空空,只能通过冷水一遍遍浇灭焦灼的内心,这种不上不下的感情实在太痛苦了。 王姮姬哑声道,“陛下……” 司马淮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崩溃了,对她涕泗横流,像个孩子一样大哭:“朕不愿撇下你独自逃命,朕心里有你,怕你在郎灵寂手中继续受苦。” 王姮姬无力回应这些感情。 她身心俱疲。 “陛下,这是您最后逃命的机会了。” 司马淮置若罔闻。 作为亡国之君,他决定以身殉国,誓死捍卫皇帝的冕旒,保持尊严。 大火蔓延,阳光糅合着火光投射进来,照在王姮姬手指的家主戒指上,熠熠散发着富丽堂皇的光芒。 这戒指是琅琊王氏冠冕的徽记,荣耀的象征,唯有王家家主可佩戴。 司马淮流露滔天的恨意,忽然摘下王姮姬手上令人憎恶的家主戒指,狠狠摔碎在地上。这下她终于不是王家家主,而是她自己。 哐啷,宝石被磕掉了数块棱角。 “戒指!这该死的戒指!咱不要这戒指!” 一直以来束缚王姮姬的就是这戒指,累死人不偿命的东西丢了算了。 王姮姬却被司马淮这惊人的举动吓呆了,剧烈心悸,这可是传家戒指,代代祖先戴在手上一辈子的,爹爹临死前满含热泪移交给她,保她这一生平安无虞的。 就这么被摔碎了。 还没等王姮姬惊呼,猛听外面一阵强烈破门而入之声,王戢的大军冲进来了。 一片熊熊烈火中,那翩翩清冷的衣袂最先到来,手持长剑,远远看到了她。 戒指支零破碎地躺在地上。 郎灵寂清淡的声音入耳,夹杂着警告,“姮姮,捡起来。”
第120章 剑指 王姮姬猛然听到这句, 似被兜头被泼了瓢雪水,下意识打个寒噤。 她对郎灵寂的恐惧仿佛已深入骨子里了,一见到他就本能性地躲避, 即使此刻她并没做什么亏心事。 那枚传家戒指象征家主的荣耀, 统领王家子弟的无上权力,无上地位。 此刻,它却躺在肮脏布满尘土的冷宫地面上, 宝石摔破了棱角,固定宝石的铁环由于年份太久而碎成齑粉。 郎灵寂雾白的身影持剑伫立于战火腾起的灰色烟雾中, 冷冷的五个字如春寒侵入骨, 像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见她没有反应, 他再一次道:“姮姮,捡起来。” 王姮姬似被一根钉子钉进了肋骨深处,凝固在原地动不了。指根的重量骤然消失,空荡荡的, 好似长久以来的家族羁绊和负担骤然被摔碎了。 那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从五指山下爬出来,又要重新被压回五指山。 明明捡起戒指是最简单容易的事。 司马淮亦没料到郎灵寂这么快找来, 毅然挺身护在王姮姬身前。 “郎灵寂, 朕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别伤害她,有什么事冲着朕来。” 郎灵寂夹杂些微讽刺,“别急陛下,死也得一个个地排队。” 司马淮被这话瘆得一颤。 终于, 他也体会到了文砚之临死前的恐慌。 长期以来郎灵寂恪守君臣本分, 处于弱势地位, 一直是收起獠牙的状态。而今君臣之礼荡然无存, 猛蛇吐信露出了獠牙。 “你……” 司马淮以帝王之尊忍无可忍,憋红着脸大吼一声, 撕破了君臣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猝然朝郎灵寂刺来试图同归于尽,却被无情撂倒在地上。 他强忍着浑身剧痛狰狞着又爬起来,挡在王姮姬面前,“郎灵寂,你个狼子野心之徒,莫要接近蘅妹。” 郎灵寂旁观着。 司马淮试图保护王姮姬却根本护不住,因为郎灵寂不是独身一人,他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叛军,金戈铁马,炮弹武器,恐怖的力量足以将皇宫夷为平地。 士兵冲进来将司马淮这皇帝擒住,摘去了冕旒,剥去了龙袍,头发松松垮垮,捆成了粽子,像奴隶一样扣押在地。 “你们这些叛贼……” 司马淮被迫脸贴地面,泪水杂糅着泥土簌簌落下,一代帝王的尊严碎成渣滓,带着哭腔控诉道,“篡逆弑君,就会使用暴力,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当然不会是王家,成王败寇,他这九五之尊的皇帝将不得好死。 皇帝之所以为皇帝,众人捧着才叫皇帝。跌落下来,不过是一个刚刚弱冠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少年。 王姮姬在一旁,暴力固然解决不了一切但绝对解决得了司马淮,司马淮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时间。 眼下—— 剩郎灵寂与她对峙。 夫妻劫后重逢本该是温馨的画面,郎灵寂却将长剑遥遥指向了王姮姬。 他微侧着头,发出冰冷的最后通牒:“我叫你捡起来你聋了是吗?” 她还没捡戒指。 王姮姬颤巍巍刚要去捡破碎的戒指,就被长剑抵住了喉咙。剑尖如一泓凛冽的寒水,透着杀机。 她乍然流露点讶色,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向郎灵寂,“你要杀我?” 郎灵寂:“我现在有理由质疑你的立场。” 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只有两个阵营,不当剥削者就是被剥削者,不站在胜利的王家,那便站在阶下囚的皇室。 如果她怜悯皇帝与皇帝沆瀣一气,那么无疑就是选择了阶下囚的阵营。 王姮姬咬了咬牙,骨子里的傲气滋生出来,偏偏往反方向说:“一枚陈年戒指能代表什么?已经摔碎了。” 他哂笑:“代表什么?姮姮,我为了你王家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大军攻城也是为了保你王家往后千百年的稳定与荣耀,而你作为家主却说代表什么。” 一枚戒指固然代表不了什么,但她这般轻易舍弃,让他有理由怀疑她想借机逃避责任,逃避他妻子的位置。 他是答应放她出去放松一段时间,但绝对没答应和离,她别太得意忘形了。 他的原则和底线不容她触犯。 “我没有舍弃传家戒指的意思,更没有丝毫背叛背叛琅琊王氏之意。” 王姮姬解释了两句,苍白无力,抓住了事情本质,“……所以你要杀我?” 重生以来他虽然一直严厉,却从没言语羞辱过她,或今日这般用剑指着她。 说实话她内心深处不愿捡起这戒指,这代表责任、压力、无穷束缚的戒指,戴在手上和镣铐有什么区别。 郎灵寂的回答是沉默。 王姮姬等了会儿,他是要杀她的舍得杀的,前世他也杀了她。 “那就请吧。” 她沉沉闭上了长睫,眼前一片黑暗。 这么结束挺好的,一了百了,陷入永久的混沌中完全自由。 良久,喉管却没有被割开,预料中血溅三尺也没有发生,只有死寂的静。 她慢慢又睁开了眼帘。 郎灵寂的长剑始终在她喉前一寸的位置晃上晃下,剑芒的寒气浸着她脖颈的肌肤,虽然刺死她也没放过她。 他的剑在轻轻颤抖,偏偏下不去手。 王姮姬心里清楚,他不敢,杀了她二哥会复仇到底,王家子弟不会善罢甘休。 郎灵寂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你二哥去南宫救襄城公主了,这里只有我。” 尖冷的剑刃挑起她的下巴,“现在你落在我手中,要杀你动动手指的事。” 宫变之中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太多,司马淮挟持她失手动了她,她被烧毁的房梁砸中,她跌入湖中,她……数不胜数的借口毁尸灭迹,事情可以做得干干净净。 王姮姬被迫仰起凉飕飕的脖颈:“为什么,就因为我没捡戒指?” 她现在捡还不行。 “不止,” 他道。 刚才本来仅仅捡戒指一件事的,但她装聋作哑的反抗让他想起很多旧账来。 “你一直在和我作对吧,无论是和离还是其它小把戏,闹个不停。” 让他饶她很简单,她低头就是了,承诺永远待在他身边不离开。 他要她全然的臣服、认错,逼迫她, “你承诺永远在我身边。” 王姮姬瘫坐在地上,双目涣散,虚与委蛇的话很容易,她偏偏不愿意说。她就是想和离,想摆脱他。 她不知滋味,两世夫妻走到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枉她前几天还幻想能暂时得到自由,畅快地骑马,写诗,做白日梦……最后一场空。 这次,她不想再低头了。 她被剑指得心寒,锁了锁眉宇,受够了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铮铮道: “我不说。既然郎大人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想必我负隅顽抗也无用。” 说着她忽然起身,竟将心脏对准郎灵寂锋利的剑锋直撞过去。 猛然间撞上的却不是锋利的长剑,而是郎灵寂挡来的透着微微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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