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证:“你放心。” 郎灵寂闻言神色没见好多少,反而更差了,冷得犹如沾了雪的潮气。 ……放心? 王姮姬素来知他性子阴晴不定,不敢在这话题多纠缠,寻个由头要离开。 孝子泉的水清冽甘甜,冬日不结冰,她用竹筒取来一些给他喝。 方要起身,却被郎灵寂猛地攥住了手腕,直接栽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双腕被束缚在一起架在头顶。 王姮姬发出一声轻呼,险些能听见自己骨骼错位之声,浑身动弹不得。 “呃……” 她气息紊乱,惊悚战栗地颤抖。 郎灵寂目中不加掩饰的冷淡,莫名其妙来一句:“王姮姬你找死吧?” 王姮姬惊讶万分,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明明每句话都答得小心翼翼的。 “我又怎么了?” 郎灵寂不轻不重扼住她皙白的颈,将她衣裳三下五除二地剥掉,报复式狂吻; “我也确实不爱你,任凭几生几世都不爱,和你永远都只是利益关系。” 他口吻很重,斩钉截铁咬牙切齿,极是笃定,将这段关系定义得死死的, “……永远不爱。” 王姮姬被迫仰脖承受着肌肤的疼痛,不知他为何刻意强调一遍。事实上她根本没打算更进一步,更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去爱他,他大可放心。 郎灵寂见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愈加恼憎,想将她撕碎,几乎没有任何前戏的,挞伐的力道直接将她的身体穿透。 “啊。”她眼泪流得更凶,涌起强烈的委屈,终于忍不住抗拒他:“你那么讨厌我为何还靠近我,杀了我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郎灵寂眸色愈加泛红,依旧故我,不露痕迹的阴戾,一遍遍地要她,直到将她榨得精疲力尽为止,牢牢绑在身边。 他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恨,忽然要将她折磨死,排山倒海地发泄,明明方才两人还和颜悦色有商有量地说话。 似乎因为她说错了话。 良久良久,王姮姬两条腿没力气合拢,躺在榻上气若游丝地粗息。 两人同游琅琊三个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情谊,转瞬间破裂。 事毕,郎灵寂火气犹未消,往喉咙灌了几大口冷冽的泉水,阖眼深深长呼吸着,手臂犹然青筋凹凸。 王姮姬脸颊上泪痕纵横,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被褥里瑟瑟发抖,嘴唇蠕动,生怕他发神经再卷土重来。 郎灵寂见她在躲避自己,想也不想就捞过她的腰强行禁锢在怀里。 “过来。” 王姮姬瘦弱的身子在轻颤,像一只新生的可怜绒鸟,惧怕已极,碍于压力又不敢挣扎抗拒。 “你别碰我。” 他搭在她颈后的冰凉长指一寸寸敲打,气息紊乱,阴沉沉威胁道:“别惹我。” 不是交易吗,好,就交易。 说罢他重重吻在她耳垂之上,几乎是咬,烫烫的,蕴含了暗流涌动的复杂感情。 王姮姬彻底瘫了下来,寒颤自脚底窜,恐慌的阴云彻底将她笼罩。 她没得逃了。 因为对方完全是个疯子。 她流露悲哀,只求活命。 郎灵寂亦无语,事情本不该这么复杂的,明明他们可以相安无事。 · 坐船回到了建康。 回程比去程快了许多,因为江南地势地,船只顺流而下只用了三天左右。 郎灵寂死死牵着王姮姬的手下船,王姮姬面如菜色神情疲沮,夫妻二人隔着厚厚的空气墙,仿佛宿世的仇家。 王戢等人正在码头上迎接他们,他们走了三个月,王家像缺了什么。 王戢满怀思念:“你们可算回来了!” 郎灵寂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王姮姬被他攥得难离寸步。 气氛史无前例的尴尬,出游一次,两人相处似乎并不那么愉快。 回到家中接风洗尘,菜肴丰富,阖家团聚热热闹闹。此次家宴不仅仅接风洗尘,还庆祝王家在宫变中取得的胜利。 用过饭后开祠堂祭祖,王姮姬为家主,对祖宗上三炷香。刚才琅琊郡回来,她对黑森森牌位上那些逝去的祖先有了一层深刻了解,敬香愈加虔诚了几分。 象征着王家历代祖先功绩的“吕虔之佩刀”,擦亮出最闪耀的功绩,历朝历代琅琊王氏都没像本朝这般巅峰过。 王戢等王家子弟跪在王姮姬身后随之敬香,他们作为孝子贤孙,一来完成了王章临终前意愿,“扬名显亲,光耀门楣”。 二来,王戢在关键时刻也克制住了权力欲的膨胀,恪守了“王氏子弟永不能登皇位”的家训。 王氏家族的泥土滋养了每个儿女,儿女反哺王氏,使这片泥土更肥沃丰腴,为后世提供更高的台阶。 ——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不要玷辱祖宗,拯救家族后代! 王姮姬和王戢这一代很好传承了这一条家训,可谓是王家的中兴。 富贵和权力是场滚雪球的游戏,一旦入局就没有退出的余地,要么风风光光赢得家族荣耀,要么遗臭万年身死。 王姮姬不怪罪错传戒指的爹爹,见死不救的二哥,各扫门前雪的兄长们,甚至不怪罪着吃人的豪门联姻制度……因为她内心清楚,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 那人的名字烙印在骨骼上,生生世世犹如阴影纠缠着她—— 郎灵寂。 出了祠堂,他正在树下等着她,一股宁静的气场,清冷静谧而又孤独。 有了上次教训,王姮姬俨然变得更谨慎,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拎裙缓缓过去。 “完事了?”他淡淡问。 她说,“完事了。” 郎灵寂驾轻就熟拢住她的腰,离开肃穆森严的祠堂。王姮姬跟随他的脚步,入目王宅雨后寂寥荒凉的冻春。 王宅,旁人仰望不得的富贵之地,却是她一生的桎梏之地,囚禁之所。她想要的写诗骑马做梦,终其一生无法达到。 小湖的风景被拱形的月洞门圈住,仿佛一幅装了框的画。青砖白瓦小桥流水,王宅内移步换景,淡雅与深邃。 漫步在幽森园子中,郎灵寂忽然平静地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他释然了,与自己和解,熄灭了两情相悦的指望,心肠重新硬如铁石,似乎极度耿耿于怀这件事。 “……我喜欢你就够了。” 王姮姬额头碎发被清风吹开,心头激灵灵发瘆,被这句话打入万丈深渊中。 腻了她尚有逃脱的机会,喜欢则代表永不放过。他千万别喜欢她。 “别说笑了。”她颤声。 郎灵寂停下来,在镂空剔透的太湖石旁,清晰而深切的逼近感:“反正要你的喜欢也没什么用,是吧……” 王姮姬右眼皮在狂跳。 化解暴力唯一的办法就是给施暴者爱力,可惜她没有这种东西。 她竭力保持镇定:“你也说了我们是交易关系,怎么能谈情说爱?” 郎灵寂呵呵嘲讽冷笑,暧昧地剐着她的面颊,“若我一定想呢,姮姮。” 王姮姬以一种陌生目光盯着他。 哑口无言。 她道,“想?想什么。” 郎灵寂头脑清醒得很,既然她不爱他,他也不低声下气乞求了。 他得到她的人足矣,何必纠结她的心,左右她一生一世都逃不开他。 “你知道。”他道。 郎灵寂牵住她的手继续向前,细如牛毛的小雨稀稀疏疏落下来,给王宅内恬淡淑静的景色蒙了一层雾纱,湖面荡漾千万圈涟漪,每扇漏窗都透着独特的风景。 他内心宁静而踏实。 有他的王姮姬在。 王姮姬默然无语随他走着,心头也渐渐清明了。一辈子很长,不必争在这一时,焉知日后她没有逃离的机会。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滴水穿石,她迟早能摆脱郎灵寂的。 烟紫色的晚霞落下一轮硕大的圆日,两人并肩的身影走进厚重的大宅院中,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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