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褪去伪装的温和,眼神犀利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直指涂山凛。 涂山凛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面前的女孩正在一步步接近他的底线,而她显然还未意识到那是一件怎样危险的事情。 江雪倾眼睛一眨不眨执着地凝视着,等待涂山凛的回应。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疑问时,沉冷如夜雾的磁性嗓音在屋内倏然响起。 “港媒八卦杂志向来喜欢断章取义,炒作新闻博眼球罢了,都是些无稽之谈。” 他竟然直接否认! 甚至只字未提他与江家大小姐的关系,就如同那些媒体报道都是弄虚作假炒作绯闻一般。 江雪倾怔怔地看着涂山凛,心中最后一丝希冀如雪花飘落,冰冷寒意渗入她的心扉。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江雪倾竟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股晦涩的泪意涌上心头,她迅速挪开视线,低头佯装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香炉上。 也是,只是订过婚而已,他们之间又算得了什么? 当时外婆因她的关系,选择无条件信任涂山凛,将他视为她的未来外孙女婿,在教授她传世香方时也将梅家的红梅雪踪一同教给涂山凛。 谁能料到当初的信任,竟是一场错付。 她和外婆全都看错了人,她们祖孙俩在生意人眼中不过是两枚用完即可抛弃的棋子。 涂山家能成为首富不无道理,商人重利益,而非感情。传世香方到手,涂山家自然要与她解除婚约的。至于之后的失踪,兴许是场意外,又或是另一场谋划? 十一年前一直令她耿耿于怀的真相,竟简单如斯。 江雪倾唇边勾起自嘲的冷笑。没想到十一年前没有得到的答案,她竟在十一年后用另一个女孩的面容获得真相。 “看来你并不是很在意这位江家大小姐。”再抬眸时,江雪倾眼底的苦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冷笑意。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像要望进他的心里去,唇边勾起讥诮笑意,让涂山凛反感至极。 他冷声道:“我和阿倾的关系如何,无需向你解释。” “阿倾?”再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江雪倾只觉得可笑,“叫的这样亲密,你不觉得虚伪吗?涂山凛。” 江雪倾手里一直握着那柄用来挑开香灰火窗的侧灰压,此刻她心中只剩愤愤不平的怒气,故意在放下侧灰压时,把尾部尖细那端正对涂山凛的方向摆放。 尖锐物体对准他的一瞬间,江雪倾的视线掠过涂山凛的脸。 刹那间,涂山凛像一只被枪口对准的猎豹,倏地浑身紧绷,他面色依旧未改,但细细观察就能发觉他右手的食指指甲深深掐入拇指指腹,他正在强忍这股令他浑身难受的感觉。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 涂山凛的拇指指腹被他自己掐的快要渗血。 他脸色发白,额头隐隐开始沁出冷汗。 “凛少,你身体不舒服吗?”江雪倾站起身,故意笑盈盈地望着他。 涂山凛本来只是兀自忍耐这股令他针扎火燎般难受的感觉,可余光瞥见她唇边浮起的笑意,他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强烈念头。 他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可是他患有尖端恐惧症这件事一直对外保密,除了他的心理医生和两位保镖以及已故的阿倾以外,再无外人得知。 这个女孩是正巧将香具的尖锐端对准他摆放的吗?那么她唇边的冷笑又是怎么回事? 涂山凛额角冷汗涔涔,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地僵硬。 江雪倾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气闷的心情稍稍得到纾解。她掸了掸手上沾着的香灰,神清气爽地站起身。 “谢谢凛少救我和小弟上船,不过刚才我也帮你挽回了这盏名贵香,算是还你人情喽。我们互不相欠,游艇到港后我和小弟会立马下船,免得又让涂山大少误会我对你别有所图。” 她扬起下巴,抬脚便要往门口走去。在经过涂山凛身旁时,忽地被一只手抓住。 江雪倾的视线顺着扣住她手腕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瞧,涂山凛的脸色很糟糕,他的肤色透着一种病态的白皙。因为强忍尖端恐惧症带来的精神折磨,他正忍耐地咬着嘴唇,唇角一块隐隐泛着血丝。 “凛少你拉着我的手,这算什么?”江雪倾居高临下地注视他。 涂山凛并未松手,反而用力一拽。他手臂力量不小,竟轻而易举地将江雪倾拉近到跟前。 “放手。”江雪倾扯了扯胳膊,想挣脱他的钳制。她感受到紧贴在她手腕肌肤上的手指,正一寸寸用力。他的指尖温度冰凉,正透过皮肤沁入她的身体。 涂山凛坐在沙发上,一双墨瞳幽暗如深渊,紧紧凝视面前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 他的两个保镖与他一起在岛上十一年,不可能会将他的个人隐私透露出去。而那位心理医生早就在前年心梗过世,更不可能将他的隐私告诉江雪倾。 她是谁? 为何会掌握他的秘密? 江雪倾无法挣脱开他的手,索性缓缓低下头,贴近他的脸。她的双眸迎视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道:“你猜。”
第37章 【娇娇】 Vol.1 早晨八点多,游艇抵达大屿山东北部的愉景湾游艇会码头。 甫一靠岸,江雪倾急不可耐地拉起江池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船。 “阿姐,你慢点,小心脚下别滑倒了。”江池见她低着头行色匆匆,一副恨不得立刻从甲板上一跃而下,从此与身后那些船人撇清干系永世不见的模样。 江雪倾前脚刚踏上陆地,一道踩着高跟鞋提着名牌手袋,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身影忽然拦在她面前。 “你是谁?怎么会从我表哥游艇上下来?”一根做了美甲指尖镶钻的手指,差点龊上江雪倾的鼻尖。 江雪倾人还没站稳,下意识抬眸去看,只听身后游艇上传来涂山凛冷淡的声音。 “崔泳儿,别闹。” 他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落在江雪倾脸颊上。 “你敢打我阿姐?”江池气血上涌,第一时间冲上前,扬起右臂,用尽全力呼在那个女人脸上。 “啊!穷酸臭小子你敢打我?”一身名牌的女人抓狂尖叫。 江雪倾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刚才并未提防来人,白白挨了一记耳光,原本压制在心底的怒火烧的更盛,转头冲涂山凛大喊:“你认识的?” 涂山凛被两位保镖护着,坐在轮椅上,沉默地点头。 江雪倾得到确认回答,回过头毫不留情,抬起腿一脚把面前的女人踹进海里。 - 游艇会顶楼VIP观景包厢内,火药味十足。 “表哥!我绝对不会跟这个女人和解的,我要让我的律师告到她坐牢。还有她弟弟,两个穷酸鬼,竟然敢殴打我!我要让他们统统进去吃牢饭!”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对崔泳儿抱怨抗议的话充耳不闻。他面朝观景窗,窗外海景一览无余,这样好的景色,偏偏身后聒噪声不止,真是扰人清净。 这个继祖母那方的旁支表妹,他并不认的,只是在外人面前还是需要保持一些体面。他望着观景窗,状似欣赏景色,实则透过玻璃折射正有意无意打量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姐弟俩。 见表哥涂山凛没有出声,一副对她视若无睹的模样,崔泳儿更加抓狂。她出来时没有带保镖,眼下即使打她的元凶那姐弟俩就在不远处沙发上坐着,她也不敢再次贸然冲过去,对那两人大打出手。 毕竟刚才在码头上实实在在吃亏被修理的人是她。直至这一秒钟,她脑海中还在不断重现刚被那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子一脚踹入海中的画面,苦咸的海水灌入她的耳鼻,她被人捞上来时满身鱼腥味,就算她回房冲了澡换了身衣服,还喷了很多香水,咸腥味依旧隐隐约约在她周身萦绕。 崔泳儿在原地无能狂怒,目光瞥见杵在涂山凛身旁的两位保镖,转头把气往人家身上撒。 “你们两个是死人吗?每月白拿涂山家这么多安保费工资!我被外人打了,还是两个穷酸平民,你们关键时刻不知道冲过来护主的吗?” 方宇哲面无表情,条理清晰:“表小姐,首先我们护的主是凛少;其次刚才是你先动手打人。游艇会码头有监控,警方调取监控就能还原真相。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顶多判互殴,你的律师很难帮你告赢他们。” 阿卓立在轮椅另一侧,飞快撇头低眸,他快要憋不住偷笑出声。果然是他哲哥行,怼人实力一等一。 阿卓悄悄伸出大拇指,暗中给方宇哲比了个赞。 涂山凛被他们护在中间,自然瞧见阿卓偷偷比赞的大拇指。他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任由两位保镖自由发挥。 崔泳儿气到跺脚:“喂!方宇哲你搞清楚,我是你主子的表妹,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阿姐,这个女人好像疯婆子啊。”江池冷眼旁观,坐在角落沙发上总结道。 他小小年纪就能一针见血,江雪倾觉得这小孩未来可期。 她揉了揉江池刺猬一般的短发,笑眯眯道:“呐,以后记住啦,路上碰到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千万要绕道走。疯狗咬人没道理的。” “嗯,阿姐,我记住了。”江池点点头,把手里捧着的冰袋递给江雪倾,“阿姐,冰袋没那么刺骨了,我帮你冰敷脸颊。” 刚进这间VIP包厢时,江池便找服务生要了冰袋,可拿到手时却发觉冰袋太凉,直接拿给阿姐冰敷恐怕要冻伤脸颊肌肤,就一直将冰袋捧在手里,用手心温度稍稍化开冰块,再拿给江雪倾用。 “没事,我自己来。”江雪倾接过江池手里的冰袋,贴在脸蛋上。刚才崔泳儿打她的那一巴掌,五指清晰可见地印在江雪倾脸颊上,对照正在发飙的崔泳儿,她看起来更像受害人。 江雪倾望着崔泳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并不记得这个女孩,前身时虽然和涂山凛有婚约,可这个崔泳儿似乎从未出现过。刚才听她喊涂山凛表哥,难道是那种表哥表妹关系? 江雪倾转眸,意味不明地望向观景窗前,一直背对着众人的涂山凛。 姐弟俩说闲话时完全没有降低音量,对话就这样直白地传入崔泳儿耳中。她身边不仅没有贴心为她暖冰袋的小阿弟,连她眼巴巴想倚仗的表哥都对她视若空气。 崔泳儿气得眼圈通红,转身要去酒店搬救兵。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姑婆!哼,你们两个完蛋了!等着被开除吧!”崔泳儿没法拿捏沙发上的姐弟俩,对着涂山家的两个保镖大放狠话。 怎么说她爹地也是马来橡胶大王,她妈咪更是尊贵的拿督女儿,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竟然被两个平民欺负,凛表哥还不帮她说话!她现在就要上楼去找姑婆替她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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