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染透了云层和森林,薄薄的苍蓝与暖橘的光线也将青年勾勒的画一般。 她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你明天临走前来这儿一趟行么?” “怎么了?” 她低着头:“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他道:“我不来,你也不用送我。” 她又倔强上:“我不,我要送,你来一次,我在这儿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他叹口气:“我不会来,你别等。” 她的声音与渐渐降下来的暮色一般执拗:“我不,我要等。” 他没有回应,他犹豫再三,伸出手,僵硬的揉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她呆呆的伸手摸了摸头顶,毛茸茸的,滚烫的,她裂开嘴角,欢呼雀跃的回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她便欢快的爬起来,甚至心情很好的扎了两个别扭的麻花辫,她拿从林子里带回来的藤木开始编制藤木灯,这灯她已编了好几日,今日便能完工。 周木哥前几日瞧见后还揶揄她,要送你新认识那个朋友?她眼睛晶亮的点头。 周木哥笑,你不是说那人仙姿出尘,能瞧上你这藤木灯么?你要送朋友他想要的才行吧。 她气鼓了脸,他能瞧上,他需要的。 她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编好,这是她编的最好的一次,她用家里最好看的麻布袋装了,提在手里兴冲冲的去藤木林。 她跑到他们相遇的地方,喜滋滋的拎着那盏灯在那里等他,等到天将未明,等到破晓时分,等待她的朋友到来。 可朋友没等来,却等来了震天巨响,她慌乱转头,便见漫天巨石瀑布般塌落,她惊慌失措手脚并用的往外逃,可那可怜的速度根本及不上滚石的万分之一。 巨石雨眨眼便来到身后,死亡的恐惧紧紧攥住她,她不肯停,咬紧牙关飞奔,就在气力耗尽摔倒在地的时候,上空忽而有一道身影掠过。 她仰起脸,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那个青年。 求生欲一瞬间爆发,她拼命呼喊:“哥哥,哥哥,我在这里,救救我。” 声音与巨石滚落的声音相比,分外渺小,但青年还是听到了她的呼救,他俯身,视线遥遥落在她身上。 她大喜过望:“哥哥,救我,救救我。” 青年却冷漠的转过头,毫不停留,径自御剑而去。 无论何时都未能流出的眼泪在这一刻不可置信的决堤而出。 泥石流山洪一般将她吞没。 藤木灯从她手中脱落,孤零零的滚落在乱石的缝隙中。 · 眼前重新恢复清明,祠堂前的烛灯安静的照在石阶。 身后的黑雾却不安静,阴冷之风吹的宁十安骨头都快散了假,她甚至能感受到一双冰凉小手摸上了她的脖子。 她立刻喊道:“岁岁,我懂你,是他不对,是他不对。” 小手停下了。 宁十安怕她动手,绞尽脑汁劝:“岁岁我知道,你拿他当朋友,虽说当时情况危急难两全,但他但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挣扎,你可能都不会那么难过。” 黑雾受到刺激,陡然剧烈翻滚起来。 宁十安连声喊道:“是他混蛋,他也是这么对我的,我恨死他了,这样吧,冤有头债有主,我带你去找他复仇,你可千万别杀我。”
第10章 黑雾翻滚不休,逐渐吞噬光亮,就在宁十安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之际,忽有人喊道:“宁姑娘。” 她肩膀陡然一轻,黑雾霎时退却。 她看向来人,正是周木,再看身后,已空无一物。 得救了!看来岁岁还是顾忌周木,大抵是不想他看到自己如此模样。 “宁姑娘,沐仙师已经找到了破解结界的法子,你跟着一道来看看啊。”周木快步走近,见她脸色苍白,便问,“你没事吧?” 宁十安想说于他听也无用,便示意自个儿没事儿,跟着周木一道前往村长家。 村长家门外汇聚了不少村民,沐寻正立在中间,同众人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负责到底,诸位请回去休息,不会再死人了。” 众人大喜过望:“仙师,当真么?” 沐寻点头:“我已弄清缘由,还请放心。” 众人见他如是说,纷纷感激涕零,这便四散开去。 宁十安穿过人群到他面前,抓住正欲离开的青年:“弄清什么缘由?” 沐寻道:“岁岁是心有不甘怨恨化鬼,便为怨灵,怨灵设置的结界牢不可破,但若能满足她的遗愿,结界便会减弱甚至消失。” 宁十安道:“怨灵的遗愿?她怨恨你抛弃她,她的遗愿是什么?报复你?” 沐寻:“等她下一次杀人,问问她就好,既已知道规律,我应该能在她下一次杀人时提前找到她。” 他回答的十分平静,平静的像是与他本人无关一样…… 宁十安忍不住问:“她可是要报复你,你怎能如此平静?” 青年:“我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每一次的事件便仅是事件本身,因为被抛弃而怨恨化鬼的女孩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处理的怨鬼。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实在适合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不会被情感所累,永远理性。 怪不得他大病初愈,沐斐便要他去找回生息蛊,只有他才能不受胁迫,以最小的代价找回那东西。 落日镇山崩那时,也只有他才能毫不犹豫的丢下岁岁,转而救助村民,不然存活的便只有岁岁一人,这是他最理性的思考与选择,不能算错,只是作为岁岁来说,没法接受。 所以他才说,对我好,没用…… 所以,不需要对我好…… 但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么? 宁十安还是问:“岁岁的事儿你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么?” 青年回的很快:“没有。” 霜月落在他的眼角眉梢,像是经久不化的冬雪。 · 第二天夜里很快到来,村民们都按照沐寻的叮嘱老实待在家里。 宁十安则跟沐寻在空旷漆黑的街道游走。 霜月铺在青石地面,空寂的冷,耳边隐有狗吠虫鸣,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高空之上黑雾悄然遮住了黯淡的月亮,四周转瞬间暗沉下来。 沐寻忽而驻足,眼眉一压,看向右方:“在那里。” 他又要独自行动,宁十安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带着我,我跟不上。” 沐寻便握住她的手腕,借力给她,与她一道去了右前方的别院。 院子宁十安有些熟,正是她先前来过的陈冲家,两人刚到,便听见内室传来连声惨叫。 两人立刻进入内室,便见陈冲正握着一把菜刀,用力朝自己腰腹砍,一刀下去,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他痛哭流涕,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宁十安清晰的看见菜刀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黑色雾气,正是那雾气控制着菜刀让陈冲自杀,沐寻单手掐诀,唤出灵剑,一个闪身,提剑便落,冰凌凌的剑气轻易便刺入雾气中,雾气霎时溃散融化。 陈冲手中的菜刀“砰”一声砸在地上,陈冲看着自己几乎掉出体外的肠子,当即身子一瘫昏死过去,而被魇住的陈冲媳妇这才转醒,看到血腥的现场,当场尖叫出声。 宁十安赶紧上前扶住她,沐寻则单膝跪地用灵力替男人止血,稍作处理后,便叫陈冲媳妇带着陈冲离开,两人则留在内室。 内室的黑雾始终未曾散去,即便被冰剑融化,却又很快融合如初,似是完全没有影响,如今漂浮在上空,冷眼旁观。 沐寻抖落掌心鲜血,抬眸看向上空,淡声:“岁岁,我知道是你。” 黑雾蓦然一阵翻腾,发出愤怒的嘶吼,那些雾气散开又融合,很快凝实成了一个小女孩儿模样的漆黑身影。 漆黑身影浮在半空,冰冷的目光利刃一样射来。 沐寻平静道:“岁岁,我知道你恨我,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要如何才能化解怨气?” 一丝雾气从小女孩指尖逸出,卷起菜刀在他手臂上比划。 沐寻看明白:“要我的手臂?” 菜刀点了两下。 “好。” 宁十安头皮发麻,好什么好,这种事儿也不讨价还价?她立刻去拦:“不成。” 沐寻便问:“宁姑娘可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迟疑道:“不如我们先走,从长计议。” “可不满足岁岁,她便会出去杀别人。”沐寻道,“夜夜如此。” 宁十安想说,这些村民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救过一次,这次便算了,但她说不出口,她也两难。 沐寻安慰道:“宁姑娘,一条手臂很合算。” 宁十安不觉得,但岁岁已经呈现出疯狂暴躁的状态,她不断的嘶吼,想要冲出房间。 事态不可控,沐寻当机立断,单手握住自己的肩胛骨处,用力一扯,将一整条手臂都扯了下来。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眼前皆是血红。 宁十安心乱如麻,急忙伸手去捂他的伤口,可血还是不断的流下来,她不知所措:“你还好么?” 青年没什么反应,忍痛一流,明明脸色苍白气力虚浮,但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将鲜血淋漓的手臂丢在地上,黑雾欢快的席卷而上,握住菜刀开始一刀一刀的砍。 “宁姑娘,莫担心。”在笃笃笃剁骨头的声音中,青年淡声道,“她似乎略有满足,结界有所削弱。” 黑雾并未散去,而是在剁骨头中愈来愈兴奋,很快,一条手臂便被黑雾剁的稀碎,随后,黑雾便又将菜刀送到了沐寻面前,显然是不够,想要更多。 宁十安飞快握住他右手手臂,用力到指节发白:“不够也不能再给,算了,沐寻,我们走吧。” 沐寻却道:“结界不破,遗愿得不到满足,岁岁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是说不能轮回投胎,永远暴戾疯狂么? 宁十安这时才想明白,他不单是想破界,还想救岁岁…… 但这要怎么救啊?岁岁的遗愿是要他死啊…… 黑雾卷着菜刀一直在他腰腹比划。 沐寻伸手接过。 黑雾兴奋的点头,甚至因为激动连连转圈。 “你别乱来。”宁十安脸色发白,她忽然想到,结界削弱,以沐寻的修为,根本没必要满足岁岁的遗愿,他可以直接将岁岁灭杀,他一定也知道吧? 他知道,但他完全没想这样做,他只是低头看着那把菜刀。 他在想什么? 宁十安忽然想起岁岁的回忆中,沐寻曾因心魔陷入昏迷,那心魔是过去难以忘却的事儿,而她到达沐府,正是因为他陷入昏迷,应该也同心魔有关。 岁岁三年前去世,沐寻便昏迷三年,致使他昏迷三年的心魔一定是岁岁,他还去藤木林捡回了那盏藤木灯,悬在自己院子里,算得上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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