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鹤绵揣着手,眉梢弯弯,笑意柔和,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喧闹的人群中,整个人仿佛都泛着光,让人挪不开眼。 少年难得呆滞的表情看得温鹤绵直乐。 “这时节难得有桂花早开,也是巧了,还剩最后一束。” 温鹤绵上下打量谢琅,少年生得俊美,性子也好,年纪尚小时就被逼着成熟,有了这束花,倒是中和了身上气质。 愈发标致了。 她带着欣慰开口:“阿琅与这花正配。” 谢琅微微僵硬:“真的吗?” 温鹤绵失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了,刚才在看什么?” 温鹤绵转身去买花的时候,谢琅没发现,这才有了这出,她有点好奇,是什么吸引了少年,凑过去看了眼,语气稍扬:“簪子?” 前些日子就觉得谢琅有点不对劲,现在又看起了女子才会戴的簪子,要说没点端倪,至少温鹤绵不信。 她意味深长地盯了谢琅一会儿:“没事,我理解。” 说完她就抬脚往前走了。 谢琅:…… 他眼底神色几经变换,知晓温鹤绵是误会了什么,也赶紧抱着花追了上去。 才不是太傅想的那样啊! - 第二日,天下起了小雨。 意外的是,虽然时隔多年,但谢琅娘亲当年住的地方并不难找。 那地方是一处小村落,因为青壮年白天都去镇上谋生,因此他们去的时候只见到一些守村的老人。 有些年纪大的还有当年的记忆。 “……当初圣人途经我们村子,瞧了阿梧一眼,后来就把她带走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可惜这些年都没有听到过消息了。” 大家都明白这个理,进了深宫的姑娘家,如果不是逢了特殊的机缘,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踏出宫半步了。 蕙懿皇太后,名姜梧。 她是个被遗弃的女婴,村里的赤脚大夫捡到她,好心将她养大,她也携着一颗报恩之心,在赤脚大夫去后,继续为村里人看病。 若不是遇到外出游历的先帝,说不定最后也能觅得如意郎君,而不是在深宫中磋磨红颜。 “不过两位小郎君,你们找阿梧的家作甚?”说到这里,老人顿了下。 温鹤绵道:“受人之托,前来……为故人立个衣冠冢。” 老人目光颤了颤,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你是说,阿梧……她……” 温鹤绵未语,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罢了,对她来说,未必不好。” 过了许久,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多说,只是拄着拐杖,带他们往一个方向走。 雨天路滑,温鹤绵特地叫了个护卫为老人家撑伞,顺带搀扶一下,防止摔倒。 乡间泥泞,泥点子溅在衣摆上,爱洁的小皇帝难得没抱怨,跟着缓慢往前走。 老人家将他们带到地方后就回去了,温鹤绵走到沉沉郁郁的少年身边,开口道:“其实这边景色还挺不错的,等天晴下来,可以盖座小屋,逢年过节的,能过来住住,没有京中那些勾心斗角,应当别有一番野趣。” 劝说的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谢琅明显是在意的,有关亲人的事,更没必要谈什么放下。 顺其自然就好。 谢琅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安抚之意,心头微微一暖,下意识露出了个笑:“老师说的不错,天晴了就让他们盖房屋。” 温鹤绵莞尔,难得像以前那般,抬手在他脸颊上戳了下,低声:“不想笑就别笑了,这里没有外人,更没有人会笑话陛下。” 阅历摆在那里,和初成长起来的谢琅相比,温鹤绵还是要略胜他一筹。 她看着长大的小崽子,高不高兴她还不知道吗? 谢琅一怔,对上了温鹤绵含笑的目光,他不自觉抿了抿唇,有点赧然了。 随行的护卫谁也没有多看一眼圣上和帝师的互动,兢兢业业清理着房屋废墟,因为确认了这边要重新盖一座屋子,就将衣冠冢立在靠山的地方。 没有旧物,只有一座刻好的墓碑,被牢牢固定在了土中。 好在过了午后天晴了,谢琅跪在坟前上了三炷香,这衣冠冢也就算成了。 温鹤绵和护卫都退远了些,将空间单独留给谢琅,也因此他能够自在地说些话。 “鬼神之说是虚妄,但我希望你能回到这里。” 谢琅盯着墓碑上的名字,心情非常复杂,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已经开始模糊,他那时太小,看不懂她眼中藏着的忧虑,如今懂了,可斯人已逝,再没有能聊聊的机会了。 母亲应当是爱他的,他能做的,就是为她求得身后名,再在她的家乡留一座衣冠冢。 往后过许多年,都有人知道姜梧存在过。 “我有了心悦之人,是我的……太傅。” 心意尚未坦明,谢琅这句话说得很轻,他怕被温鹤绵听到。 “她很好,是如今对我最好之人。有她陪着我,您也可以放心了。” 谢琅的声音低低缓缓,里面却夹杂着难以忽视的高兴,话音落下许久,他又目光幽微地盯上一刻钟,才终于回过身去,找寻等待他的人。 温鹤绵时时刻刻关注着小皇帝的情绪状态,从起初的沉寂落寞到豁然开朗,她全都看在眼中,见状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说完了?” “嗯。”谢琅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去,“太傅见笑了。” “这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和自己的娘亲说两句话,天经地义的事。” 温鹤绵揶揄:“况且从小到大,阿琅在我面前丢的脸还少吗?” 谢琅眉眼拧起,陡然有点恼怒:“就不能不说这茬吗?” 也就刚见面没多久,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老想着去挑战温鹤绵,这些对于皇帝陛下来说都是不愿提起的过去。 温鹤绵笑吟吟:“那有什么,陛下不管多大,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小孩子。” 永远都是……小孩子。 无知无觉的一句话,瞬间踩到了皇帝陛下的雷点上。 谢琅暗暗磨了磨牙,他才不想当什么小孩子!
第48章 死去的白月光杀伤力更大】 纵使心中有再多阴暗的想法,在此时此刻,谢琅也只得全部压下来。 温鹤绵一个垂眼的功夫,根本没注意到谢琅神色转瞬变化,她又看了看墓碑:“来都来了,我也去给衣冠冢上个香?” 在科学社会长大,温鹤绵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不过穿书重生的事情都搞出来了,她也不得不信。 但这是谢琅的娘亲,她于是用试探性的语气问了问。 怀揣着些许私心,谢琅笑着点头:“太傅去吧,相信她也会开心的。” 太傅那么好,没有人不喜欢她。 当然,那些乱臣贼子不算。 温鹤绵心头稍顿,捕捉到了一丝怪异,碍于现在的场景,也没有说出来,她瞅了眼笑得良善的少年,转身去上香了。 午后风清气爽,上过香后,他们原路返回。 姜梧曾经居住的地方早就已经不能住人,侍卫们简单清理了下,依稀能够瞅见几分从前模样,不过后面还是得推翻重建。 先前为他们指路的老人家非要留他们吃一顿饭,看实在推辞不过,他们就应下了。 农家小菜,简简单单,绝对比不上谢琅平时吃的御膳,但或许是新鲜,谢琅看上去一点也不嫌弃,最后一桌菜基本上解决完了。 他们没占老人家的便宜,说什么都留了银钱下来,毕竟这年代,谁都不富裕,他们吃掉的饭菜,够老人家吃好几天了。 村子里很少来外人,面对他们这样的举动,老人家浑浊的眼中也泛出了泪水,温鹤绵瞧着,有些无所适从地挪开了眼睛。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对小皇帝的承诺,不仅要让他吃饱饭,还要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如今看来,依旧道阻且长啊。 “太傅总是心软。” 谢琅冷不丁道了句。 知州府那边的事情亟待处置,他们暂不能在此久留,吃过午饭后留下两个侍卫就要准备回去了,看温鹤绵愣愣盯着越来越远的小村庄许久,谢琅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话。 他狭长的眼眯了眯,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意味:“有时候,我倒是觉得,太傅比许多女子都还要心思细腻。” 谢琅声音带笑,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柔软,他语气没有半分异样,温鹤绵镇静回视,心跳却快了几分。 “陛下谬赞了。” 这可是个大秘密。 也是温鹤绵唯一会心虚的地方。 她笑容微滞,指尖有些僵硬。 谢琅展颜一笑,面上全是坦然:“只是说笑罢了。我知道,太傅心系百姓,见不得百姓受苦,我一定多努力,早日让四海升平,人人都能吃上饱饭。” 要抓住一个人,就要找到她所挂念的东西,温家人一脉相承,爱国更爱天下百姓,因此在最初见时,温鹤绵就一心想将他培养成明君。 他当了明君,那么有些私人的索求,不过分吧? “阿琅能这样想,甚好。” 温鹤绵觉得小崽子越来越会说话了,每句话都踩在她心坎上,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盼着的明君吗。 当然,这么多年的感情相处下来,温鹤绵已经不仅仅把这当成一个任务,她是真的希望,谢琅未来都是一片坦途。 谢琅唇角笑意明朗:“是太傅教导得好。” 如此一打岔,反倒把刚才怪异的气氛给盖了过去,谢琅心中有点小小失落,他其实挺想温鹤绵能与他坦白身份的。 女子为官,往上数也不是没有过,况且他的太傅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真才实学摆在那里,满朝文武都未必有多少能比得过,开诚布公未尝不可。 只是威胁尚在,谢琅也明白,时机不合适,于是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期待能早日看到那一日到来。 一路和乐融融,虽有所波澜,好在无关紧要,温鹤绵渐渐也就放下了防备。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吧。 - 账本数额还没有清点出来,温鹤绵吩咐让人查的事情反而先有了结果。 一般府上用惯了的人都不习惯再换吧,仲家也是如此,所以一些老仆还是很好找的,从他们口中拼拼凑凑的,得出了另一个他们不知道的故事。 只不过不像那天听路人说的什么两男争一女,而是仲汝梁曾经有个疼爱的堂妹,因被宁贺褚拐走,他心下恼怒,年轻气盛的时候与宁贺褚打了一架。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突然有一天,仲汝梁的堂妹忽然不知所踪,宁贺褚也是从那时起,前往京城赴考,从翰林院侍读一路到首辅,再到众人所熟知的大奸臣。 温鹤绵眉心一跳:“所以仲汝梁这个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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