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道:“先帝南巡,一并带走了。” 不用多说,能猜到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最后跟着先帝回京的,只有姜梧,而没有仲汝梁的堂妹,最坏的打算大家都明白。 帝王面前没有什么情面可言,更何况是对于这种风流浪子来说,一条人命根本不值钱,但往往就因此,反而成了导火索。 谢琅冷笑一声:“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暗卫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谢琅出生没多久就和母妃一起被扔进了冷宫,皇子的荣耀是一天都没有享受过,有段时间甚至活得连下等宫人都不如,指望他对先帝有什么濡慕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要说先帝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在最后关头为他指了温鹤绵这位太傅。 至少不管发生什么,还有太傅会一直陪伴着他。 察觉到少年身上森冷的气息,温鹤绵轻叹一口气,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颔首:“继续往下说。” 暗卫感激地看了一眼温大人,这才道:“那位姑娘被带走时,据传已经和宁贺褚有了婚约,就等他上京赶考取得好名次,二人就能成婚。” 好好好,不仅是到处留情,甚至还横刀夺爱。 想想自己当初殿试见到的道貌岸然的先帝,温鹤绵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 她不知道宁贺褚是不是个所谓的痴情种,但从他这么多年独身一人的表现来看,肯定是有点影响在里面的。 温鹤绵悠悠:“他可真能啊。” 还有什么是比白月光杀伤力更大的? 那必然是死去的白月光啊。
第49章 这就是师生吗?】 话是这么说的,温鹤绵更知道,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不管当初宁贺褚决定成为佞臣的原因是什么,后来他都不可能是单纯因此了。 这是一条走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利益纠葛下,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温鹤绵想着事情,一时之间去拍谢琅的手就忘了挪开,谢琅正襟危坐着,看上去面色严肃,眼神却偷偷瞥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没舍得打破这个宁静。 他索性将目光转向暗卫:“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吗?” 暗卫怵这位年轻的帝王,摇头:“请恕属下无能。” 时间那么久远了,在通讯不发达的古代,能调查到这份上算不错了,温鹤绵赶紧开口拯救暗卫:“够了,你先下去吧。” 小崽子,怪唬人的。 若不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温鹤绵都该被他吓得心头一抖。 暗卫立马开溜。 抬眼的瞬间瞥到那两位交叠在一起的手,不知怎的寒毛就是一竖,不敢多看,立马收回了视线。 皇帝需要树立威信,温鹤绵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人面前下谢琅的面子,顶多做些无关紧要的解围。 谢琅了解她的性格,倒没有生气,就是有点吃味:“朕身边的人,可是个个都感念着太傅的好。” 没人不喜欢宽厚的主子,温鹤绵天生就是适合唱白脸的,她光坐那儿,都叫人生不出脾气来。 温鹤绵没理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笑眯眯的:“没办法,谁叫臣脾气好呢。” 就她前世那个身体状况,多生气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送走了,和气生财,二十多年养出来的性格早就刻入骨髓。 说着,她动了动手指,陡然察觉到触感不对,低头一看:“呀。” 就说怎么怪怪的,原来忘了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了。 温鹤绵收回手的时候,顺带仔细欣赏了一下小皇帝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些薄茧,还怪好看的。 果然孩子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温暖的触感离自己而去,谢琅有点遗憾,他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些许:“我又不会嫌弃太傅。” “这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热,还有……” 固有思维下,温鹤绵险些脱口而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好在临到头反应过来,堪堪止住。 谢琅这破孩子倒是迫不及待追问:“还有什么?” 少年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赤诚热烈,就这么望过来,让温鹤绵本就心虚的心更加摇摇欲坠几分,她轻咳了声:“你都多大了,再这样,不合适。” 孩子总不可能一直黏着师长吧。 “还有,”温鹤绵正色,“陛下,看看京城送来的信报,我们要加快进度,否则要被察觉到了。” 在正事上,温鹤绵终于找回一丝底气。 错过了刚才的机会,就很难再找到机会,谢琅幽潭似的目光缓缓收回,有点颓靡:“知道了。” 想到要不是自己拦着,宁贺褚就该查到温鹤绵头上去了,谢琅心底泛起几分凉薄的杀意。 一定要早点解决了宁贺褚这个祸害。 - 阴阳账本最后清出来的数目相当恐怖,连算账先生都直呼可怕。 在此之间,他们顺便截了两船货,全是从京城运出来的,其中一艘上甚至还有不少铁器,胆子不可谓不大。 铁矿的开采和冶炼都是由官府把控,而这些铁器的样子,明显也不属于民间流通的那波。 谢琅沉静的语气中裹着几分肃杀:“好大的胆子。” 船上所有的人皆被压着跪下,码头乌泱泱一片,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动静这么大,京城那边肯定瞒不住了,他们要速战速决。 温鹤绵面含担忧:“宁贺褚恐怕在别处养着兵。” 她掌握一定的剧情先知能力,早几年就偷偷在背地里和宁贺褚打了一通,不仅捣毁了他的几个窝点,还顺势往世家身上推了波,大大消磨了他手下力量。 宁贺褚手下无兵,韬光养晦这么久,再有小动作,不奇怪。 谢琅锐利的目光从跪着的人身上扫过,冷声吩咐:“带回去,审问清楚,择日问斩。” 小陛下这些日子的行事,是愈发果决了,周廷心中敬畏更深:“是!” 身在古代这么久,温鹤绵被磨练出了心性,她不想杀人,但更不可能容忍敌人来杀他们,对谢琅的决定并无异议。 确实比起自己,谢琅更适合站在帝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温鹤绵收回目光:“回京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谢琅眉宇沉稳:“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来。” 要是敢,谢琅刚登基就该动手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那是因为他在确认臣的父王和母亲会不会回来。” 温鹤绵心里门清,猜测了下:“就是等了七年,耐心该耗尽了吧?” “来了便见招拆招。” 谢琅最厌周旋,只是他的身份使得他不得不周旋。 温鹤绵思考:“不妨把仲汝梁押回去,相信见到故人,宁首辅会很开心的。” 温鹤绵想想那场景,有点想笑。 她实际上是心黑手狠的,只是皎洁如月的样子不容易让人往那些阴暗方面想,时不时来个语出惊人,谢琅都要惊半晌。 要想混得开,还得滑溜一点。 谢琅抚掌笑:“听太傅的,就如此。” 须臾,从牢狱里提出来的仲汝梁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身上泛着恶臭气味,谢琅嫌弃地后退半步,抬手挡在温鹤绵面前。 “脏,污人眼,太傅莫要靠近。” 温鹤绵不逞强,点头。 谢琅露出个满意的微笑,随后转眸,慢条斯理地看向仲汝梁:“官商勾结,私贩盐铁、贪墨公款,朕倒是想看看,宁贺褚保不保得住你。” 温鹤绵啧了声:“那恐怕有点难哦。” 仲汝梁看着软骨头一个,嘴比谁都还严,大部分证据,都是从他手下人嘴里审出来的,他反而自始至终都没透露出重要消息。 估计指望宁贺褚捞他。 谢琅淡淡:“等着,很快,宁贺褚也该下去陪你了。” 仲汝梁能撑着全靠一口气,眼下被师生俩左一句右一句打击心防,白眼一翻,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周廷围观全程,只觉得他们配合打得极好,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两人一眼,心里一阵突突。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不要太像! 这就是师生吗?
第50章 觊觎自己的师长,本就大逆不道】 京城,宁府。 风吹树叶响,书房中一片死寂。 宁贺褚与仲汝梁联系的次数虽少,可好歹有来有回,然而这次递去的信却迟迟不见回应,就连几天前送去的那些货也杳无音信,他眼皮子直跳,有点不安。 “明州那边,还没来消息?” 宁贺褚半眯起眼,声音稍冷。 他的属下汗流浃背:“回大人,还、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过去了!” 怕被追责,属下回得很快。 宁贺褚视线微垂,对此未置一语,半晌后,莫名笑了下:“温鹤绵前脚刚走,后脚明州就出了问题,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后半句话语气微重,听着带着几分狠厉,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人身上,像刀子似的锋利。 想到前后派去的几拨人都全军覆没,宁贺褚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温家人……”他意味不明的在嘴里念了遍,然后换了语气,“不用派人去了,全部撤回,明州那边,暂时不要再接触了。” 宁贺褚有时候都觉得,温鹤绵这人跟见了鬼似的,总能精准堵住他的下一条路,他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隐秘,没想到还是被扒了出来。 而一旦这件事闹到明面上来,那就说明她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况且事发突然,宁贺褚知道仲汝梁肯定没做好应对准备。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宁贺褚就是再不舍得,也必须斩断这一臂。 “可是大人……” 想想运过去的东西,属下心中犹有不甘,那些可不是平常能够寻到的玩意啊! “够了,办好你自己的事。”宁贺褚厉声呵斥,“去那座寺庙抓的人呢?这么久了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 属下一脸憋屈,事已至此不得不说:“被人截走了。” “本官就说她身份有问题,继续给我查!就不信一点破绽都没有!” 宁贺褚一开始也以为温鹤绵当真是个传闻中的病秧子,可除了身体薄弱些,她这些年连大病都没怎么生过,看着康健极了,派去的刺客也没有回来过的,早就让他生疑。 淮陵王嘴上说着和皇室闹得那么僵,这些年来还不是安安稳稳守着边疆,焉能知这个温鹤绵是不是他们推出来的棋子! 兵权! 要是有兵权在,他早就反了,如何轮得到那小傀儡坐在皇位上长大? 而今朝中也渐渐有了小皇帝的支持者,藩王仍然在封地蠢蠢欲动,宁贺褚已然是走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宁贺褚重重呼吸了几声,才按捺住自己的思绪,抬起手摆摆:“滚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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