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便让人将皇后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搜集在一起,交给三法司联合审查,最后是一个十四岁便断了河东水神案的奇才仵作联合太医一同查出来,问题出在一对镯子上……” 果然是那对镯子出的问题! 沈璎说到这里,眼眶又湿润,“可那镯子,是母妃献给皇后的生辰礼,分明是母妃从德州民间买来的,怎么可能有问题?一定是有人要故意栽赃陷害母妃!” “……父皇得知之后,将母妃禁足于宫中,连下人都不得外出,每日御膳房送来的餐食,也是清淡冰冷的……我真怕母妃被打入冷宫,那冷宫里的日子,母妃怎么能过得?!” 乌春递过去帕子,“你别哭了,宫中争斗向来多,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你说那镯子出了问题,可是有毒?” “正是。那镯子看似精致,实则是淬了毒的,戴在有孕女子手上,短时间瞧不出问题,时间一长,便会毒素积累,引发堕胎。如今陈皇后尚且在服药,不知腹中胎儿能不能保住……” “德州的手艺人可还能找到?” “找不到了,前日大理寺快马来报,说那手艺人早早收了摊子,说是做完最后一单赚了一大笔钱,可以游山玩水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沈璎哭得极其伤心。 乌春宽慰了几句之后,将人送到门外。回殿后,心里开始盘算。 现下的局势是她要出宫,要通过重重关卡,需要帮助;退一步讲,就算她最后出不了宫,也需要人脉能够保护她不死。 若能通过沈璎找到萧怀文无疑是最好的,但要萧怀文肯帮她,却不是容易事。 和沈绥共事的人,能有什么善茬? 只能赌。 只要她肯花大代价帮沈璎一把、或者帮沈璎的母亲一把,不论结局如何,情义总归是不可估量的。 沈璎再朝着他撒些娇说些好话,萧怀文若是对沈璎有情,必然不会放着她的所求不管,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情于理,都该帮她。 想到这里,乌春忽然自嘲地笑了。 这世上,真心是最不可测的,若是要赌一个人的真心,只有输的下场。 哪怕萧怀文前世抱着沈璎绣的香囊殉情自刎。 乌春拈起一朵花,揪起花瓣,一瓣是插手此事,一瓣是不插手此事,揪到最后一片花瓣。 不插手。 乌春忽然想起来,跟陈皇后一向不对付的沈绥。 方才沈璎说,三法司审案,最终是大理寺找来的仵作查出来刘贵妃的贺礼有问题…… 可沈绥现在不就挂了职和大理寺一同办案吗?! 若是此事的幕后之人真是沈绥,那便万无一失! 日头之下,陡升寒意。 陈皇后腹中胎儿尤其重要,毕竟陈皇后的背后陈氏是名门世家,国舅陈山是当年能和定安侯谢清之分庭抗礼之人,现下朝中陈氏势力庞大,储君未立。只要陈皇后的肚子没有动静,皇帝就一日不立储君。 而刘贵妃…… 沈璎却想不起来刘贵妃能对沈绥有什么威胁。 刘贵妃的老家在德州,也不是什么权贵望族,性子虽有些跋扈,却也没怎么刁难过沈绥。 乌春揉了揉额角,扔了花茎,暂且搁下此事。 毕竟就算要插手,她也未必有能力插手。 虽然她会医术、蛊术,懂些毒理,既有人在镯子上淬毒诬陷,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大梁太医看不出来,她学的医术和他们不是一条路子,有发现玄妙的可能。 但若是沈绥操纵此事,就未必了。 …… 过了几日,传来沈璎被禁足的消息。 恐怕陈皇后状况不妙,皇帝迁怒之下,连带着沈璎也一道禁了足。派遣来圈禁沈璎的,是宫中禁军,也就是说,萧怀文会守在丽姝宫。 乌春闲着也是闲着,便在宫中走动,想一个人独处,便刻意没让惊莲和玉梨跟着。 路过一小榭之时,忽然听见假山石后传出断断续续的吟哦之声。 宫中人寂寞,这种事情虽然胆大,但很常见。 乌春脸一红,提步绕开,走出没几步,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 “……既然如此,就有劳林侍郎了,本王改日定将上门答谢。” 音色有些熟悉。 他这一句话说得响亮极了,似乎是刻意拔高了语调,假山石后的呻吟声立刻中止,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后,再没有声息。 乌春回过头。 白玉兰花下,立着一道修长身影,芝兰玉树,清风朗月,穿着深黛色的长袍,正是沈珩;旁边一个官员打扮样的清瘦男子,正往回走,只能看见背影,就是和沈珩说话的人了。 她和沈珩隔得不远。 他们的身份应该避嫌。 乌春略弯了弯膝盖,算是行礼,便要离开。 因为存了赶紧远离沈珩的念头,走得快,这里本来就生着茂盛草木,乌春不留神踩到了藤蔓上,脚一扭,跌了下去! “三皇子妃!” 沈珩大步走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来,他弯着身,眉宇间含着担忧,“你可能自己站起来?若不能,便扶着本王罢。” 乌春有些意外,随即低下头。 这般落落大方,倒显得乌春自己扭捏作态了。 刻意避嫌,确实不如不避来得大方。 乌春便先试着站起来,脚踝实在疼得没法走路,方将手搭过去,“有劳泽安王。” 沈珩用手臂让乌春借力,自己的手却一瞬也不曾触碰过乌春,哪怕这里没有宫人眼线。 隔着层布料,乌春感觉到沈珩的手臂有力,但是和沈绥的手臂线条不太一样。 沈绥的肌肉紧实有力,沈珩的是匀称结实,比较起来,大抵是因生长环境不同,沈珩过的日子要更闲适优渥些。 一路搀扶入了凉亭,乌春坐好后,沈珩道:“失礼了。你且在此处候着,本王这便去找人唤太医。” 乌春道:“不必劳烦泽安王,我会些医术,伤得不重,只是些跌打损伤罢了,待正骨过后,之后只要走路慢些,回毓宁宫不是问题。” 沈珩却道:“三弟今日不在宫中,既然本王瞧见了,便不能不管。你既会正骨,待你正完之后,本王唤台辇车来送你回毓宁宫,三弟那边本王去解释,你不必多虑。” 说着走远了去。 毕竟女儿家的裸足也不是外男能看的。 大皇子真是个周全细致之人,性子也温和正直。不管是对方才逾礼的下人,还是对这个本应是他的妻子的、身份极其尴尬的弟妹,都给足了体面。 乌春对这样的人一向更有好感。 望着他那背影,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意。 连沈珩这样和她没什么干系,甚至同她应该避嫌的男子,都对她细致体贴,为什么沈绥的心永远都捂不热? 四年啊。 沈绥,上一世你对我那般决绝,你有你的大业要完成,我既无法改变你,便不再奢求,这一世我只想好好活着,觅得自在,不再讨你的欢心! 我们总有天涯海角、陌路两立的一日的。
第12章 求助 乌春回到毓宁宫。 惊莲意外地看着自家殿下从辇车上下来,乌春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惊莲扶着乌春道:“看来大殿下为人不错。但,三殿下若是知道了,恐怕要殿下多费些口舌解释了。” 乌春笑笑:“沈绥还能吃了我不成?你候在此处,想必是有急事罢。” 惊莲看了看四周,引着乌春走入毓宁宫储物的库房,只见阴暗角落里,多出了几个油皮纸包裹,堆在一起,旁边有个木箱子,惊莲打开来,里面装了些瓶瓶罐罐。 算了算日子,距离上次与哥哥通信,才过了大半月,这些东西竟然已经被哥哥置办齐全了。 据说南疆王爱女,时常思念远嫁的女儿,所以南疆寄来些东西并不奇怪,只用了些银子,便通过了皇宫的盘查。 乌春点点头,“关上罢。” 惊莲小心觑着乌春,“殿下,大梁明文律法规定,不允许南疆人在此处擅用害人的蛊术。用蛊医人倒是可以,害人……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砍头的……” 乌春微微一哂,“你怎知我要害人?” 房中阴暗,因作的是储物用途,天干物燥,便不设烛火,只有一扇窗子用来透光通风。 少女正巧站在窗边,阳关照亮了一半的身子,另一半笼罩在阴影之中。她嘴角噙着笑,该是灿如春华,可因为那半张脸的阴影,平白地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像是南疆深山美艳的毒蛇。 惊莲愕然地张了张嘴,“殿下……” 乌春深深看了惊莲一眼后,便往外走,离了窗子,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留给惊莲的是背影。 半晌,她才轻巧道:“逗你玩的,你家殿下怎么敢在宫中害人呢?这些是留着用来给殿下治伤的。” 惊莲这才放下心来,搀扶着乌春回到逢春殿。 随着这些东西一同来的,自然还有乌雷的回信。 乌春坐在窗边读信。 信上提及了南疆近况,说是在邻近梁国的深山之处,发现了矿脉,但是矿脉并非完整,有开采痕迹,恐怕是梁人途径此处,发现了矿产,故而偷运,父王为此极其生气。 还提到,南疆王后月氏身边的巫医近来发现了一种可以致使未孕者不孕,孕者流产的毒药,可见月氏对于子嗣一事极其上心,时刻提防旁人加害,连未被南疆人发现的隐患毒药都能查出来。 恐怕很快月氏就该有子嗣了,若是诞下男孩,他这个南疆王子的地位,就不知能不能同今日一样了。 说到此处,乌雷语气万般无奈。 最后,祝乌春安好,望勤加回信。 乌春看完了信,脑海中却划过一道霹雳,竟坐不住,拍案而起! 惊莲吓了一跳,“殿下,您才崴了脚,行动该当仔细些。” 乌春却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眼前有散落的珍珠一颗颗串起了链。 梁人偷运矿脉、月氏提防使人不孕的毒药;德州手艺人打造镯子、镯子上的毒使陈皇后堕了胎…… 未免也太过巧合! 乌春仔细思考,前世并未收到哥哥写了这些的信,恐怕是因为她不似这一世回信回得及时,恰巧将事件刚发生的时节错过了去。 跟亲人通信,信上说的最多的当是近况。她若是回信晚,乌雷也就不会跟她说这些。 若是镯子淬的毒和南疆的毒是同一种,且用来打造镯子的材料,跟那偷运的矿脉有关系,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毒性罕见,用料在大梁查不出源头,便既没有办法定刘贵妃的罪,也没有办法洗刷刘贵妃的罪。皇帝盛怒之下,只能怪在刘贵妃头上,刘贵妃便该失宠了。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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