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春讨厌这种感觉。 这会让她想起前世。 也莫名不喜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于是抽回手,沈绥的手抓了虚空,指尖一蜷。 良久,两人方分离。 沈绥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乌春,“你来又是要求我些什么?” 乌春低下头,手指把玩起自己的头发,小声道:“其实殿下为我受罚,我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来了宣阳殿为您送食,这到底是我的过错,和旁人没关系,被薛尚仪发现了,也是我倒霉,我实在是自责。” “罚的是我,你高兴都来不及,自责?”沈绥一哂,“你是来要我别追究薛尚仪的。” 乌春轻轻点头。 他夹起一块红糖糍粑吃了,“若是薛尚仪罚我,我断然是要追究的;但若是薛尚仪罚你,我代你受罚,我便不会追究,更何况此事你不占理。” 这和陈皇后上次要尚宫抽他是两码事,上次不仅冤枉他,那鞭子一下下都落在他身上,乌春为他出头反被罚跪,沈绥怎么可能放过尚宫? 但薛尚仪罚的其实不算重,沈绥要护着乌春,代乌春受罚,其实也算是合情理。 沈绥要害人,还需得花些功夫,他也懒得害薛尚仪了。 “不过……”他调子一转,“薛尚仪的命就值这些吗?” 掀起眼皮看乌春,黑眸沉沉,如夜色下的深潭,大手握住她的腰一紧。 乌春心里微凉,“可我的癸水还未干净。” 他抬起下巴点了点,下巴对着的地方丰盈柔软,乌春咬牙切齿,解开系带,衣摆如藻荇柔柔落在地。 …… 翌日,乌春将交领捂得死紧,领口也高,遮了一半的脖子。 沈绥真是个疯子! 好在他答应了不会找薛尚仪的麻烦,薛尚仪就不会有事了。 阿贵来报:“娘娘,您上次吩咐的事情,奴才都照做了,您料事如神,工部侍郎将东西收下了。” “你做得不错,接下来静候一段时间。” 前世有桩和沈珙有关的案子。 沈珙在还未封王的时候,曾经协同工部主持过民间防洪大坝的修筑,因为近些年来,民间从未发过洪水灾难,所以很多人以为这大坝并没有多大用处,只是皇室用来表彰治理贤明的面子工程。 沈珙也是这么以为。 非但如此,他还生出些非分的心思,妄想从中捞取私利,于是买通了工部侍郎薛守德,偷工减料,换了批木头,约定事成之后二人五五分成。 但沈珙出尔反尔,事成之后只给了薛守德两成分利,因此和薛守德结下梁子,两个人素来有私仇,看不顺眼。 此事之后十个月,就有洪水爆发,大坝坍塌,大理寺卿李水仁和大理寺少卿江玄凝查明案子,将沈珙和薛守德做的事揭发,为此薛守德被贬为庶人,沈珙被停了大半年的职。 乌春就是要拿薛守德和沈珙之间那些龃龉来作文章。 薛守德为了些利益做下这等下作事,罪犯了,钱却也让沈珙骗了三成,可见此人又坏又蠢,最适合被旁人当成刀借去杀人。 而沈珙,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让他们两个斗,她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省下许多力气? 为何前世薛守德没被砍头? 薛守德还和皇帝沾点故。 多年前被谢家谢阮阮害死的贤妃,就是薛守德的姑姑。 今日沈绥走了,要离开帝都一段时间,乌春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解下来的一段时日都能自在了。 她得抓紧想办法逃出宫。
第21章 伤 当年谢阮阮害死薛清音之后,就被打入冷宫,在冷宫之中没多久就病死了,之后是谢家举兵谋反不成,反被灭了全族。 沈绥直接前往贤妃的母族所在地,念州幺水城。 念州位于大梁以西,邻接西幽,时常有西幽人作乱。此处人烟稀少,找贤妃母族所在之地也就容易得多。 薛家当年只能算作贫寒一些的家族,薛清音的父亲薛成敬中了进士之后,薛清音入宫为妃,颇得圣上宠爱,整个薛家也有一段繁荣的时候,只不过因为薛清音的风头太盛,被谢阮阮加害,薛家长子又没什么作为,只有薛守德入了工部为官,薛家渐渐没落了。 当年侍奉贤妃的几个奴婢早已被打发走,沈绥和江玄凝一行人,从下人这一条线索搜查三日之后,找到了一个仍在念州幺水城的老嬷嬷。 薛清音死后,身边的贴身丫头木瑶被赏了点银两,回到家乡之后图安稳,就找了个猎户人家嫁了,如今已五十有六,面容因为常年操劳显得很苍老。 沈绥问了几句薛清音的旧事,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回忆起往昔,很快就有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沈绥不为所动,手在袖子里动了动,掏出串着红线的两只银铃铛把玩,“薛清音的贴身丫头有三个,死了一个,杳无音讯一个,只有你还在幺水城,当年薛清音被谢阮阮害死,你这个当奴婢的,多少也知道些东西,还敢留在故地,不怕谢家的人灭口吗?” 木瑶泣道:“回大人的话,草民什么都不知道,无愧于心,为何要怕?娘娘死得冤屈,但草民敢对天发誓,对娘娘从来不曾有二心!” 沈绥冷笑一声,“你说薛清音死得冤屈?何处冤屈?你的意思是害死薛清音的另有其人?” 木瑶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说出的话里有漏洞,既然薛清音是被谢阮阮害死的,谢阮阮受到了惩罚,那薛清音的死就不算冤屈。 只有幕后之人未被查明,人们才会说一句“冤屈”! 沈绥唤道:“来人。” 木瑶惊恐地跪下来,“不,大人!草民只是一时口误,恕草民不敬,可草民还是要说,谢阮阮害死娘娘,真是罪该万死!” 沈绥的手一时重重在木桌上叩了一声,嗓音冷沉,“还愣着做什么?将人绑起来!用棉布将嘴堵住。” 江玄凝对木瑶道了声“失礼”,便有几个汉子将老婆婆捆起来。沈绥站起身,来到屋外,望向西边的隐没在云层之中的山丘。 片刻后,江玄凝出来,问:“殿下,何时审问?” “此处有刑具吗?” 江玄凝道:“是。但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婆从幺水城带回大理寺,再用刑具审问,是否有些……” 沈绥摆摆手,“你观人,不当观其皮,当观其里。若她是穷凶极恶之人呢?这天下的是非之分,从来不是靠眼见所断定的。世人眼中的是非,未必是真正的是非。” 江玄凝行了一揖,“受教了。” “不好了!不好了!”里面急急忙忙跑出几个汉子,“殿下,您要我们堵她的嘴,防止她咬舌自尽,我们堵了,可谁知这老婆婆竟然趁机从袖中掏出把剪子,眼见捅我们不成,就一把扎了自己的脖子,现在……” “人已经死了。” 江玄凝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沈绥冷道:“果然,若是真问心无愧,何必在袖中藏把剪子,又何必自尽。” 江玄凝奇道:“您早就知道她袖子里有东西?” “猎户之家虽然不算贫困,但这种乡野人家做衣裳的习惯是省去多余的布料,宽大的袖袍既费钱又妨碍干活,是以他们的衣裳和我们的相比,袖子放量要少许多,要藏东西,需得时不时捏着袖角防止东西掉出来。” 沈绥将银铃铛收入袖中,“方才她紧紧捏着袖子,似是因为见到了我们而紧张,但她双臂却放平在腿上,似有重物在里,不得不压着。” 江玄凝赞道:“殿下果然聪慧。现在倒可以肯定,贤妃的死另有蹊跷。” “让仵作来证明她是自戕,记录下来,明日我们就回帝都,找工部侍郎薛守德。” 沈绥前去他在幺水城歇脚的客栈,江玄凝望着他的背影,先是觉得赞叹,后又慢慢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 三殿下早就知道木瑶袖子里有东西,却一直不说,逼出老婆婆用剪子自戕的一幕,是为了什么? 为了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去肯定他的猜测。 她死的时候,他古井无波,仿佛早就见惯了死人的场景。 太冷血了。 分明是夏日,江玄凝却倒吸一口凉气。 …… 天有不测。 沈绥在返回帝都的路上,遇见了西幽人突袭。 但好在一行人会武,沈绥未受重伤,只被一支箭堪堪擦过手臂,拉了条口子。 没想到的是,三日之后,沈绥手臂上的伤口开始溃烂,竟然是箭上毒性发作,行至山野间,仵作找了草药来敷在沈绥的伤口上,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只能加快脚程,在七日之后抵达帝都,找太医医治。 沈绥到帝都的时候,整条手臂已经不能动弹,手臂上蜿蜒着紫黑的纹路。 乌春听闻沈绥回帝都的消息后,叹了口气,“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的清闲日子还没过几天呢!” 玉梨道:“可是三殿下他受伤了,不得已才如此之快地赶回来。” 乌春淡淡应了一声,“哦,他命大,该是死不了的。” 惊莲小跑进来道:“殿下,外面传来三殿下的消息,说要您去太医馆,去为三殿下医治!” …… 乌春来到太医馆。 只见沈绥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张脸苍白如纸,下巴上多了些青色胡茬,衣裳褪去半幅,露出僵硬布满黑线的手臂。手臂上一条狰狞的伤口。 她一走近,沈绥就掀开眼,和她视线对上。 方太医道:“娘娘,殿下这毒蹊跷,虽不致命,却极其古怪,我等庸医正查阅卷宗,殿下吩咐要您来,或许南疆的医术可以派上用场。” 乌春道:“知道了。” 沈绥让太医先退下去。 乌春坐下来,看着沈绥的伤,眼也不眨,并没有寻常女子看见一点血就丢了半条命的模样,她捏过沈绥的手腕,却被沈绥反握住手。 他道:“你现在是装都不装了。” 他的手心有茧,摩挲着自己的皮肤,有种异样的酥痒感,乌春很快收回手,“殿下受着伤,还有心思打趣我,看来是伤得不够重,我也没必要来,既如此,我还是走好了。” 沈绥重新拽住乌春的手,动作大,牵扯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乌春停住了动作。 他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夫君?” 乌春望着他的眼睛,平白地在他眼里瞧见了一丝疼的意味,她觉得刺眼,不由挪开了视线,低声道:“可伤的又不是我。” 沈绥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乌春,嗓音带着几分疲惫,“念州的小玩意。你从前说过想要去天地间多看看山水风光,我便将念州的特色民间玩意小陶人带了回来,你拿着玩,就当是去过念州了。“ 乌春复又将视线落在沈绥面上。 这样一个男人,细致体贴起来的时候,倒真的叫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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