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壑看着饽饽夹甜酱菜都吃的喷喷香的儿子,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宣儿在这里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喂喂,爹,你怎么总是苦瓜着脸?”谢宣将最后一口饽饽咽下,嘬了嘬手指头上的汤汁继续问道,“谁给你气受了?你这样回家容易让阿娘误会。” 谢壑将另一个饽饽塞给他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宣从善如流的接过饽饽,从中间将其掰开,加了些八宝菜进去,将两半饽饽紧紧的一合,他拿手掌一压,然后才大快朵颐:“就是跟您讲,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您不用时刻担心我长歪了,不好了,鱼肉乡里了,我是好吃,但也只吃阿娘做的好吃的,我并不是不挑食的。凤凰一介禽类都知道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我总不能禽兽不如了吧。” 谢壑说道:“为父将近一年没有看到你了。” 谢宣手下的动作一顿,认错道:“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谢壑轻咳一声,继续道:“然后怕你长歪了……” 谢宣:“……”毁了,认错认早了。 谢宣泄愤般的咬了一大口饽饽,差点噎着他,连忙灌了好几口茶水才送下去,他喘匀气说道:“爹,我可能当不了君子了,但还能凑凑合合做个人。” 谢壑轻啜一口香茶道:“当不了便不当吧,爹替你当。” 谢宣眉眼盛满笑意,瞬间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等申时一到,谢宣带着他爹出门吃吃喝喝。 燕回楼内,纪州官衙的大小官员们到的整整齐齐,一个缺漏的都没有。 当然,这么多人一个桌子是盛不下的,主桌只坐了谢宣、谢壑、绯衣使、赵方令、许信义、曹问、宋吉等人,至于富户多是乡绅富商是上不了这一桌的。 绯衣使见谢壑来了,与谢壑互让了一番主位。 谢壑微微笑道:“绯衣使代天家传令,是有公务在身的人,当坐主位。” 绯衣使这才安心坐了,谢壑在他下首坐了,谢宣坐在绯衣使的另一旁。 众人面带疑惑看着谢壑,不知谢壑是何许人也,竟会让绯衣使主动谦让座位。 谢宣这时才答疑解惑道:“这是我爹,特意来纪州探望我的。” 谢壑出使兀目的事情简直家喻户晓,不少人为谢壑的风骨所折服,却不想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明晃晃的坐在他们面前,心中的震撼自不必说,可想而知。 赵方令和许信义倒还能自持,曹问直接两眼放光,恨不得倒头便拜,对谢壑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平日里相当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倒是口若悬河,酒不醉人人自醉。 谢宣:“……”他是头一次看到如此能说的下属,曹问的口才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没有别的,曹问只是觉得君子之间都是惺惺相惜的,虽然他职位卑微,不配跟春官大人论交,但心中崇拜向往之人就在眼前,谁能做到无动于衷?!他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值一提。 燕回楼这次准备的宴席比给谢宣接风的宴席更加奢华,甚至还上了一道熊掌。 曹问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他知道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给家里省粮食了。 谢宣舀了一块熊掌递给他爹,又舀了一块熊掌递给绯衣使,最后舀了一块熊掌放自己嘴里了,他不禁感叹道:“确实好吃,大家都尝尝。”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自不必说。 绯衣使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青狮山一带多有良田?选在此处修御杏园怕是不妥当。” 谢宣认真回道:“无妨的,纪州城有大量未曾开垦过的地方,到时候按亩数开垦置换便是,不过上等田与下等田还是有分别的,要么多开垦些土地置换给田主,要么补给田主银两。”说着,他抬头望向赵方令说道,“赵同知,我听说那片是王善堂家的地是也不是?” 赵同知身形一滞,开口附和道:“不错。” 谢宣点了点头道:“那就更好办了,王善堂家的女儿被穆家纳为偏房,虽说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可到底有份人情在,不好太薄待。”他似是认真斟酌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不妨这样,绯衣使到底是要回京复命的,也不好久居纪州,御杏园早晚需得添置一管事,王善堂此人我见过,甚是可靠,听说御船要来,出资修整河道便是他最积极,管理御杏园的差事交给这样的人大家都放心,另外官府再在别处补给他三百亩新开垦出来的下等田,依纪州的丰茂的水土,仔细精耕细作个两三年,下等田也就升为中上等田了,不算亏了王家,也不算亏了穆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是这么个道理,诸位以为如何?” 绯衣使闻言脸色却是不大好了,不过他不是生谢宣的气,是生赵方令的气,说什么那片地是穆家的地,只适合耕种,不适宜种甜杏。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不过是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连官家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若真是穆家的地,还ῳ*Ɩ 需要从头商议一番才是,却原来只是穆家一个妾室娘家的地,恁的狐假虎威!连天家的路也要挡,可见其张狂劲儿,真令这样的人管了御杏园,那每年的物产不知要被穆家分去多少?! 思及此处,绯衣使矜傲的笑了笑,说道:“补偿些田地便罢了,只是银钱与管事方面还需谨慎斟酌才是,如今西北打着仗,花钱如流水啊。” 谢宣会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补他们些地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赵方令冷汗直冒,他不好再搭绯衣使的话了,只问谢宣道:“知州大人要开垦何处的地?” “燕子坞附近就极好,如今水利一整修,滩涂变美田了,那里离河较近,倒是可以插秧种稻,十分不错,诸位同僚以为呢?”谢宣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 曹问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那里若真能开垦出来的话,至少有万倾良田,除了补给王家的,其余倒是都可以充作官田,安排些失地的百姓来耕种,倒为官府解决了不少难题,缓解纪州财政压力,一举多得,利民利官,确实不错。” 恐怕那群富户万万想不到,当初被他们故意留作排放河水,搞的百姓没水浇田的燕子坞,也有被人注意到的一天。 许信义一听说王善堂的御杏园管事要飞,心里不禁一喜,认为倒是可以替与自己更为交好的顾家来争一争,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御杏园管事归属的事情上,对于垦荒之事无可无不可,再者说,水利一修,御杏园一建,再不能借着制造旱灾搞事情逼着人们种植甜杏,既然有人愿意折腾那片滩涂只管折腾去好了,自己只要为顾家争得御杏园管事这个肥差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可以找顾家捞取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赵方令见大局已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之前说青狮山的地都是穆家的地的是他,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罪了绯衣使,此时唯有沉默是金。 谢宣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他举杯邀众人同饮,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一件关乎纪州民生的大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谢壑期间并未言语,他如今越发的感慨,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有的是手段在各方周旋中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出色,现在终于可以相信他能当好纪州的家了。
第88章 次日, 谢宣亲自去驿馆接绯衣使去青狮山察看御杏园的选址。 这可急坏了王善堂! 尤其是当他听说御杏园管事一职大抵与他无缘的时候,更是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大热的天生生冒出一层冷汗来。 王善堂心中暗骂: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也敢来算计他?!任由那谢知州如何家世显赫,也需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再者说,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 于是接风宴之后,他动用大把银票去贿赂能跟绯衣使说得上话的人,由他们去游说绯衣使别光盯着青狮山那块地界, 旁处也可以看看嘛。 绯衣使是点头应了的, 不过第一站仍然是要去青狮山的。 青狮山多是王善堂的私地,他再如何不满绯衣使的决定也绝不能和绯衣使对着来, 只得陪侍在绯衣使身侧, 诚惶诚恐的伺候着。 马车辚辚, 黄尘轻飘飘的扬起又落下, 没用一个时辰众人就来到了青狮山。 青狮山立壁千仞,山顶永远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 终年不化, 山麓翠微欲滴,清泉淙淙,虽然是在暑天,自有一股清凉在心头,从山腰到山麓的山阳处都栽种了郁郁葱葱的甜杏林, 有山泉浇灌,有阳光照耀, 长得非常水灵。 绯衣使被人搀下马车之后, 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好一处洞天福地, 世外桃源。” 谢宣亦笑道:“不瞒您说,先前进贡到宫里的那两船纪州甜杏便出自此处。” 绯衣使略微点了点头,众人一路去了王家建在半山腰的清凉台。 众人站在山脚下就能看到清凉台的檐牙,气势颇恢宏,绯衣使嘴角抽了抽,说道:“就冲此台的样式,这个地方也必须得成为御杏园了,旁处大可不必再看了。” 此言一出,吓得王善堂立马跪了,瑟瑟发抖的请罪道:“使者恕罪!使者恕罪!此处原是军防的哨台,后来驻军撤到别处驻扎,空闲了下来,草民才买下来改了改,权作往来大人们避暑的地方用,小人一刻也不敢多住啊。” 绯衣使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道:“我又没说你什么,起来回话!” 王善堂这才被一旁的侍从搀扶起来,哆哆嗦嗦的站到了一旁。 清凉台旁边是一汪清泉,修建此处的能工巧匠将泉水引至屋顶,而后泉水顺着瓦当凹槽流下,三面都形成了水帘,只有正门所在的那面墙没有水帘,纵然外头天气再炎热,此处却是凉森森的,难怪要叫清凉台了。 清凉台的主楼清凉楼的外围每隔五步就摆放了一个冰盆,堂阔宇深,任谁一眼望去都数不清此处到底有多少个冰盆,奢靡程度令人咋舌。 显然,绯衣使对于将整个青狮山及青狮山附近百丈的地方划为御杏园十分满意。 此事终是尘埃落定,关于对王善堂的补偿依朝廷以往的旧例即可,需王善堂跟州衙商量即可。 绯衣使靠在清凉楼正堂的软榻上午睡,谢宣趁机亦走出正堂打算歇息片刻,岂料刚一出门便撞上在檐下等着的薛云疏。 谢宣比了个“嘘”的动作,手指朝里指了指,然后轻轻摇了摇,示意绯衣使在午睡,暂时不可上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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