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以为薛家也是争御杏园管事一职的。 孰料,薛云疏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对谢宣有话说。 薛云疏在前面带路,谢宣在后面跟着,等到了一处偏僻避人的地方,薛云疏这才说明来意:“知州大人,我们薛家想跟着你干!” 谢宣一脸疑惑的看着薛云疏,显然不解其意。 薛云疏见状解释道:“知州大人想开垦燕子坞,我们薛家可祝您一臂之力。” 谢宣笑道:“不争管事了?” 薛云疏不服气的辩驳道:“本来也没有要争,顾家看样子对其势在必得,赵同知为了安抚王善堂想必会说服其他人将此缺留给王善堂,其余的便都是些杂货差事儿了,出力不讨好,一个搞不好还有可能获罪,我对此事着实没有兴趣。” 谢宣又道:“这会儿不嫌我人品有瑕疵了?” 一句调侃将薛云疏的俊脸憋的通红,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是小人狭隘了。” 谢宣逗够了眼前这个少年,正色道:“跟着我干可没什么油水可捞,你应当知道的州衙的账面上没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小人想跟着大人多长长见识。”富家小少爷·薛云疏又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反正……反正我家里也不缺钱。” 薛云疏对谢宣好奇,同样的,谢宣也对薛云疏十分好奇,钱堆儿里生出一块白玉来,岂不稀罕?! 薛云疏迎上谢宣饶有兴趣的目光道:“大丈夫立于世间总要做出一翻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才是,我继承祖业做的再好也只是个有些家资的田主罢了,人一死几块棺材板一钉,有甚的意义?”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谢宣拍了拍薛云疏的肩膀道:“好啊,明儿个你带着家丁去给燕子坞旁的那片滩涂排湿吧。” “好嘞!遵命!”薛云疏一双鹿眼儿亮晶晶的,脚下的步伐轻快的似要飞起,他笑道,“大人就瞧好吧,我家世代为农,最会的便是侍弄脚下这片土地。” 瞌睡来了给递枕头,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谢宣又鼓励了薛云疏几句,这才寻了一棵槐树坐下乘凉,听着嗡嗡的蝉鸣,他渐渐的靠在粗大的树干上沉入了梦乡。 梦里熙州的山头上开满了粉红色玫瑰花,阿娘在院子里烤玫瑰鲜花饼,黄豆在一旁捣乱被火苗儿燎了尾巴尖儿,吓得吱哇乱叫。 他弯唇甜甜的笑着,有蝴蝶落在他青色的官袍上,黄豆乖巧的卧在他的脚边,蓬松的大尾巴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谢壑找到谢宣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安宁的场景,他打开手中的折扇,坐在谢宣身侧的石凳上,用扇子驱赶着飞过来的蚊虫,就像谢宣小时候那样。 他见谢宣隽秀的眉稍上沾染了几分倦色,心中莫名一叹,案牍劳形啊。又要批阅公文,又要应酬绯衣使,还要与同僚们互相扯皮斗智斗勇,安抚和敲打州里的大户,一人恨得分作多人来用,着实不易,惠娘若亲眼见了,不定怎样心疼呢。 白兔金乌相竞走,关山之西,武宁城,兵家必争之地也。 武宁城墙寥落残破不堪,城门被巨木柱子撞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门外刀戈散落,血迹斑斑,显然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 “报——将军,武宁城内并无多少粮草,仅够咱们大军用五日的,还得是千万节省着用。”楚怀秀的亲兵沉声禀告道。 “呸!穆九经那老贼是算准了时间,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的攻城略地,他跟在咱们屁股后头捡落,账房先生都没他会盘算。”站在楚怀秀身旁的副将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沫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没有足够的粮草就守不住城池,为了整体战局考虑,楚怀秀部若想活命的话,必须充当前锋在前面冲锋陷阵,只要他们一直追着西秦人撵,横扫过去,西秦人苦战不过,必会撤兵。 楚怀秀为了获得粮草,也定然会追赶上去。 那她攻下来的城池,就由跟在她身后的穆九经悠哉悠哉的赶到,然后占领,到时候军报一打,穆九经又攻陷了多少多少城池…… 楚怀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熙州城,她可以不在乎军功,她手下的弟兄们却不能总跟着她受这样的委屈。 “派出去催粮的将官回来了吗?”楚怀秀冷肃的问道。 “报——” 说曹操曹操到! “报——禀告将军,陕甘北道的转运使说要见西路军统帅的文书才给调粮,末将出示了文书,那边又说正值夏收,地方时的粮税还没收上来,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府库里的粮食早在两个月前就运到了前线,现在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让我们再等等。”催粮回来的将官禀告道。 “岂有此理!贻误战机的罪名他一个转运使担待得起吗?”楚怀秀的副将气愤道,这仗打的真他娘的憋屈,当他们是拉磨的驴呢,额前吊着口吃的就能哄得它拉上好半天。 楚怀秀望着天边的萧萧暮色叹了一口气,他们西路军的主力一拔营就隐去了身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留给楚怀秀部几日所需的粮草便不见了。 如今属于中路军的穆九经却跟她玩这种心眼儿,合着整个大西北,消失的消失,划水的划水,只有她在拼了命的征讨敌人。 幸好此时是夏天,战马的粮草是不缺的。 楚怀秀斟酌了一会儿问道:“武宁城按说已经收割了今年的小麦,怎么仓库里的粮食这么少?” “此处山多地薄,干旱少雨,粮食产量一直不多的。更何况双方对峙了五天,城内的粮食消耗也是极大的。”其他将官回到。 如今似乎摆在楚怀秀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必须马不停蹄的主动进攻,打败敌军用敌军的粮草充作己用,此计只是权宜之策,并不能一直如此,因为她的兵将们亦有损伤,兵源迟迟得不到补充,人只会越打越少,直至全军覆没。 楚怀秀下令给队里的文书道:“速速给蓝帅递道公函,将咱们的情况一一禀明,务必借到半个月的粮草,将士们急需休整,不能再继续进攻下去了。” 西路军主力携粮草跑得没影儿了,这事儿五路军总统帅蓝云英得管管吧,哪怕不阵前斩将以正军心,借他们些粮食也是好的。 文书领命去写公函了。 楚怀秀又道:“照例城外扎营,三里设一放哨,警醒一些,提防西秦人重新杀回来,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是!”前锋营的将士们领命前去布置了。 如今新攻下来的武宁城粮草不足,大军不能贸贸然进城,以免被西秦人围城困死,如今情况能硬碰硬就碰,见势头不对就赶紧跑,万不能莽撞。 吩咐完这一切,楚怀秀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现在一脑门的官司,额头突突的疼,只盼着蓝帅那里能传来好消息。 然而,她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没两日,蓝元英的回函便到了,顺路来的还有十几车粮草,多是牲口吃的干料草,人吃的只有几麻袋的豆饼。 蓝云英的回函很简单,大体意思是:既然你们与西路军的主力军失散了,且做先锋军做的挺好的,那就继续做先锋军,为大齐将士们开路吧,这十几车粮草算是犒劳你们成功攻下武宁城。 楚怀秀看到回函时都气笑了,现在是夏天!谁家正经战马夏天了还吃干料?!这十几车的粮草简直是打发叫花子呢。 她瞬间怒气冲天,不禁悲从中来,收紧握剑的手,这封回函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围在她身边的将官纷纷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军队缺少粮草是兵家大忌!搞不好会引起士兵哗变! 楚怀秀怒极反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等不到就抢。” 众将心神一凛,面露凝重之色,却也知道楚怀秀没在开玩笑。 距楚怀秀部四百里的容安城内,闻人驰身着明光铠正坐在厅堂内与手下诸位将官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报——” “进来!”闻人驰抬眸道。 “禀告王爷,齐廷的西路军主力在二十天前突然消失了。”门外的斥候沉声回道。 在座的诸位将官都懵了懵,斥候们说的每个字他们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听感觉格外陌生,什么叫西路军主力突然消失了。 “最近一个月来可曾有大规模的歼灭战?”闻人驰略微沉思片刻后问道。 是的,西路军主力没了,是不是遭遇西秦人或诸胡联军被人家全歼了?闻人驰有所怀疑的,只是这话直接说出来到底不祥,所以他改了个说法。 斥候道:“不曾,我军一直在密切监视敌军主力动向,没道理他们开战咱们不知道,况且自从西秦人在清风山吃过亏之后,谨慎了许多,主力现今不敢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而且齐廷只有楚怀秀部一直在攻城略地,穆九经率领的中路军始终跟在她身后捡落,蓝元英直接率领的东路军这才转守为攻。” 闻人驰闻言眸色一凝,问道:“我没记错的话,楚怀秀也隶属西路军。” 斥候道:“西路军主力遁走之前,派楚怀秀部去攻打宁安城了,等楚怀秀部攻下城池后才发觉西路军主力消失不见了的。” 闻人驰手执炭笔,在舆图上勾勒出楚怀秀的行军路线,低眸沉思着什么。 斥候禀告完军情便一直在厅内候着,等待闻人驰的差遣。 良久之后,他轻叹一声道:“再去问齐廷多讨三十车的军粮,以备不时之需。” 斥候领命出去了。 闻人驰对诸位将领说:“既然情况有变,我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恐怕得改一改了。” “但听王爷吩咐!”众将齐声应道。 闻人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将一并参谋完善。 西北战局的走向,在景元十二年夏就已经定了基调。 绯衣使在纪州城停留了大约半个月的功夫,将修建御杏园的事儿与谢宣等人商议的差不多了,这才预备着打道回宫。 谢壑是与绯衣使一道来的,自然亦会同绯衣使一道走。 他拍了拍谢宣的肩膀,见儿子脸上的青涩之感逐渐褪去,已经慢慢显露出清俊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珍重。” 谢宣的情绪就外放多了,他特意将州衙的一众官员遣远了些,凑在他爹跟前很是依依不舍,开口又要这要那,四季的衣裳,好吃的糕点,口味独特的小腌菜等等,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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