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家的一抹眼泪,愤愤说道:“我不管别人家如何答复,我若因这问题吃了瘪,咱日子也甭过了,好么,过来过去哪是给自个儿过日子的?全搭在你大哥家了,我的柱子怎么办?我还打算送他去学堂念两年的书呢,庄稼日子想钱这么难,你看看隔壁谢家,就因为男人会读书,对我们来讲天大的难事,在人家眼里算什么?!趟着就过去了。” 李二低头扒饭,沉默的像头老牛,他知道自家媳妇心气高,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家里打算,由是她乐意抱怨几句他就听着,并不回嘴反驳,读书?那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该想的事吗? 虽然他不甚清楚隔壁谢家的来历,但看谢家男人的举止亦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气派啊,这样的人本来就与他们有着云泥之别。 李大家的还在谢家吵吵,谢壑在后院的书房里温书都听到了,他合上书本踱步而出,皱眉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惠娘歉然道:“李大嫂要借青苗钱,需要咱们家同意,只是她上一季的青苗钱刚贷了,如此寅吃卯粮怕是不妥。” 李大家的彻底撒了泼说道:“读书人家就了不起了?空读些圣贤书,一无功名,二不知体恤民情,白是上等户了。” 说来好笑,当初谢家能评为上等户,只因比别的人家多了一车书。 谢壑蓦然抬头,目如寒星直直盯着她,青天白日贸然将人盯出一身冷汗来,李大家的瞬间息声,在这个别人口中病的快要死的男人竟如此威严,只沉默着看着人,就将人看得手脚发凉,冷气直冒。 谢壑看她不说话了,方才说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们报官将你请出去?” 李大家的撒泼撒不出去,抖着嘴唇梗着脖子说道:“不同意便不同意,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壑冷笑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家山头上的枣树是个稀罕物,希望这位嫂子多给看着点儿,少一棵唯你是问。” “你……你血口喷人,谁要偷你家枣树了?!”李大家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看好你男人,别手欠。”谢壑淡淡的警告道。 惠娘有人给撑腰,瞬间底气足了,她接过话茬儿说道:“我家郎君肯说这话必然不是空口无凭,李大嫂好自为之吧。” 李大家的没在谢家讨到什么便宜,转身去了陈家。 没多大会儿,陈家鸡飞狗跳,李大家的和陈家媳妇撕巴起来了。 陈家自是也不同意李大家的再向官府贷青苗钱,李家的青苗钱若是买了粮种倒还好说,十有八九是被李大偷着摸去赌了,谁家敢做这种保?!无底洞一样。 本以为李大家的贷不出这钱来,没成想两天后,在三家上等户两家不同意的情况下,李大家的还是将青苗钱给贷了出来。 谢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就被别的事分去了注意力,他预备着报名明年的县试,只是如今谢京是熙州地的学政,纵然他能过得县试、府试,也会在院试这一关被谢京刷下来。 谢壑低眉沉思,他该如何破局?
第25章 谢壑、惠娘又带着谢宣来到县城。 惠娘经过米家宴席一事, 她的豌豆黄和杏仁酪已经在永宁县城打出了名声,县城里有不少点心铺子有心招揽惠娘做糕点娘子。 但一家ῳ*Ɩ 人在县城安家花销太大,她和郎君目前还没有攒够在县城买一处宅院的钱, 家里的两座山头也需要人照看着,所以并不适合在城里的糕点铺子做工,只接了定期给茶楼送点心的活计。 这次进城,惠娘有惠娘的活计,谢壑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先去县城衙门处探探口风, 看看自己有没有考童试的机会?若他可以在熙州永宁县考童试,那只要学政不是谢京或谢氏派系, 他的科举路便还可以走一走, 若他在永宁县连童试都考不了, 就该断臂求生, 想别的办法。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 他不想如此。 谢壑垂下眼睑, 遮住眼眸中的凄哀之色,他不奢求父亲的偏疼偏宠,只是想得到父亲公正的对待就这么难吗? 哪怕父亲冷待他这么多年,他心中虽然酸楚,但并不曾有什么怨言, 可父亲千万百计阻拦自己的科举之路,让他十分费解。 父亲是怕自己通过科举青云直上, 会向谢氏复仇吗? 他志不在谢氏, 不在临安侯府的基业。 谢壑不知不觉间攥紧了衣角,心中充满了酸涩。 谢宣的小手摸上了他修长的手指, 小儿掌心的温热瞬间通过血脉传到了他的心里。 谢宣撒娇道:“车上颠,要阿爹抱着。” 谢壑从善如流,将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查过过所,进了县城之后,谢宣跟着惠娘去茶楼送点心,谢壑直奔县衙。 他出具了自己的户籍证明,迁户证明,掌管童试报名的文书递给他一张清单,需要填写祖上三代的具体情况。 谢壑手中的笔顿了一下,良久之后,他如实填报了祖上三代,交给文书之后便匆匆离去,似是不敢看最终结果。 文书接过谢壑的报名单之后,也愣了,在县衙当差的,多少都有些见识,哪怕不知名动江南的临安谢氏,也看得懂临安侯三个字,勋贵之家啊! 只是不知堂堂侯府公子为何会沦落成边户?实在是匪夷所思。 文书呆滞间不知裴逸安已走到他的面前,见他发呆不由敲了敲窗棂。 文书瞬间回过神来说道:“裴主薄万安,您看这张报名单是不是十分吊诡?” 裴逸安接过报名单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谢壑的名字,他在祖上三代那里看到了临安侯的字样,不禁一愣,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正巧赶上谢京来永宁县的县学巡察,他不禁笑道:“怎么裴主薄也变成了呆头鹅,到底是什么样的报名单?” 裴逸安下意识的想藏,已经来不及了,单子被谢京顺走。 谢京定睛一看,是谢壑的报名单子,他冷笑一声道:“我临安谢氏并无此等不肖子孙,以后不要让本官看到此人名字,如若违背,必受严惩。”说着,他将谢壑的报名单子撕了个粉碎,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并不理会作陪的裴逸安等人。 裴逸安:“……”见谢京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他弯腰将地上的碎纸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回到家中之后,裴逸安将碎纸屑一点一点的拼好,他看着谢壑填的直系三代血亲,皆是世袭罔替的临安侯,他长叹一口气,论理来讲谢京与谢壑是亲兄弟才是,可是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经济学问都不可同日而语,做人的差别还真是大啊。 难怪谢壑能够师承江南陆氏…… 难怪是陆氏教导出来的学生,就是比谢京这种得志猖狂又飞扬跋扈的人更具世家公子的气派。 裴逸安拧了拧眉,他自己亦是世家出身,知道世家子的通病,虽然骄矜但行事有分寸,很少会无故发疯!谢京的态度就是临安侯的态度,只是他不理解一个父亲为何会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压制自己的儿子?! 他思量半宿,决定给家里去封信,打听打听具体情况再做打算。 几日后,他收到家中回信,里面只语焉不详的提到谢家确实除名了一个子嗣,罪名是淫辱母婢,但紧接着临安侯上书为自己的第六子请封为临安侯世子。 世上没有什么巧合,都是世家出身,裴逸安基本一瞬间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谢壑的存在本身就挡了别人的路,这样看来,谢壑不仅是临安侯之子,甚至是嫡子,嫡子在永远轮不到其他子嗣继承爵位。 裴逸安长叹一口气,他那日观谢壑之才在他之上,却被自家亲长打压的连一场童试都没有办法参加,难怪谢壑会选择西迁来到熙州永宁县,只是这样还不够啊,根本就躲不开临安侯府的爪牙。 他看了看童试的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一些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到了休沐那日,他故意偶遇米家的马车,趁机乘着米家的马车去长留村找谢壑。 谢壑看到裴逸安从米家的马车上跳下来时,微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当即客套道:“难得裴主簿光临寒舍,请进。”谢壑虽居陋室,但依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态度不卑不亢。 裴逸安心中暗叹,这才是世家子弟的典范,这等劫难落在别人身上必然会颓废沮丧,自暴自弃,谢壑心境竟如此安稳。 “家境贫寒,茶水粗糙,裴主薄莫怪。”惠娘给裴逸安端来一杯热茶说道,之后她带着米卓和谢宣去了前院,简陋的书房里只剩裴逸安和谢壑。 谢壑坐在圈椅上开门见山的问道:“裴兄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 裴逸安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谢贤弟的……童试报名单……恐怕不妥。” 谢壑有一瞬间血液倒流,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他心里越是骇然,表面上越是不动声色。 “谢贤弟似乎并不意外?”裴逸安低声问道。 谢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来:“习惯了。” 前院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的飘过来,谢壑的目光透过窗外一直看向远处的山际,明灭之间犹如云蒸霞蔚。 长久的沉默之后,裴逸安试探道:“谢贤弟打算如何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壑淡淡的回道。 谢宣牵着米卓的手满院子撒欢,裴逸安若有所思的望着米卓的背影道:“熙州地处大齐西陲,由于开荒需要迁户频繁变更,这就导致了熙州户籍疏漏不少,熙州百姓连宗并宗之事频频。”这几乎就是明示谢壑了。 谢壑闻言心神一凛,裴逸安的意思他明白,只是改认祖宗……在他心里终究是关卡难跨,并非他舍不得临安谢氏的光环,只是大丈夫存于世只因一时运蹙而改弦更张有些…… 裴逸安是真心想跟谢壑结交,此时说出去的话亦情真意切,他道:“即便谢学政调离了陕甘道,谢贤弟能够考取秀才,再往上呢,临安谢氏延绵百年不绝,门生故吏不知繁几,谢贤弟越往上考越难,一年两年,三年六年,以谢贤弟之才将一辈子都搭在科场上,可惜了,不仅是江山社稷痛失栋梁之才的遗憾,更是万千百姓的不幸。” 只有谢壑不再承认自己出自临安谢氏,临安谢氏的通天掌才会从谢壑的头上移开。 午间,裴逸安在谢壑家用了膳,在太阳落山之前,他才乘着米家的马车返回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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