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也不推辞,拿过来一翻,是这些年官家颁赐下来的奖赏,有钱有物,她和薛氏一起将库房打扫了出来,将东西归置整齐,又商量着添几个仆人。 谢徽也不懂操持家务,让惠娘看着弄就行,不用事事告诉他。 家里人一多,有了热乎气,他在家里待着的时候越来越长。 宁国府在武学巷,就在老雅巷的隔壁,谢徽闲着没事了,偶尔去蔺祈家溜达溜达。 蔺祈翻了一页书,问道:“你兄长找到了,又添了一儿一孙,怎么还有空到我这里来?” “这不是向蔺相公请教来了吗?”谢徽毫不见外的坐在他对面,腿一伸,仰头就是饮了一大口阳羡茶。 谢徽虽然面上看着柔和,其人却十分骄傲,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请教二字,蔺祈放下手中的书,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怎……怎么跟儿子相处?”谢徽干巴巴的问道,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是聪明的儿子。” 蔺祈摸着下巴道:“你知道的,我们蔺家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不听话的打一顿就好了。” 谢徽颇不以为然,觉得蔺祈在逗弄他。 果然蔺祈话头一转,“这一招小的时候管用,大的时候就不好使了,就比方说我们家成冠是个叛逆的,打他一棍子,他能离家出走两千里。” “那怎么办?”谢徽问道。 “顺其自然吧。”蔺祈道,“你家那个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前面又摊上谢靡这么个爹,他肯待在你那里就代表了对你的认可,其他的事儿慢慢来,你也说了,他是个聪明孩子,聪明人都拎得清,有分寸。但他性子内敛,别说你这半路捡来的爹,就算是亲爹,他也不见得有多热络,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要喜欢活泼的,可以跟孙子玩呀。” “他的防备心很重。”谢徽不知怎么说下去,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那不挺正常嘛,依他的经历来看,防备心不重,被人啃的渣都不剩了。”蔺祈劝慰道,“只要他为人正派,往正路上走,问题就不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蔺祈夺了茶杯道:“喝茶有什么意思?喝酒去。” 两个男人坐在杏花荫下推杯换盏,蔺祈也烦,因为颜斐的那封奏折,官家对新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可新政走不下去的话,富国强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56章 三月春, 礼闱放榜,诸府参试举子咸集贡院门前。 此前就有好事者在押会试头名会花落谁家?自然各州府乡试的五经魁们都榜上有名。 人们在看到熙州府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选择忽略, 以熙州为府城的西六州本就是大齐新边,虽然之前为前朝故土,可被西秦人占去这么多年,汉地文脉早就散了,而迁去开边的齐民又多是良莠不齐之辈, 那穷乡僻壤能孕育出什么风流雅士来?不过是些沾朝廷政令光的取巧之徒罢了, 不足为虑。 绝大多数下注的人都将本钱压在了江南文风鼎盛之地的解元们身上,再不济也有押宝两京解元的, 还有些出身显赫的举子也排名很靠前。 其中蔺冕就排进了前三名, 压他的人很多。 蔺冕摸了摸下巴, 笑道:“没想到我蔺成冠还挺吃香的, 竟然有这么多人看好我。” 谢宣扒着小脑袋凑过去看了看,纳闷道:“我爹的名字怎么这么靠后, 不行, 我选我爹!” 蔺冕调侃道:“宣哥儿选我!吃不了亏亦上不了当,顶多是赔个零用钱,我可知道最近你爷爷给了你一个小金库。” 谢宣一脸紧张的捂住自己的锦囊,果断摇头道:“蔺叔叔,你连孩子的钱都骗?!岂有此理!” 话音还未落, 他从锦囊里掏出一个造型新奇的金锞子豪爽道:“店家,二两黄金押第二百三十名谢壑!” “小孩子不准赌博!”裴逸安说道。 “假如我只有二两黄金, 一口气全押出去了, 这叫赌博,但我不止有二两黄金, 而且不会再次追加什么,算不上赌博的。”谢宣说的有理有据。 谢宣话音刚落,酒肆里的店家就诱惑道:“小公子,如果您再出三两黄金,赔率将加到一赔五十。” 谢宣摆了摆手,不为所动:“我不要做那个二百五,我出的起,你们这小店也赔不起的。” 众人哈哈大笑。 “等我赢了,请你们去雀金楼吃酒。”谢宣对蔺裴二人说道。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少不得添砖加瓦了,我出十两白银押第二百三十名谢壑。”蔺冕说道。 “我出十两白银押第二百三十名谢壑。”裴逸安说道。 大家将目光转向谢壑问道:“临渊,你呢?” 谢壑摆摆手,十分坦诚的说道:“我没钱!” “嘁!”谢壑成功收到一波来自好友的鄙夷。 旁边有看热闹的人瞬间炸了锅,奔走相告道:“夭寿了,排在第三名的蔺冕竟然押了一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谢临渊一摊手表示无奈:“……” 就这样,谢壑的名字被自家儿子和好友的一阵搅合,直线上升,跃至第十名的位置,名后短介写着熙州府新科解元。 不少人嗤之以鼻,表示不屑一顾,以为这不过是贵家子弟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 谢壑他们前脚刚离了此地,后脚跟上来三个人站在刚刚他们站过的位置,饶有兴趣的观摩了一阵。 “我押这个第十名谢壑!”英表堂堂的男子说道。 “客官,您押多少?”店家见他仪容不俗,英姿飒爽,身上衣袍的料子也颇为贵重,声音不禁恭敬了几分。 “盖过第九名即可。”那人答道。 “我押第九名谢瑞。”又一贵派男子说道。 “这位客官,您押多少?”店家见他身家不俗,同样恭敬的问道。 “不让第十名盖过第九名即ῳ*Ɩ 可。”男子说道。 店家一寻思,好嘛!以为您二人一道来的是友人呢,没想到是对家,他把目光移向第三人,第三人的目光在名单上划来划去并没有抉择什么,便以扇遮唇低咳一声道:“朕……真不好意思,我不参与。” 谢徽和谢靡在官家和店家面前叫起了板,十两十两的往上加,店家慢慢由笑脸转为哭脸,别加了,赔不起了,赔不起了。 景元帝合扇点了点下巴道:“没成想二位如此阔绰。” 谢徽摆了摆手道:“我没钱,不过我儿子赢了他儿子之后,他押多少都是我的了。” 景元帝讶异的抬头细瞧道:“熙州府的解元竟是令郎?!什么时候的事?!” “此事说来话长,简单的说就是我家兄长以为我战死了,给我过继了一个儿子,前两天刚刚相认的。”谢徽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我现在有儿子了,不仅有儿还有孙子了呢。” 景元帝点点头道:“玉砚这运道着实令人艳羡。”于是他大手一挥,对店家道,“店家,我押二十两给谢壑。” 明明清晨的时候还排在第二百三十名的谢壑,噌噌噌一上午的功夫跃升至第一名,谢靡脸色晦暗不明,官家这是明摆着拉偏架啊! 景元帝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会试还没评完卷,朕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不过玉砚得了新儿子,朕好歹得随个份子不是。” “官家,您这份子随的可真……”谢徽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出来。 “寒酸?”景元帝兀自接话道。 谢徽的喉结滚了滚,违心的说道:“恰到好处。” 景元帝哈哈大笑着离开此处。 “客官,客官,您的宝单!”店家走出门来追了过去,谢徽回头道,“给我吧。” 如果这算小插曲,那接下来的事就是重磅级的了。 陆恪有一日经过此处,一眼看到自家徒儿高挂榜首,他不禁出了十两银子押在谢壑名下。 前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就算不认识陆恪其人,也听说过陆恪的大名,有那么几个去鹅湖书院游过学的举子认出了陆恪,见陆恪将宝押在了谢壑名下,皆是心惊不已。 陆恪笑笑说道:“自家徒儿嘛,当然给他讨个好口彩。” 谢壑竟然是陆恪的弟子?!! 举子们震惊了!! 说好的无名小卒呢?敢情小丑只是他们自己?!许多人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此时谢壑的赔率已经被压到了一赔一。 所以,到了杏榜发布的这天,许多人蹲在榜前看热闹,不看谁中试了,就看谁是头名。 谢宣是个爱凑热闹的,他一大早就在宁国府的管家带领下,前去蹲榜。 谢壑仍是在外围跟蔺冕和裴逸安说话,三人都有些不约而同的紧张。 这次的会试题目很难,大家都差点没答完卷,考经义的部分缩减了,论策多加了两道题,问的是大齐的仓储事宜与水利事宜,并不是笼统的考史,而且根据实际情况提出解决方案,半点马虎不得。 盖因凡是局限在一州一县的问题倒还好解决,但涉及到整个大齐,便是头发丝儿那么小的问题,最终也会酿成天大的事儿,就农事上讲南北气候不同,东西风物各异,其实这里面涉及到的仓储问题就不能一概而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是,而且还要做到统筹兼顾,这也是为何当初蔺祈问蔺冕答题情况,蔺冕说大概只有谢壑能答得尽善尽美的缘故了,因为他们三个之间,也只有谢壑在南北东西等地都待过,言之有物。 蔺冕大抵在忧虑名次,裴逸安却实打实的忧虑这次能不能上榜?毕竟当初他乡试考了两次才中,第二次差点排到副榜上去。原本以为在熙州历练几年,他会有不少增进,可坐到汴京贡院之后他才发现还远远不够,罢了,即便没中下次再继续努力吧,虽然心中这样劝慰自己,可依旧忍不住生出一丝浅浅的期待来,像藤蔓一样捆绑缠绕他的心。 谢宣坐在管家的肩膀上,站在第一排盼着贡院大门打开,前后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的,若不是管家行伍出身,膀大腰圆,他们都得被挤的贴成饼子不可。 鸣锣声响起,后面跟着鼓点班子,数十个衙役分作两排,手持长枪出列,贡院的大门一开,他们率先冲了出去,以防有人唐突了将要出场的杏榜。 等衙役制住骚动的人群,众人只听一声高亢的唱和声:“请会试榜——” 瞬间万籁寂静,人们都自发的停止说话,停止动作,停止思绪,脑子一顿,只剩了一个念头:榜要来了!先前吃瓜的心思顿散,都在想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会不会幸运的降临在自己身上?眸间嘴角的渴望再也藏掖不住,视线紧紧的被那道榜单扯去,想挪都挪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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