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件事情那么容易解决,那就不会是非常重要的主线节点了。 又或许,这件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管她怎么努力,不管剧情线发生怎样巨大的变动,最重要的节点都会像反派出现,像男女主相遇相知那样,完全无法避免。 其实,眼前这位大反派,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所有能说的、能做的,一切不阻碍他真正目的的,他都已经对她尽量让步了。 她怪不了他,因为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从未在这一点上欺骗过她。 甚至直到这一刻,他都还留有一丝耐心,压着怒气与她好好说话…… 说到底,是那些好感度让她产生了错觉。 或许她对谢无舟而言,确实已经和旁人大有不同了。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甚至她不能把浮云的好感度当做一个参照物。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对单纯善良的浮云而言,三千好感就可以掏心窝子,但对谢无舟这种心念如铁的大魔头来说,就算真有三千好感,估计也只能减少嘴欠频率。 鹿临溪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好感度,比起白天低了一百。 还好,减得不多,或许可以试着找补回来。 屋内的气氛是沉默的。 她想了很久,这才鼓起勇气,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又越界了……” 她的道歉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短暂沉默后,她又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我惹你不开心了,你还为我疗伤……” 鹿临溪说着,试探着向前靠近了几步。 她还不能被反派赶走。 哪怕人间仙门注定覆灭,哪怕两界通道终将开启,主角会被逼上一条无望的绝路。 可只要她还留在谢无舟身边,后续的剧情就一定还有机会得到改变。 她不能因为心急就把事情搞砸了。 她看见谢无舟闭上了双眼,眉心紧锁着,不知心底压抑着怎样的不悦。 鹿临溪忽然放下心来。 能从谢无舟身上看出情绪,哪怕是明显的不悦,也比什么都看不出要好。 至少她知道,他又一次因为她生气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只孔雀心情好的时候可以随便与他逆着来,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乖顺一点比较容易顺好那炸掉的毛。 她试着再次往前走了两步,乖巧地蹲在了他的脚边,脑袋耷拉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我今晚还可以留在这里吗?” 就是这句话,没有说错! 谢无舟缓缓睁开了眼,似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他冷笑问道:“你的要求,我拒绝了,你不生气?” 这话里是有脾气的! 大部分傲娇吵架后面对别人的道歉都是这样说话的! 有脾气,就代表能安抚。 大鹅当场立正站好,认真而又诚恳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是我不该妄图更改你的底线。” “我要做的事,你不嫌恶?” 鹿临溪叹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谢无舟沉默片刻,再次开口之时,语气稍稍有了缓和。 “我一直以为,你我的底线互不相容。”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脚边的大鹅。 鹿临溪抬起头来,毫不退却地与之对视道:“谢无舟,我愿意相信,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 “我们之间的底线,还没有真正相撞。”她不卑不亢地说着,眼里满是坚定,“现在我摸到你的底线了,我会注意不去触碰它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很认真地望着谢无舟,似是想从他眼底看出点什么——比如一丝感动,或是一丝心软? 可在短暂愤怒后,他很快藏好了自己情绪。 要说哪里和平时不一样,大概是没了那种怎么看都很居心叵测的笑意,一下子多了几分距离感吧。 平时不乐意见他笑,此刻竟是有点怀念了。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不该嫌弃这家伙总是带着一副笑意的——该说不说,这家伙笑起来确实比不笑顺眼一些。 更重要的是,他不笑的时候连话也不怎么说了。 这让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哄了。 好在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谢无舟到底还是说话了。 谢无舟:“如果有一天,我触及了你的底线……” 鹿临溪:“你道歉的话,我会原谅你的!” 谢无舟:“我不会向你道歉,我决意要做的事,不会是无心的,也不会仅有一次。” 鹿临溪:“……都行啊,到时再说呗。” 他们话至此处,一时没了下文。 鹿临溪大着胆子跳回了桌子上,伸出一只脚掌,轻轻踢了踢边上的水壶,眼里露出一丝期盼。 数秒静默后,谢无舟为她倒了一杯水。 大鹅低头喝了一口,像是一种无声的和解。 她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其实你可以骗我的,你那么喜欢忽悠别人,怎么每次和我说话,连骗都懒得骗一下。” 谢无舟:“我没必要骗你,你什么都做不了。” 鹿临溪:“我有嘴啊,我可以揭发你。” 谢无舟:“你可以试试。” 鹿临溪:“……” 那还是不用试了,无论口才还是演技,她都是比不过谢无舟的。 用尾巴毛想想都知道,她要是跑去揭发谢无舟,谢无舟能想出一百种说辞让沈遗墨和浮云相信他们之间只是在闹别扭。 鹿临溪挫败地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嘀咕道:“算了,不试也知道结果。” 这是一次主动的示弱。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示弱对谢无舟而言挺受用的。 她故意与他靠得近了一些,近到只要他稍微动动手就能摸得到她。 虽说她不是很乐意像个宠物一样给人摸着玩儿,但是偶尔利用一下自身优势向反派示好,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这家伙先前心情不错的时候,还是挺喜欢抚摸她的脑袋、脖子,或是翅膀下那些绒毛的。 这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应该还是喜欢对大鹅动手动脚的。 鹿临溪于心底这般想着,一时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再往前伸了一点。 可预想中的抚摸没有到来。 谢无舟只是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朝床边走了过去。 这就要睡觉了? 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有阵子没有摸过她了——抓脖子丢鹅除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分明好感一直在上涨,可表面上的互动却似刻意疏远了一些。 鹿临溪还没想出个结果,屋内的烛火便已尽数灭了。 她愣了一下,小声问道:“这么早就睡了?”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但也没有收到禁言通知。 大鹅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从桌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床边。 有一件非常值得她庆幸的事情,那就是这里的床不像外头那些客栈上房的床,它是没有帘子的! 鹿临溪大着胆子把脑袋搁在了枕边。 她小声说道:“谢无舟,我还有话想问你。” 谢无舟:“话真多。” 谢无舟说这话时,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不过他这话是嫌弃的意思,语气却很是平静,鹿临溪决定把这当做一种嘴硬心软的“默许”。 “谢无舟,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你就不会闷吗?”大鹅轻声说着,“反正我什么都做不到,能不能稍微和我说说?” 夜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脸,却隐隐觉得这家伙现下应是好说话得很,没像平日里那样将她赶走,或是让她安静。 刚才他说,他从魔界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把祈泽一步一步逼上绝路。 他说的是祈泽,而不是沈遗墨。 在他的眼里,这个世上怕是从来都没有沈遗墨这个人,有的只是天界太子祈泽。 在《入魔》的设定里,祈泽是天界中唯一有可能对付得了天魔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身上肩负了太多的期望。 约莫百年之前,象征着天魔复生的异象愈发频繁,祈泽迫切想要寻求功法上的突破,不惜冒险下界历劫,这才有了正文里的沈遗墨。 只是她在看小说的时候就一直没有搞懂,大反派费尽心思整这一通杀人诛心的连环计,一步步将沈遗墨逼至崩溃入魔,他到底图什么? 这世上多出一个与他实力相当,却又对他抱有无边恨意的魔,于他而言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每当有读者问出这个问题,作者都会说:“不要着急,全是伏笔,后面都会揭开的。” 可随着作者的烂尾,读者再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鹿临溪决定浅薄且大胆地猜测一下。 谢无舟在堕魔之前曾也是个神族,他这般大费周章地摧折男主心智,无论如何都要拽男主堕入魔道,没准他当年叛出天界就和男主有着莫大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他对祈泽似乎恨得厉害啊。 鹿临溪想到此处,忍不住问了一句:“谢无舟,你与祈泽是有什么仇怨?” 她问完这句话后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回音。 短暂思虑后,她决定把话继续说下去。 “他如今只是沈遗墨,你动动手指便能要了他的命,若是用上一些阴毒的法子,没准还能让他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回到天界。” “我想,这对你而言应该不难,你为什么一定将他逼上绝路?” “是为了逼他像你一样堕入魔道?” 鹿临溪话到此处,轻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恨他吗?” 话音落时,她听见谢无舟缓缓吸了一口长气。 短暂等待后,她等到了他的回答。 他说:“我不恨谁。” 这话说出来,真是挺没信服力的。 不恨谁,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折腾这一切呢? “哎,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家伙特别嘴硬……” “人与人之间需要交流的!” “你连自己的计划都不怕告诉我了,有什么心事怎么就不能和我说说呢?” “你有什么苦衷,悄悄和我说说呗,我发誓不告诉别人。” “我总是容易误会你,不就是因为不了解你吗?” “既然你会因为我的误会感到不开心,为什么不能试着让我了解你,让我努力去理解你呢?” 鹿临溪在边上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见谢无舟像个尸体似的,半点反应都不给,一时忍不住将脖子往前伸了伸,试图给他的耳膜带去一点来自大鹅的震撼。 奈何这黑灯瞎火啥也看不清楚,她脖子不过就是往前伸了一下,嘴巴一不小心就啄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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