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让鹅咬,可以给鹅疗伤,懂得认真道歉,而且连话都说不太顺溜…… 她总不能是遇到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幼年反派了吧? 鹿临溪愣了一会儿,忽然歪着脑袋,认真仔细地将谢无舟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眼前的这个反派,穿着打扮远没有梦外那么精致,甚至可以说随意得都有一些狼狈了。 长发只用一根发带简单束起,身上仍是一袭红衣,却不似记忆里那么干净整洁。 许是为了方便,袖口是束上的,身上没有任何配饰,下裳的衣角甚至有些残破,连同脚下的鞋子都染了不少尘泥。 这要是她熟悉的那个谢无舟,可不会允许自己这么狼狈的。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还真是想不到,那只平日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孔雀,竟也会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 可纵使这样,他身上仍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傲骨,只要活着便无法摧折。 不过话说回来,除去那双幽蓝的眸子,谢无舟此刻的样貌与梦外没有任何不同,怎么看都应该是成年了。 鹿临溪试探着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啊?” 听见这个问题的那一刻,谢无舟目光忽然迷离了几分。 他似是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最后很不确定地回了一句:“应该,两千多?” 两千多,已经是只半大不小的老鸟了,怎么还连话都说不通顺呢? 鹿临溪忍不住模仿着他说话的方式,一脸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你你,平时都,这么,说,说话吗?” 谢无舟闻言,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将背后那口锅下的火收回了手心。 那只手无疑是好看的,白皙纤长,指节分明,只是拇指下方至虎口附近的几道血痕红得多少有些刺眼了。 鹿临溪一时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她用余光瞄到谢无舟往别处去了,于是连忙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绕过那仍旧滚烫的铁锅,啪嗒啪嗒地追出了房门。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儿,院内只有三间房,其中一间连屋顶和墙壁没了大半,里头堆着许多乱七八糟让人看不出做啥用的烂木头。 另外的两间房,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好在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其中一间是刚才摆锅的地方,虽然没有灶台,一眼看上去也空得很,但大概是个厨房。 另一间的陈设也挺简单,从敞开的门窗往里看,能够看得出是间卧房。 院内除去一口水井,再没有别的摆设。 这地方看上去可以住人,实际上半点儿也不像一个住人的地方。 谢无舟不会真住在这种地方吧? 这大反派不是从天界叛出到魔界的吗?怎会有过这样一段如此寒酸的生活呢? 难道说这个鬼地方是传说中的魔界? 有可能啊,太有可能了! 这外头的草木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天上也看不见太阳,确实和书里描述的魔界很像啊! 如果说这个梦境里存在谢无舟心底最深的恐惧。 那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才能让这大反派念念不忘呢? 总不能是叛离天界的神族,孤身一人来到魔界,处处遭受排挤,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认可吧? 可这种事情很常见啊,连一个打工人都压不垮的事,怎么可能让谢无舟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呢? 那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能让他藏于心底的恐惧,绝对不会简单…… 如果能通过这场梦知晓谢无舟心中的执念,没准真能想办法将其化解,让他放弃那些不当人的计划! 鹿临溪正想东想西呢,忽见身前的谢无舟停下了脚步,她也连忙停下了脚步。 短暂沉默后,他向左走了几步,大鹅紧随其后,他向右走了几步,大鹅继续紧随其后。 他似是愣了一下,忽然加快了脚步。 大鹅愣了一下,也扑扇着翅膀用更快地速度追了上去。 一人一鹅绕着这不大的小院儿走走停停了半天,谢无舟终于忍不住望着脚边亦步亦趋的大鹅问了一句:“你,跟我,做什么?” 鹿临溪歪着脑袋反问道:“我,不跟你,那我,去哪儿啊?” 谢无舟不由皱眉:“为什么,学我,说话……” 鹿临溪:“好好好,我不学了,你别生气!” 谢无舟:“……” 鹿临溪:“我能问你一点问题吗?” 谢无舟:“嗯。” 鹿临溪:“你住这儿?” 谢无舟:“嗯。” 鹿临溪:“这儿是什么地方?” 谢无舟:“尸山。” “shi山?哪个shi啊?嗯……诗句的诗?狮子的狮?还是,师父的师?”大鹅仰着脑袋追问道,“这里是魔界吗?天上黑乎乎、雾蒙蒙的,好像完全看不到太阳!” “小鸭子,你……” “我是鹅!鹅,不是鸭子!”鹿临溪大声纠正着,一脸不满地拍打了两下翅膀。 “抱歉……小鹅……”谢无舟蹲下身来,静静望着眼前的大鹅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我啊,我嘛,嗯……”鹿临溪想了想,应道,“我被人丢进来的,从挺远的地方丢进来的。” “天界来的?”谢无舟又问。 鹿临溪眨了眨眼,点头应道:“没错,我是天界来的!” 这可不算骗人吧? 她确实本该是天界的仙子来着,只是时运不济,穿进了一个又蠢又坏,推个人都推不好,还能跟着受害者一起跌下畜生道的笨蛋女配! 鹿临溪想到此处,止不住忧伤起来。 她正忧伤着呢,便听谢无舟说了一句让她一头雾水的话。 “那你,出不去了。”谢无舟说着,起身走出了残破的院门。 鹿临溪茫然了一会儿,连忙又一次追在了他的脚边。 鹿临溪:“你去哪儿啊?” 谢无舟:“找吃的。” 对哦,他刚才想炖她来着,现在炖不了了,是得找点其他东西来吃。 鹿临溪:“我也饿了,你要弄双份哦。” 谢无舟:“……” 鹿临溪:“是你把我捡回来的,你得管我的死活啊。” 谢无舟:“……” 鹿临溪:“我修为低,饿一顿都头晕眼花!” 谢无舟:“……” 鹿临溪:“谢无舟!你说话!” 谢无舟:“……双份,有。” 鹿临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这家伙虽然沉默了不少,但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诶对了,谢无舟!”鹿临溪猛地想起了先前没有说完的话题,仰着脖子追问道,“你刚才说我出不去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这是孤岛,叫尸山,岛外,是血海。”谢无舟说着,脚下步子未停。 “哈?” 尸山,血海? 这起名方式也未免太直白了一些,又是什么隐藏副本吗? 谢无舟:“犯了错的神族,关在这里,有结界,无法飞行……赎完罪才,能出去。” 该说不说,这家伙话说得不咋通顺,用词倒是挺准确的。 这么磕巴的一句话,信息量还真不少啊! 犯了错的神族会被关在这里,那能来这个地方的人应该都不太好惹吧? 谢无舟该不会是在这个地方被各路罪仙狠狠欺负过吧? 鹿临溪发现自己真是挺坏的。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一想到谢无舟那个天天算计人的家伙,曾经也被别人狠狠欺负过,她就忍不住想要缺德大笑。 但是她最终努力按捺住了自己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用力清了清嗓,问道:“所以这里关了多少罪仙啊?” 谢无舟:“我。” 鹿临溪:“嗯?” 谢无舟:“一个。” 鹿临溪:“啊?” 不可能吧,没听错吧? 谢无舟:“就我一个。” 这第三次回答,终于让鹿临溪确定了自己并没有产生幻听。 谢无舟是被天界关在这里的——这里甚至只有他一个人! 鹿临溪忍不住好奇问道:“谢无舟,你这是犯什么错了啊?” “不知道。” “不知道?”鹿临溪又问,“那,那你还要赎罪多久啊?” “不知道。” “这也不知道?”鹿临溪想了想,认真问道,“那,那,那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这你总该知道吧!” 谢无舟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他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一千……” 大鹅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年!” 这也未免太久了吧! 谢无舟不由蹙眉:“七百……” 鹿临溪:“噢,是七百年啊?” 那也很长啊! 真不怪这小子日后要叛出天界,这一关就是七百年,换谁谁不怨啊! 谢无舟:“一,千七,百,多年……吧” 鹿临溪:“……” 大鹅彻底沉默了。 他刚才说自己多少岁来着? 两千多岁……被关一千七百多年…… 也就是说,谢无舟三百来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天界关在这种地方了? 三百岁,对神族来说,都还没成年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难怪他话都说不好,这种地方哪有人和他说话呀,那么小就被丢在这里了,没有退化成一个哑巴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鹿临溪一时不敢说话了。 她紧紧跟在谢无舟的身后,像梦外每一次追着他的脚步那样。 其实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要是放在平日,面对着更为熟悉的那个谢无舟,她的嘴上可是不会有半点顾忌的。 可此时此刻,她就是怕了,怕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怕自己会问出一些往人伤口上撒盐的问题。 虽然谢无舟好像并不在意。 他在回答刚才那些问题的时候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一切。 其实想想也是啊,毕竟是一千七百多年啊,如果一直没能习惯,怕是早就死在这里了。 鹿临溪这般想着,下意识抬头打量起了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去看这个陌生的梦境。 这里真的很暗,明明看上去不是夜晚,却没有一点白日里该有的亮度。 天上漂浮的不知是不是怨气的东西是暗沉的,四周的草木是毫无生机的,脚下的泥土是黑色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知道了这个地方叫尸山,她就总觉得脚下这些黑色的泥土是被血给浸染出来的。 这样的错觉,让她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掌黏黏糊糊的,就像是踩到了半干未干的作案现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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